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这里,小桃自然受到家人们的围攻,纷纷缠着她问东问西的。乐山和林氏就问皇上的龙颜究竟是何样子?三个哥哥就问皇上是不是极有威严等等。小桃没有办法,细细的跟众人讲了在宫里的事情,又说了皇上讲了些什么话,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直说了一个多时辰,连晚饭都没有吃好,这才算交了差。
回到自己屋里,又被几个丫头缠住,几个人兴奋的嘻嘻哈哈的也问了一阵,喜鹊看小桃实在有些累了,便铺下了被褥让她早些休息。小桃这一天虽然不是做的重体力活儿,但是去进见皇上也是件精神高度紧张的大事,这下回到家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脑袋挨着枕头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小桃见离晌午还有一个多时辰,便让喜鹊伺候着吃了些早饭,又想到晌午风翊宣过去不知有没有吃饭,便急忙让小珍给自己梳了头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带上喜鹊和画眉出门了。
因着现在天气渐渐凉了,风翊宣早就把这中一辆闲置不用的马车配了厚的棉帘,让陆平在车行里雇了一个实诚可靠的车夫,给小桃送了来。那车夫平日里便呆在乐府里吃住,跟几个下人住在乐府后院的下人房里,因着他家里也在城郊乡下,每星期小桃便放一日假给他,让他回家看看家人,有时还让他捎上些自家铺里出的心,让他带给家里孩子吃。那车夫老姚本也是个老实人,因见小桃对人这样和气亲切,便也求小桃给自已家里的大小子在迎客来里安排了个跑堂的差事,因他大小子人勤快嘴儿又能说会道的,还颇得掌柜的喜欢。老姚见了欢喜,更加死心塌地的给小桃忙活。
这会小桃要出门,老姚早早的打扫干净马车,铺上了厚厚的锦垫,待得小桃和画眉喜鹊两个上了车子,便回头笑问道:“四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小桃笑着道:“姚师父,咱们先去心铺子取几样心,再到迎客来去,不着急,你慢慢赶着就是了。”
老姚答应一声,扬鞭打马往乐家心铺驶去。不料,她们几个刚来到铺子跟前,却见到铺子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老姚见是在自家的铺子跟前儿,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停住了马车对小桃道:“四小姐,您快下来瞧瞧,咱们铺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啦,怎样这么多人呢?”
小桃一听,便紧着和两个丫头下来一看。只见那人群里站着三个人,有两个正是自家店里的掌柜的秦升,另一个是店里的帐房,还有一个穿着丫头打扮的陌生少女,那丫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叉着腰做出一副泼辣相不知在说着什么,周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小桃看这情形,象是有人为了什么跟自己铺里的人争执,她便想了想转过头来跟喜鹊吩咐了几句,让她去衙门里叫二哥带几个人过来,先赶了这些看热闹的再说。自己却带着画眉,二人分开人群进得圈里,只见那个丫头正在叫嚷的丫头竟还是她们认得的,正是那吴相的千金吴曼霜的贴身丫头,曾经在成美绸缎庄里中自己抢过布匹的那个小丫头杏儿。
只见这个杏儿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心铺的门面嚷道:“大家评评理,我们家小姐好端端的今早让我买了它们家的心来吃,结果还没到一个时辰便闹了肚子,他们还说不关他们的事儿,大家说,有这样不讲理的店家么,还讲不讲道理了。你家这么个样子,谁还敢来你们家买东西?”
一边的秦升怒道:“你这个姑娘怎么这样不晓事?你在这里闹了大半天了,我们瞧着你们是两个小姑娘家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倒招来了这些看眼的来败坏我们店名声,我倒要问问姑娘,我们这店里卖的东西从来都是每天新鲜做的,陈的我们晚上都打了折卖掉了,这新鲜材料刚出炉的心怎么就能将人吃坏了,想是你们家小姐还吃了别的什么东西闹肚子了罢,非要赖到我们头上,这个黑锅我们可不背!”
这人群里面说什么的都有,附近几家别的店铺的伙计掌柜的因着小桃素日来与他们相交甚好,此时也出来几个在这人群里看着,有几个便说道:“是啊,人家乐家心铺里向来是不卖不新鲜的东西,这我们都知道的,我们自家也常在它家买东西,别说是不新鲜,连隔夜的人家也不卖,怎么就吃坏人了。”
“是啊,从来都听说吃油水儿大了吃坏肚子,别是你们家小姐猪油吃多了罢,”旁边开茶叶铺的伙计笑道,他上次来铺里买瓜子,正碰上小桃在这里查帐,听说他是买回家给老婆解馋的,便笑着多送了他两包,这样好心的姑娘哪里会卖坏了的东西给客人,“看这两个丫头这样子,分明是故意来讹银子的。”
另外几个伙计随声附和道:“是呀是呀,看她们象大户人家的丫头,莫不是你们家小姐还是公主不成?是不是你们小姐肥鱼大鸭子吃惯了,吃不得我们民间的东西呀。”
那杏儿涨红了脸道:“你放屁!我们小姐是丞相千金,你敢满口里乱说,小心我告诉我们老爷,把你嘴还不打烂了的。”
这时,小桃已明白了这就是吴曼霜故意让杏儿在这里捣乱,因为她方才已经发现了在巷子口那头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那里,而那马车小桃曾经见过,就是寿宴那日吴曼霜乘坐的。小桃心里暗自冷笑,这吴曼霜也太不成*人儿了,好好的一个相府的千金小姐一修养和德行都没有,好好儿的竟为着自己的那一子见不得光的私心来找自己的麻烦。
小桃轻轻用手拐了一下画眉,跟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刚才让喜鹊去找二哥也是这个原因,画眉的嘴头子利害,不象喜鹊那样温和,而自己虽然嘴利但也犯不着跟个丫头嘴斗舌的,那也太降了自己的身份。
画眉是小桃手底练出来的强兵硬将,上次在成美绸缎庄买布料儿时她便瞧那吴家主仆两人甚是不顺眼,这时小桃既已给了自己暗号,那更是求之不得,当下便身子一闪窜了出去,站在秦升身边看也不看那杏儿一眼,笑道:“秦大哥,你这大早上的不呆在屋里照看生意,倒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鸡吵狗叫的,你也不嫌闹得慌。”
那杏儿一听便炸了锅,她因着向来跟着吴曼霜做威做伏惯了,哪里把别人放在眼里,只是她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小丫头,并不比画眉高贵多少,听得画眉在那里指桑骂槐,早已按耐不住,冲上来骂道:“你这臭丫头骂谁呢?说谁鸡吵狗叫的?”
