小桃一把拉住她衣裙,连声叫着好姐姐别走,又撒娇使赖的硬是将她重新按回在凳子上,好声好气的哄了大半日,瞧着她脸上尚未消失的红晕,微笑着正色道:
“文琪姐别生气,我可不敢拿你打趣开心。这屋子里丫头我都打发走了,只有咱们两个,你向来是个大大方方的人,那会子闯了迎客来的胆子哪里去了,这会当着我的面儿倒害羞起来,扭手扭脚的?我心里没有把姐姐当外人,才直截了当的跟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姐姐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知道姐姐如今虽然只得一人,可是你家里也是有功勋在朝廷上的,皇上和四皇子必然会给姐姐的婚事指上一门好亲。只是这世上富贵的人家虽多,姐姐岂不闻千金易得,知心难求么?我大哥虽如今是一介小小文书,但是不是我做妹子的自卖自夸,我大哥的品性人才都是上等的,又是个极有责任心的男人,方才我见他进来跟姐姐站在那里说话,突然就动了这么个心思,若是姐姐不愿意,只当妹子说句玩笑也就算了,我跟姐姐陪不是啦。”
小桃这一番话确是出自肺腑,顾文琪也听得一阵感动,她也知道自己十七岁的年纪换了别人,早就出嫁为**了,只是自己之前在南边跟养父母过活,毕竟不是亲生难免不太上心,虽有几户来提亲的人家,但是却不入顾文琪的眼。这会子去了表哥的府里居住,虽一应吃用都是跟表哥一样,仆人们也把自己当正经小姐,可是毕竟那也不算是自己的家,早晚自己还是得有个依靠的。她也暗中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自己是个未婚的大姑娘,跟表哥虽然亲厚但这种羞人的心事还是不好意思跟个男子讲说,只得放在肚子里罢了。
这会子让小桃一番话引动了心事,顾文琪知道小桃也是一番好意,怕她误会了自己,忙摆手道:
“妹子一番话实是情真意切,姐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哪里听不出好赖话来?妹子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南边跟着养父母过活,虽然吃喝不愁,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爹娘,有些事情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较真儿不得的。这些年人情冷暖我也经历了些,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想想那时我一心想嫁给七哥做老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后来也渐渐的明白了,只是想有个可靠的人依傍着不受人白眼就是了。自从认得了妹子你之后,我瞧着你和七哥那恩爱的样子,又听说了你们两个的事儿,这才明白我这世上竟真有你们这样情深的,不瞒妹子说,我是羡慕得很哪。想着若是也有这样一个人为我情深意重的,该是多好。至于妹子说的身份不身份的,再要休提那样的话,我如今也是依傍着表哥过活罢了,也是个寄人篱下的,那些高官厚爵家的子弟怕也嫌我家里没有依傍,瞧不大上的,我哪里还挑人家?方才小桃妹子说的那些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掏心窝子跟我讲,姐姐感动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小桃听顾文琪讲了这些话,心里也是同情她的处境。虽说四皇子对这个表妹非常好,但是毕竟他一个男子想不到女孩子细腻的心事,这也是自然的。小桃觉得这顾文琪身世上倒和兰茜有些相似,甚至比兰茜还要可怜些,起码兰茜还有个亲爹,这顾文琪却是爹娘都不在世上,只是跟着远房的亲戚过活,这其中苦楚怕是只有本人才最清楚。但是这个顾文琪也许是因为天生性情爽朗的关系,要比兰茜成熟懂事,更会处理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否则也不会在南边安然的呆了那么多年了。这样直爽又好相处的姑娘,该是得到一门好姻缘的。
小桃拉住了顾文琪的手,瞧着她正色道:“文琪姐,既然你把我当自己人什么都不瞒我,跟我说了心里话,我自然同样待你。说实话,我这心里是一半儿为了我大哥能娶个好老婆,另一半儿却是为了你担心。虽然如今有四皇子照顾你,可是他毕竟是一个自己也没成家的男人,男人都是心粗的,有些大事小情的未免想的不周全都是有的,你又没有其它的姐妹长辈可说,谁是知疼知热的人呢?再说,如今这王孙公子富家子弟虽多,但是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日朝东,明日朝西的,就算是娶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朝五夕的便丢到脖子后头了。至于那为了妾室和正妻反目成仇的也不少,若是娘家势力大些的还好,若是弱些的,怕只是凭人欺侮去了。就算是将来有四皇子给姐姐撑着腰,毕竟他是个表哥,又不是爹娘,夫妻间的事插手多了也是不好,总拿他压着男方也是不好。姐姐还是趁着年轻,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找个什么样的人过下半辈子。姐姐就算是跟我大哥没缘分,我也会帮着你找那一心一意的好男子,定不会让姐姐受委屈。”
顾文琪听了小桃所说,就象是三九天泡了个热水澡般,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若说这话是开心锁,还真的是不假。顾文琪想了想,便轻声道:“你家里哥哥们,难道...难道就是不娶妾的?”
