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轻轻的一句话听起来淡淡的,却象是在厨房里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似的,厨房里顿时就象开了锅似的闹腾了起来。
此时厨房里除了于氏,还有一干子厨下众人,听了这话都象被雷打的似的不动了。豆儿的话她们都听见了,说虾少了的意思就是说厨房里有人将东西偷拿了,这罪名可不轻,要知道那不是主子们吃剩的东西或是平日里做饭时多尝两口肉,多倒出来两口酒的小事儿。那青虾是昨日才有人送来的,小姐让放着今日做着宴客的,如今主子们还没动呢,倒被主子跟前儿的丫头说东西少了,这岂不是说厨房里有贼,而且还是个大胆儿的贼。
于氏是管着厨房的头儿,出了这样的事儿,她第一个逃脱不了责任,只了豆儿的话,于氏几步跑到那木盆前看了几眼,颤着声儿问道:“豆儿,你......你可别瞎说......这对虾昨晚儿我亲自搬到厨房里放着的.....怎么会少了呢?”
小桃看了眼慌张的于氏,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豆儿和小珍,问道:“你俩可看仔细了,到底少了没有,可别胡乱说,这可不是几个虾子的问题,主人家还没动的东西,先让人拿去吃了,这事情可严重了。”
小珍和豆儿听自家主子一说,也知道这事儿不小,便一起又走到木盆前细看了一回,小珍回头道:“姑娘,昨儿个我和豆儿来厨房里还帮于婶子将虾子从木桶里倒到木盆里去的,昨晚上我们是看过的,今日这猛眼一瞧,倒觉得真好象少了些似的,昨日这木盆里大对虾挤得密密麻麻的,今儿瞧着却有些稀疏,可不是少了么?”
厨房里便有厨娘道:“你们小姑娘家,怕是看差了眼也是有的,我们这些人在厨房里都做了几年的,从来没听说有人敢这么大胆,动主人家的东西,怕是你们记错了吧。”
于氏也道:“是啊,小姐,昨晚儿上小珍和豆儿两个确是来帮着倒腾这对虾来着,这对虾本来是放在这井台边上的,因着昨晚下雨,怕水满了盆子让虾子跳出来,我便和我男人将木盆搬到厨里搁着去了,完后便回屋去歇着了,再也没动这东西啊。”
小桃想了想道:“你可曾锁了厨房的门没有?”
于氏道:“这倒没有。这厨房一向是不锁门的,晚上只关上门便是了,从来也没说丢了什么东西。怕是小丫头们记差了吧?”
小桃转头瞧了一眼豆儿,这孩子在桃仙居伺候了两年多,虽然以前是做的粗使丫头的活计,但却是个直性的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撒谎卖乖,也不会转弯抹角的说话,她今日既说这青虾少了,八成就是真有问题了。
小桃冷哼了一声道:“真有意思啊,我丫头说青虾少了,你们厨房里说没有少,倒真是各执一词,我倒不知道是谁的对错了,画眉,你去问下三少爷,昨儿那个送虾子来的伙计说没说这虾子共是几斤几两?”
画眉应了一声要走,豆儿抢着道:“画眉姐姐不用麻烦,姑娘,昨儿我和小珍姐姐觉得好玩,倒青虾时还数了数来着,一共是五十二只,现在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儿数数,若是数目不对,自然是有人偷拿了去了。”
小桃了头,便让一个厨娘另拿了个盆来,将那虾一个个拨了过去数着,一会功夫数完了,却是只有四十只了,少了十二只。这十二只青虾也有二斤来沉,这贼还真不含糊,一下子就拿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东西。
小桃的脸子就撂了下来,她不是心疼这二斤虾子,而是生气这偷虾的奴才好不省事,这主子碰都没碰的东西这人就敢直接拿了去,简直没把主子放在眼里,太没规矩。
于氏没想到真的查出了数目不对,不用说定是自己治下的厨房出了恶贼了,她心里顿时把那个三只手的恶贼骂爹骂祖宗的臭骂了个半死,当时跪在地下给小桃赔罪,“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这青虾竟真的有人偷拿了去了,这厨房是奴才的管辖,出了这样儿的事儿还请姑娘责罚。”
小桃看她一眼,道:“是你拿的么?”