画眉笑嘻嘻的斜眼瞅了她一眼,不急不慌的冷笑道:“呦,你这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是臭丫头莫不成你是香小姐不是?我瞧你这一身的衣裳也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你那丫头衣裳还没我料子做工好呢,就叫我做臭丫头了。莫不是你这位姑娘给人做了通房的丫头不成,若是这样说起来你倒是比我高着一阶啦,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起来,那杏儿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嘴里连说了几个你字,硬是反驳不出来,她一身姑娘装束,却被画眉说是给了人做通房的,怎能不气?她有心想上前跟画眉撕打起来,但是一来她是受了小姐的命令来这里引出小桃的,二来是瞧着画眉牙尖嘴利的明显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桃见画眉一上去,几句话便将那杏儿将在了那里,心里好笑,她也知道杏儿定是受了吴曼霜的令来故意找事的,但是现在铺子门口围着这么多人也是不妥,知道的是人家无理取闹,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她家铺子卖的心吃死人了呢?
小桃想了想,便走上前去,笑着对秦升道:“秦升,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家的心什么时候竟能吃死人了,这倒是京城里头一件稀奇事呢。”
杏儿上次在成美绸缎庄时也曾见过小桃,后来听自家小姐也说过小桃其人,知道她是七王爷极喜爱的人,也知道她与几位皇子还有云平郡主相交甚好,便不敢出口便骂人,但听得小桃说吃死了人,当下跺脚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好着呢!”
小桃立刻笑着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家小姐好着呢。各位街坊邻居过路的客人大家都听见了罢,这位姑娘方才还在我们铺子前大吵大闹的,说是她们家小姐吃了我们铺子里的心在家里闹肚子死去活来的,这眨眼的功夫儿就变成了好着呢,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你这位姑娘这样信口雌黄的,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杏儿没想到一句话就被小桃抓住了话里漏洞,她更没想到乐家的丫头难对付,小姐更难对付,只得支支吾吾的道:“怎么了,就是你们家心吃坏了人,你今日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官府里见罢,瞧瞧我们家老爷能不能封了你们这小破铺子。”
小桃听得杏儿这丫头说话如此猖狂,心里好一阵不喜,脸上神情就更加冰冷,冷笑着大声道:
“大家听见没有,这位姑娘方才说她们家老爷是朝中相国,我认得这位丫头正是吴臣相府里的。我原本听说吴相为人甚是正直,原来竟是我道听途说了,原来吴相竟是这样霸道,他自己为相就可以满门奴才下人都鸡犬升天了么?我这小心铺子原来也入得了吴相的眼,但是我偏不信在这皇城脚下,天子地界竟有官员可以以私费公么?我倒要瞧瞧!杏儿姑娘,回家转告你家小姐,我乐小桃虽是个民女,却也有几分傲骨,我没有做错的事别想让我背黑锅,若是她再无中生有,我便亲自到府上去拜访拜访吴相,看看他是怎样说的。还有,我这里整天开着大门,照常的做生意,你们家相爷想来封我的铺子就请他带着官府的封条再来!”
说着,小桃将脸一板,转身便往铺里走,嘴里说道:“咱们进去,别理她们,跟她们在这里斗嘴,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画眉得意的瞧了气急败坏的杏儿一眼,跟着小桃和秦升等人一起进了铺子。那些围观的人见小桃叫出了这丫头的名字,而且这闹事的丫头竟然此时说不出一句答对的话来,自然而然大家都认为是这个丫头故意来寻事与乐家心铺子为难的,便有人在人群里大声说些损她的话。
杏儿没想到自己让小桃主仆俩个几句话便给打败了阵来,但人家已进去了铺子,而且自己人少也不能真的冲进去硬砸硬拼,况且她自己心里知道小姐哪里有吃坏肚子,她们这样心虚着做着亏心的事儿哪敢进去闹大了,虽然她刚才搬出老爷来,但是老爷又哪里知道小姐的这个行事,若是真的知道了她们在外面这样胡闹,怕是打也打死她了。
杏儿眼瞧着自己大闹了一番,人家乐家心铺子的生意还是照常好,一些老主顾都瞅都不瞅她依旧往店里鱼贯而入挑选喜欢的心,杏儿气得一跺脚,转身便来到巷口吴曼霜所在的那马车前来。
杏儿刚掀开车帘想进去,没想到她人还没有上得车去,只见车里伸出一只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来,挥手便狠狠的照着杏儿的脸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直扇的人车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