小桃听她这话问的大有含义,便实话实说道:“那是自然。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不是我自夸,我三个哥哥都是极有责任心的男子,往日说话间也提过,只愿意娶一个心爱的妻子过下半辈子,我大哥还说家里妻妾多了就要生事的,我二哥说的更干脆,说是妻妾多了还浪费粮食。”
说的顾文琪也扑哧一声乐出来。小桃见她毫无生气责怪的意思,便又多了句嘴道:“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大哥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如果你们两个将来真的能两情相悦,我一定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顾文琪想起方才乐文那斯文俊气的样子,也有几分心动,又听说乐家的男子是不纳妾的,这更应了自己的心愿。她觉得自己这性情,若是将来嫁了人后还得整天跟小老婆斗来斗去的,非气死了不可。但是她是个女孩子家,毕竟不好意思开口应承,只说:“你倒说的好象我明日就嫁到你家里去了似的。”
小桃也认真起来:“这就要看你们两个有没有缘分了?反正以后我会多创造些让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剩下的该怎么相处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顾文琪听着笑了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小桃见她如此,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暗道,等伤好了可得三五日约顾文琪到自己家里作客玩耍,顺便让娘亲瞧瞧她,多让大哥和她两个说说话,等他们彼此略熟些了,就不用自己这样费心了。小桃虽然希望大哥和顾文琪能成为一对,但还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多熟悉彼此一些,不希望象别家那样,说要提亲便马上请媒人上门儿,也不顾男女双方话也没说上几句,还是多了解些的好。
小桃见话已经说得透了,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叫丫头们进来重新倒了芳香的水果茶,又与顾文琪天南海北的说了些闲话,晚上又留着顾文琪吃了晚饭才让管家派了人,赶着马车送了顾文琪回去四皇子府。临走时,又让方婶打包了两样今日新做的心,又将果仁茶给她带了两桶回去慢慢喝。
待得顾文琪走后,风翊宣才来晓春阁瞧她,小桃见了他便满面带笑的,将自己想把顾文琪变成自家大嫂的事儿说了。风翊宣笑道:“你这丫头,身边的好人全让你占尽了,你也是个有眼光的。这文琪虽说家里人都不在了,但有四哥这样一个表哥在后面撑着,自然是个极好的,也亏你怎么想到的?”
