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迎着大家,恍如隔世,自有一番惊喜,不必细表。当下仍由韦小宝为首,领着众人,退出「飞宝关」,会合了荣敬宗等人,一起退出甫道,再和守在甬道上的玉兰等人会合。仍由辜鸿生封死了通向「飞宝关」的两道,然后循着直行的甬道,向「飞宝堂」而来。正行之间,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了过来。
荣敬宗脚下微一停顿,奇道:“前面好像有人在动手,咱们快去瞧瞧。”
韦小宝当先向甬道驰去,甬道尽头,是一个高大的圆洞门,门外挡着一道丈许高的白石屏风,晶莹细玉,光可鉴人。转过屏风,竟是一座宽广的穹顶大厅,阶前是一个大天井。但天井的外面,一道高大的石门之外,已经透射进天光,隐隐可见苍翠的山林。此时,大天井中,正有四五个黑衣劲装汉子,手持狭长乌黑长剑,围攻一个青衣汉子,打得十分激烈。
韦小宝一眼就认出那身穿青色劲装的正是在甬道中失散的丁峤,他虽被围在中间,一柄铁骨折扇,却使得开阔如风,势道威猛已极,逼得围攻他的五人,全部退避不迭,但他们此退彼进,谁也不肯丝毫放松。韦小宝心头不禁一喜,急忙掠过大厅,站在阶上,大声喝道:“住手。”
他这声大喝,声若春雷,直震得场中几入猛然一惊。各自收势,向后跃迟一步,回头看来。
丁峤一眼看到韦小宝,不由的大喜过望,急急叫了声:“总座。”
五个黑衣人瞥见「飞宝堂」后,忽然闯出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俊逸少年来,也大感意外。其中一人一扬手中长剑,大声喝道:“快截住他,别让他逃走了。”
此人喝声出口,五人之中,立时分出两人,朝韦小宝扑来。
韦小宝凛立不动,朗笑一声道:“你们都给我站住,飞鹰教业已破去,会主张天正、飞宝堂主饶三村、黄宝堂主郝飞鹏,均已授首。尔等几人,还不放下兵刃,听候发落。”
那为首的黑衣人厉声道:“大家别听他胡说,还不快上。”
就在此时,荣敬宗、辜鸿生领着众人,一齐走出大厅。
荣敬宗洪声道:“韦公子说的不假,尔等只要放下兵刃,老夫保证不伤你们性命。”
那为首的黑衣汉子看出情形不对,脚下不禁后退了几步,口中喝了声:“风紧,扯乎。”
疾然一个转身,飞快地朝大门外掠去。
他身法原极快速,一掠之势,便已奔到门口。哪知抬头看去,方才明明还站在阶上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含笑道:“你们想逃,那可没有这么容易。”
为首的黑衣汉子看他空着双手,哪还迟疑,口中冷嘿一声:“小子找死。”
身形疾进,手中长剑已经当胸直刺过去。
韦小宝只一偏身,就避过了剑锋,右手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左手骄指如朝,一指朝他「灵台穴」上点落。那汉子机伶一个冷颤,口中闷哼一声,登时脸色煞白,一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虚脱得几乎站立不稳。谁都看得出,那汉子是被韦小宝废去了武功。韦小宝回过身来,目光一扫其余四人,说道:“你们都过来,飞鹰教乃清廷鹰犬,你们是鹰犬的爪牙。鹰犬不能赦免,爪牙可免一死,但你们都得废去武功。”
四人听得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其中一人说道:“我们都是江湖上人,武人一旦失去武功,那是生不如死了。”
韦小宝道:“你们就是仗着一点武功,才会为恶江湖,我废去了你们武功,正是好让你们重新做人。”
四人互望一眼,突然一声吆喝,四条人影,四支乌黑的长剑,同时扑起,朝韦小宝集中刺到。丁峤大喝道:“狗娘养的,你们还敢动手。”
折扇倏然张开,正待出手。
只听韦小宝长笑一声道:“在下说过你们都得废去武功,谁也逃避不了。”
话声甫落,闷哼和「哎哟」之声,同时响起。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四个汉子已经长剑脱手,跌坐在地上。不用说,他们都在一招之间,已被韦小宝废去了武功。
韦小宝依然像没事人儿一般,连看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抬目朝荣敬宗问道:“荣老伯,从这里出去,就是出口了么”
荣敬宗含笑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飞宝堂,外面是玄关岩,和黄宝洞已经隔了一个山头,咱们现在就是从这里出去了。”
韦小宝目光一掠在「飞鹰潭」投降的五个青衣汉子,说道:“你们过来。”
