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下梯边,她的贴身丫环小容急得直跺脚,在底下不停的低声叫道:“小姐啊,你快下来啊,摔着了怎么办?”
“别担心,摔不着的,”兰茜淡淡的两句扔了回来,“你还别说,这乐家小姐的后院收拾得还真挺漂亮的,我喜欢。”
小容翻着白眼跺脚生气,你喜欢有什么用,这是人家的院子,又不是你的。她忍着气继续劝:“小姐,你下来好不好,你这样很不礼貌的,要是被人家乐家发现了你象个贼似的扒着墙头看人家,说不定上门来找,若是老爷知道了,非把你送回老家不可。”
兰茜压根儿不理会她的威胁,自顾自的问道:“听说这个乐家小姐跟我一般大的年纪,却很有本事,自己开了好几家铺子,前两天孙姨娘买的心给爹讨好,听说就是从乐家心铺里买来的,爹还直夸好吃呢。对了,小容,你也上来看看吧,她家院子挺大的,种的花也多,那边还有个金鱼沼呢,可惜我看不见里面有没有养金鱼呢?”
小容真不知道该怎样劝说自家这位不通事务的大小姐,只得继续磨嘴皮子:“我的小祖宗啊,咱们才搬过来几天啊,这街坊邻居的都不熟悉,你若是想结交乐家的小姐,也得正大光明的找个机会认识人家,哪有扒着墙头窥视人家的?若被陈姨娘看到了,又要在老爷面前搬弄事非了,你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又吵了起来,岂不生气?”
兰茜最听不得的就是陈姨娘三个字,一听之下脸色涨得通红,回头看向底下的小容,丹凤眼瞪得老大,不忿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妓院里出来破落儿货,爹是中了她的狐媚子,才把我娘说的话当成耳边风,把那个狐狸精当宝贝儿一样,我偏就不信她敢把我怎样了?今天我还就要扒在墙头上把乐家看个够,看她能在爹跟前儿吹什么妖风?”
小容一听顿觉不好,这个惹事生非的大小姐怕是上来了倔劲儿,这时她就怕惹出事儿来老爷怪罪,吃亏的还是小姐她自己。小容这时也顾不得害怕了,攀着梯子爬了上去,够着了兰茜的裙角,软声求道:“小姐,算小容求你了好不好,你听话下来,明日奴婢定找人去打听了乐家小姐几时出门,小姐你再去认识人家,好不好?”
兰茜依旧把头枕在用胳膊上望着‘桃仙居’满院的似锦繁花,眼神里有几丝盼望,轻轻的说道:“小容,我好想有个能说话的朋友。”
小容心里一酸,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她家小姐自小体弱,从小有道士给她批命,说小姐是孤老一生的煞星命,不宜出深闺,否则对家人不利。于是兰老爷便禁了女儿的足,只让她的活动范围限制于家里,平日里门都不让她出。夫人生了小姐后身体虚弱,不到一年便辞世了。兰老爷更是觉得道士说得有理,对这个女儿便淡淡的,虽不疼她吃穿,但是对她的事却是很少关心。后来家里多了几个姨娘,又添了两个儿子,兰老爷对女儿的感情便更淡了。
这次兰老爷听了五姨娘陈氏的话,将家传的脂粉铺子开到了京城里,顺便在这繁华地界落户过活,本想将女儿留在县城老家,但又怕无人看管之下,她随意出门惹出倒霉事儿来拖累了自己,便咬着牙带了她一起进京,只是吩咐家人不准小姐外出,将女儿当个*般锁在了家里。
兰茜长了十六岁,身体却不似小时候那样病弱,只是仍然不许外出。她长了这么大,出家门的次数却是两只手掌数得出来,她娘死得早没人肯帮她说话求情,只好一日日一年年的呆在家里做牢般的过日子。心里憋屈之下,脾气也不好,在家里脸也拉得长长的,陈姨娘又捡了借口,说亏了老爷没将她放出去,这样没有规矩的女孩儿让人看到了,丢的是当爹的脸。兰老爷奉这位如夫人的话如金旨玉言,将女儿看得有如家犬一般。
直到三日前的那天傍晚,兰茜和小容在墙下的花圃边无聊地看蜜蜂采蜜,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兰茜好奇心起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似乎是隔壁人家兄妹几人正在讲笑话赢心吃呢,她听了几个笑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又闻见一阵扑鼻的包子香气传来,实在忍不住爬了一回梯子偷偷往那边望了一眼,就见男女老少几个人围坐在一张矮桌旁,正在喝着稀粥吃包子。
她看见其中有个窈窕的少女身影背对着自己,就见她穿着月白的家常衣衫,瞧不清正脸,只在她转头说话时看到几下那少女柔美的侧脸线条。兰茜那日里直看到人家吃完了饭散去,才从梯上爬了下来。愣愣的回了自己屋里,捂在被窝里哭了一场。她好想认识那个白衣少女,心里直觉的以为若是认识了她便能融入到那种温馨欢乐的气氛里。
于是,这两天她趁着没人注意便爬梯扒墙,希望能再遇见那白衣少女一回,但却连那少女的影子都没见着。
就象现在,日头晒得她头也有些昏了,兰茜失望的收回眼光,想从梯子上倒退回去。耳边就听吱呀一声门响,接着一个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姑娘,你在做什么?”
兰茜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就觉得浑身一颤,眼光一转,便远远的对上了一双隐含笑意的灵动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