小桃捶了他一下道:“说的我好象是为了四皇子的势力才这样作似的,我是瞧上了文琪姐姐的人品性情,虽说有些大咧咧的,但是却是个单纯善良没心机的,若是她象吴曼霜那样,就算是公主身份我家也不愿意要呢。”
风翊宣见她小嘴儿撅得老高,怕她真的生气,便哄了一阵方才说了会子话回去自己卧房了。走时还告诉小桃,管家今日已买来了竹椅轿,明日便让她由管家和丫头陪着细细逛逛王府,然后记下哪一处要做何改动,务求达到小桃满意。
小桃哪里懂得这些,但是想着这毕竟是风翊宣的一番好意,反正也有轿子坐不怕累大了,就当是游园就是了。反倒是画眉,小珍和豆儿三个丫头只在晓春阁伺候,是没有到王府别的院落瞧过的,倒是满肚子的好奇,三人六只眼睛上盯准了小桃,想要跟着一起去逛逛。小桃只好答应带着三个丫头外加兰香一起去逛园子。小桃虽觉得自己是提不出什么建议的,但是对于古园林建筑却是极感兴趣的,她虽然曾经进过皇宫,也曾到将军府拜访过云平郡主,但都只是匆匆的走马观花而已,明日的游园便被小桃在心里定为王府一日游,并可惜若是有个相机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桃便醒了。画眉和小珍赶忙上来给她梳洗,兰香和豆儿便在小桃的授意下,到厨房里帮着方婶做些心。因着小桃想起以前看红楼梦时,那些富贵人家游花园子确是一项大工程,走到半路吃些心喝茶水是必要的,便让方婶捡着自己素日爱吃的几样做几盘子装成食盒,再烧上两铜壶热水留着沏果仁茶来喝。
几个丫头正分别忙活着各自的差事,风翊宣却走了进来,跟她一起吃早饭。自从小桃可以坐起来吃饭以来,风翊宣便每日早上让人把早饭端到晓春阁内,和小桃一起用餐。小桃初时还觉得怪不好意思,可是这风翊宣的脸皮比自己还要厚几分,自己也推不走他,索性就由着他了。这样一来,她每日早起便要提前两刻钟来梳洗,虽然自己在病中不用细细妆扮,但也要衣服整齐,头脸干净呀,最起码不要风翊宣一闯进来,自己还衣衫不整的多丢人啊。
待到跟风翊宣一起吃完饭,他便叫来管家福伯交待了一番,无非是嘱咐他照顾好王妃等等,福伯恭敬的一一应承了。风翊宣又跟小桃说了几句才去工部办事去了。福伯便叫了四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来把那竹椅轿直抬来晓春阁院子里。小桃一瞧这竹椅轿说白了就是竹子编的藤椅,只不过安上两枝轿杆罢了。正在打量不敢坐上去的时候,却见院外面陆平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淡杏色衫子的少女,仔细一瞧,竟是受伤以来没有见过面的喜鹊丫头。
那喜鹊见着小桃,一头就奔了来,飞身就把小桃抱住,又哭又笑的道:“姑娘,总算瞧着你了,我这些日子被夫人她们看住不让出门,说是要好好养几日,可想死你了。其实我根本没受伤,偏夫人和老爷少爷他们都不信,非要我躺足了才让出来。今日还是我求了夫人好半天才让来的。”
小桃见着喜鹊也是非常高兴,扯着她手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笑着拍着她的小脑袋笑道:“让你歇着是对的,毕竟是因着我才受了惊吓,若是吓出毛病来,我拿什么赔给陆侍卫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媳妇儿呢?”
喜鹊见自家小姐一见面便打趣她,脸也红了,扭着手嗔道:“姑娘看来是恢复得差不离儿了,都有心思打趣奴婢了。”说着,看了旁边的陆平一眼,见他脸带笑意的看着自己,脸就更红了。
小桃瞧着陆平道:“陆侍卫,你今日怎么没有跟着王爷出去?”
陆平笑道:“王爷昨晚吩咐,今日要跟在王妃身边随身保护,把我留下来的。他还说王妃这几日总念叨喜鹊,便让我一早去把喜鹊接了来见您,这不才回来么。”
小桃听了苦笑道:“阿宣他也太小心了,莫不成刺客绑匪还能跑到王府里来掳走我不成?可见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我又不是纸扎的,风一吹就倒了?不过既是他一片好心,那就辛苦陆侍卫了,跟着我们王府一日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