那五个汉子听得失色道:“韦公子,咱们兄弟早已真心归降,还帮着公子深入地牢和进入「六衍迷阵」中救人,咱们不敢说立功,也可以赎罪了,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韦小宝淡淡一笑道:“你们帮我救人,韦某十分感激,但你们人在中年,离开飞鹰教,依然踏进江湖,还有二二十年时光,谁保得定谁不去为恶”
五个青衣汉子同声道:“小的立誓重新做人,决不再入江湖。”
韦小宝道:“你们既然不入江湖,还要武功何用”
五人一齐跪了下去,说道:“但求公子高抬贵手,小的如若出去之后,还敢仗着武功,为非作歹,就死在刀剑之下。”
韦小宝道:“你们起来,在下姑念你们救人有功,只点残你们一处经络,仍可保有四成武功,足以使你们保身卫家,只是无法再练下去,和人动手,只要不用十分气力,决可无碍。这样一来,因你们受到限制,才不至于再为恶了。”
五入面露希求之色,还待再说,荣敬宗洪喝道:“韦公子如此处置,已是法外施仁,你们还不满足么飞鹰教二十年,不知残害了多少江湖忠义之士,照说清廷鹰犬爪牙,谁的手上,都有血腥,把你们一体诛杀,都不为过,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五个青衣汉子经他这么一喝,就不敢多说。
韦小宝出手如风,在他们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五人但觉机伶一颤,别无感觉,这就转身朝温殷琦躬躬身道:“小的五人,已蒙韦公子法外施仁,保留了部分武功,如今即将离开飞鹰教7,姑娘答应小的五人,在离开之前,解去身中之毒,还望姑娘赐给解药才好。”
温殷琦问道:“你们中了什么毒”
五个青衣汉子道:“小的是服了姑娘的「失魂丹」,十二个时辰不解,就得终身成为白痴。姑娘就高抬责手,饶了小的吧。”
温殷琦「啊」了一声,回头朝辜鸿生问道:“辜朋友呢你也要解药”
辜鸿生连忙陪笑道:“姑娘答应的话,自然算数了。”
温殷琦道:“我答应过什么了”
辜鸿生心中虽感愤怒,但脸上丝毫不敢流露,依然陪笑道:“岭南温家秘制的「失魂丹」,自然也只有姑娘才有解药了,姑娘答应过兄弟,在离洞之前,给予解药的。”
温殷琦抿抿嘴,轻笑道:“岭南温家根本没有「失魂丹」,我哪来的解药”
辜鸿生急得沁出汗来,说道:“姑娘那是要兄弟的老命了。”
温殷琦笑着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啊。”
辜鸿生拭了下脸上的汗水,急道:“但兄弟明明服了「失魂丹」,荣总管你亲眼看到的,咱们也算是老兄弟了,你总不能看着兄弟后半辈子变白痴吧”
温殷琦从身边摸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颗药丸,托在掌心,说道:“辜朋友,你服的是不是这颗药丸”
辜鸿生仔细看了一阵,点点头道:“正是这种药丸,姑娘说它叫做「失魂丹」,一点没错。”
温殷琦把小葫芦一起递了过去,说道:“辜朋友如果认识字,这上面不是写的很清楚么”
辜鸿生接过小葫芦,看着标签,说道:“温氏秘制解迷丹,姑娘给兄弟服的是「解迷丹」,你没骗兄弟吧”
温殷琦接过小葫芦,咭的笑道:“我骗你作甚因为当时荣老伯说你利禄心重,未必可靠,我才故意要你服下一颗药丸,说是「失魂丹」,这样你才肯替我们出力呀。其实这「解迷丹」,专解各种迷药,预先服下一颗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惧任何迷香、迷药,对人体并无损害,还要什么解药”
荣敬宗一手持须,呵呵大笑道:“辜兄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辜鸿生老脸一红,不自然地笑道:“温姑娘真会捉弄人,兄弟算是阳沟里翻了船。”
荣敬宗忽然脸容一正,说道:“辜兄方才说的不错,咱们昔年同列飞鹰教三十六将,算来该是老弟兄了,离开昆嵛山,咱们也就此分手了。三十六将,如今只剩下你我两人,回首前尘,真是恍如一梦。辜兄今后有何打算,兄弟也无权过问,但兄弟有一句临别赠言,那就是:咱们是炎黄子孙,要堂堂正正做人,希望辜兄三思斯言。”
辜鸿生拱拱手道:“荣兄金玉良言,兄弟承教,咱们后会有期,兄弟告辞了。”
说完朝众人略一抱拳,转过朝外走去。
荣敬宗朝五名青衣汉子挥挥手道:“你们也可以走了。”
那五个青衣汉子一齐躬身一礼,朝山外而出。
荣敬宗轻叹声,仰首道:“老会主一手创立的飞鹰教,前三十年是反清复明的忠义之旅,后二十年是被清廷鹰犬所控制的残害义民的刽子手。前后五十年,老朽就在这里渡过了整整四十个年头。当年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弱冠少年,今天走出去的,已是白发蟠蟠的衰年老翁,这一片大好基业,从此就水埋荒山了。”
说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
