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遍布灰雾,越向上就越浓,逐渐和乌云连成一片。我们一直向上攀升,翅膀扇动时卷起的气流就像在搅拌一层灰色的奶酪。脚下建筑的轮廓从依稀变得朦胧,随后便再也看不见了,若非蛇状闪电在更高的乌云中闪烁,还真分辨不出天和地来。
即便是夸克飞翔的时候也没有来到这个高度,沉甸甸的雷云似乎就在头顶数十米的地方翻滚,不时传来如同烈性炸药爆炸的声响,好似随时会击毁整个天空。我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死亡的边界线上,伸手就能触碰到神的领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否突然降下毁灭性的惩罚。
如果冲破云层,会否触摸到一个透明的屏障?在这屏障之外,是否也是一层静止的背景?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也许,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比我想象中还要高远。
女骑士似乎也感觉到继续呆在此处的危险,突然向下俯冲,仿佛要追逐下落的雨滴。我不得不紧闭嘴巴和眼睛,即便如此,猛烈的风仍旧像要撕破脸皮一样拍打着脸颊。偶尔睁开眼睛,就看到地面的建筑仿佛变成了天空,产生一种自己正在上升的错觉。女骑士的身体不时周转,在气流中漂移,令人感到晕眩。
片刻之后,建筑变得清晰起来,并且迅速等比例放大。我们的速度已经超越自由落体,好像要一头栽下去了。我努力不让这样的紧张感浮现在脸上,但是总觉得,女骑士似乎完全明白我此时的感受。
没办法,因为她是“江”啊。
似乎再一次眨眼,就会在地面上撞出一个大坑,可是身体突然翻转,剧烈的减速让我的五脏六腑仿佛要冲出喉咙。当我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时,我们俩已经稳稳当当地悬浮在一个院子里,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一公尺的距离。
羽翼好似尘埃一样解体,女骑士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还没等她将我放下来,我就逃也似的从她的双手中跳下地来。
“这里是?”我打量着院子,旁边就是房屋,外观和面积与黑袍人的居所并无太大的区别,左侧靠近墙壁的地方种有一颗大树,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灰雾雨天中呆得太久的缘故,叶子也呈现出一种压抑的灰绿色。在街道上游荡的时候,我总是低垂着头,生怕被人识破身份,因此没有注意到道路两侧的植物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这里很安全,莎只有艾伯塔一个朋友。”女骑士发出沉闷的声音。
“艾伯塔?谁?那个老男人?”
“老男人……”女骑士的语气突然变得恍惚起来,她上前开门,动作有些别扭,却令我升起一种熟悉安心的情感。
在这个女酒保躯壳中的是……真江?一开始,她的暴力投掷让我觉得是富江,可是在天空飞翔的时候,又觉得和富江的性格有些出入。若要用冒险和急躁来形容也有些不对劲,如果是真江的话,反而很好理解——随性,没有恐惧,一种令人颤栗的疯狂和神经质,现在,她的恍惚也让我更加确认这一点。
我们进了屋子,将门关上,女骑士没有开灯,随着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步伐,身上的铠甲从头部开始瓦解,就像是一个幽灵在阴影中飘动。待我适应了黯淡的光线,终于看清她的姿态时,才愕然发觉,面前这个女人并非是女酒保的体态。
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洒落,发梢在小腿肚的位置上晃动,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围和下围的丰满却让整体显得有些单薄。她明明站在眼前,却好似伫立于遥远的梦幻之乡。
她转过头来,那淡漠的表情,专注凝视着我的眼眸,深沉和阴冷,疯狂和理智如同螺旋一样纠缠,如同书本中描述的那些深居闺中,美丽,充满幻想和智慧,个性怪异而残忍的古堡女主人,如此华丽刺骨。
现在,我能确定了,这个女骑士,这个从血茧中孵化,占据了女酒保那原本健壮的身体的存在,名为真江。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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