于氏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奴才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小桃笑道:“既不是你偷的,我责罚你做什么?要罚也要先找出那个真凶来,省得那人躲在后面,让别人来替她罪。”
画眉皱着眉头骂道:“不要脸的丧门星,连主子没沾的东西就敢偷了去那么多,真是皮痒了,是哪个赶快自己站出来,也省得少挨几板子,若是被姑娘查了出来,就算是几辈子的老脸也都丢尽了,还不赶快出来跟姑娘认错儿。”
厨房里的人刷的一声都跪下了,却是一片喊冤枉的声音,个个儿都说不是自己做的,都怒骂那个三只手的下溅贼胚子。
小桃见了众人的模样,心道这其中只有一个是那手贱的,其它的倒真是不知情的,若是一遭罚了,断没有这个道理,想了想,便道:
“好啊,我乐小桃自认并没有亏待了你们,月钱并没有少了你们一分,也不曾拖欠过,过年过节赏钱红包你们厨房里也都是第一等的,我开着几家铺子,原来也尝过在这厨房里整日烟熏火燎的罪,因此对你们厨房里的众人都是高看一眼的,你们素日的表现也不错,倒也合我的心意。今日之事本是小事儿,这青虾虽不便宜但也不是那得不到的宝贝,那二斤虾子我却是不放在眼里,我恨的是你们眼里头没有主子,明明知道这东西主子都没碰过便敢伸手偷了去,还不少偷,一偷就是二斤多,这个做贼的,我问你,难道真的就馋成这样?就算想尝尝,也可以尽跟我说,我哪次厨房里做了新鲜吃食,制了新巧心没有给你们赏一些留着打嘴尝尝鲜,如今竟不说自取偷着拿用了?莫不是瞧着我素日里好性儿,凡事不爱计较较真儿,便以为我心中没个成算?那就失了你们的主意。”
她刚说到这里,却见林氏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来找她,说是王爷和萧公子已到府上了,现在和老爷夫人,还有三位少爷在客厅说话儿呢,请她也去。
小桃听到风翊宣来了,心里一喜,刚才生的气倒压下了一半儿,她眼睛扫了扫众人,笑道:“你们都知道今日家里来了贵客,挑这个日子给我添堵,难为你们怎么想的。现下我有正经事儿做,没功夫儿理你们的破事儿,这事儿不算完,你们先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等下晌客人走了,咱们再来好好清算清算,今晚儿你们做完活儿都给我呆在厨房里,谁也不准满府里乱跑,画眉,去告诉周管家,派两个人在厨房这里看着,别让她们乱串话儿,等晚上我腾出功夫儿再来审这贼。”
画眉得令去了,小桃斜睨了厨房众人一眼,自带着小珍和豆儿随着那林氏屋里的丫头去前厅了。留下了一众厨房人等在这里炸开了锅。
于氏气得两眼发花,脑袋发晕,她被小桃由一个厨娘提到管理厨房的管事儿的,中间吃了不少苦,费劲了心思做些新鲜菜式讨主子们的欢心,她曾私下里掏腰包请桃仙居的粗使丫头们吃饭,只为了要了解小桃的口味,好能结结实实的讨这个乐府的唯一小姐的好儿。
乐府里的下人虽不说,但心里都明白,虽说夫人林氏说是管着家,但是实际上这一份儿家业是四小姐挣下来的,院子也是她买的,家也是她管着,这四小姐才是乐府真正的当权者,就连那三位少爷也是不管事儿的。这位四小姐平日里极和气的,也没有什么架子,对她们下人也柔声和气儿的,这府里一大半儿下人,全是这位四小姐亲自挑了买来的。
府里月钱给的比别府里多,吃的也不错,主子心肠好也不打不骂的,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于氏和她男人于勇好容易熬到现在,管了厨房,也在府里有了些体面,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居然自己手底下的人偷了东西,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她若是不揪出这个人狠狠整治一顿,以后还有什么脸儿来管厨房?不仅这样,若是这事儿弄不清楚,看四小姐的样子怕是不能算完。
于氏是个精细人儿,她知道这位面儿上和气儿的四小姐其实是肚里极聪明能干的,并不只是柔和良善这样简单。就瞧她能开起这几家铺子,还有一家酒楼,而且生意还越做越好,就证明她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灵透。对着这样的主子不是只讨好谄媚就够了的,必须要让她觉得你有本事才行。
于氏气哼哼的指着厨房众人骂道:“死不了的贼娼妇,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的贱爪子惹出了这场祸事,我非撕烂了你那张馋嘴不可。今儿周管家说了,来家里的贵客是个什么王爷,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先给我打起了精神好好做事,别再惹得四小姐不高兴,大家都讨不了好儿去。在这乐府里好吃好喝的做着事儿,还有月钱拿,我瞧你们是乐大发了,非要作出妖来才高兴。行啊,到时候四小姐果真恼了,把咱们厨房这七八号儿人都撵出去或发卖了,就有你们哭的了。”
厨房众人见于氏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都不敢再多说一句,那些清白的自是心里将那偷虾的恶贼十八辈儿的祖宗都问候到了,生怕四小姐真的火起来,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便回厨房去干活去。
且放下厨房不提,只说小桃来到前厅,只见早上还说怕见风翊宣会紧张的爹娘,此时正展着两张大大的笑脸,和风翊宣笑呵呵的说着什么。就连她的三个哥哥也坐在风翊宣对面,时不时的插上句话,看样子气氛甚是融洽。
小桃见风翊宣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镶金边的袍子,腰中淡金色腰带上系着一块翡翠双鱼的玉佩,整个人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俊美英挺的五官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神色也很是柔和,竟将一旁的三个哥哥和萧十一也尽数比下去了。其实小桃一直觉得自己三个哥哥长得都不错,大哥斯文,二哥英武,三哥俊秀,那个死党好友萧十一也是个翩翩美公子,只是在风翊宣跟前一比,就觉得黯然了些。这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吧?
就见前厅里堆了许多雕工精美的木盒,高高矮矮都有,上面贴着红纸,想是风翊宣第一次到她家来,带来的礼物。
这时林氏瞧见了她,便招手道:“四妞儿,快来。王爷来了好些时候了,我叫丫头们去叫你,听说你在厨房呢,想是今**要亲自下厨做饭不成?”
小桃见林氏叫出了她的小名儿,她自觉自己这个小名儿不是很高雅,便偷眼朝风翊宣看去,想瞧瞧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