韦小宝道:“荣老伯,这座山腹洞窟秘道纵横,如果任由它留着,一旦被江湖黑道中人作为巢穴,实是后患无穷,不知是否可以把它封闭”
荣敬宗微微一笑道:“韦公子但请放心,老朽选择从这里出来,就是为了准备把此山秘道,一起封过,因为其余几处出口启闭的机括,均在里面,只有飞宝堂大门,可以由外面启闭,咱们到了外面,再把它关上,外人就无法进入了。”
韦小宝道:“此处既可由外面启闭,除了荣老伯,一定也有其他的人知道的了。”
荣敬宗道:“这是飞鹰教列为最机密的事项,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知道。如今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连老朽在内,大概已经只有三个了。”
韦小宝道:“不知其他两人是谁”
荣敬宗捋须道:“一个是令堂,另一个是水轻盈,唉,咱们当时应该把她截住才好。”
韦小宝想起师傅两次出声阻拦,任由水轻盈退走,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不知此女是何来历,剑法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
说话之时,已经跨出「飞宝堂」大门,外面还是一个高有数丈,足有五六丈深广的大石窟。荣敬宗等大家走出大门,然后俯下身去,在右首石壁下撤开一块大石,仲进手去,掏摸了一回,但听一阵轧轧震动,一方巨石,从门上缓缓闸下。「飞宝堂」大门,登时变成了一堵黝黑的石壁。
荣敬宗依然蹲着身子,回头说道:“韦公子,老朽要借你巨阙剑一用。”
韦小宝答应一声,抽出巨阙剑,递了过去。荣敬宗接过短剑,朝窟窿中一阵乱削,但听接连响起几声「铮」、「铮」轻响,敢情他已把石门开启的机关削断了。荣敬宗依然把石块砌上,站起身来,脸上犹有凄楚厉色,递还短剑,一个人好像苍老了许多,黯然一叹,当先举步朝洞外走去。
石洞外面,阳光普照,苍翠欲滴,天风吹来,使人精神为之一振。洞在「玄关岩」右侧,陡壁百丈,危崖如覆,洞外只是横层的断岩,仅容得一点足尖。如果你不会武功,那就必须双手攀住石隙,足尖踩着石梗,身子整个悬在空中,缓慢地横着移动,才能渡过这近百丈远的危崖。就算你会武功吧,但武功较差的人走在这上面,一样的艰险难行。
荣敬宗领着大家走完这段艰险的路程,转过山腰,虽然同样的响岩断壁,同样无路可循,但已没有方才的险峻。一行人中,大半的姑娘家,走完这段路,谁都禁不住要舒上口气。荣敬宗看看天色,已是己牌稍偏,这就回头道:“大家要不要憩歇再走”
韦小宝忍不住问道:“荣老伯,从这里到岳姑庙,不知还有多少路程”
荣敬宗道:“快一点,大概未牌时光,就可以赶到了。”
牡丹已经知道太上在岳姑庙等候,这就掠掠鬓发道:“我们还不累,不如赶到岳姑庙再休息吧。”
荣敬宗点头道:“如此也好,大家全都空着肚子,早些上路,还赶得上庙里的素斋哩。”
岳姑庙,座落在岳姑顶下,庙貌宏伟,香火极盛。庙中奉把的是东医大帝之女碧霞元,塑的是一尊少女神像,凤冠霞被,绮年玉貌,肃穆端庄。每年四月十五日神涎前后十日,香客离杏,络绎于途,附近百里的人,都会扶老携幼的赶赴庙会。这时山前演剧酬神,百戏杂陈,各种摊贩也在山脚下搭起了一二里长的布棚,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呼卢喝雉,通宵达旦,真是昆嵛山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段日子。
未牌方偏,荣敬宗领着韦小宝、壮丹等一行人,已经赶到岳姑顶下面,老远就看到岳姑庙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蓝袍的高大人影,好像在眺望什么。
温殷琦惊奇地道:“我爹和二叔怎么也会来了呢”
巴天义道:“事情是这样,温家有一个使女叫做小燕的,因温姑娘潜入百花帮,一去就没有消息,心里一害伯,就赶快报告温老庄主。正好温老庄主和咱们老庄主,都在宝眼山庄作客,就一起找上百花帮去”
牡丹惊啊一声,问道:“你们都去百花帮”
百花帮花家大院,虽有人留守,但去的人如果是用毒名满天下的四川唐门老庄主唐天纵,迷药独步江湖的岭南温家老庄主温一峰和潜宝祝文华联上了手,就算有太上坐镇,只怕也难以应付。她身为百花帮主,哪得不惊
巴天义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因她和韦公子同行,又走在众人之前,倒也不敢怠慢,含笑说道:“没有,咱们一行人刚到潜山附近,就遇上韦公子的尊师,要咱们不用再去百花帮,只须到昆嵛山岳姑庙来就好。”
牡丹暗暗舒了口气,没有再说。
韦小宝问道:“你们已经来了几日”
巴天义道:“我们昨天才到。”
正说着,公孙相和虞美人还有二十花女迎了出来,她们是由荣总管派人引出秘道,通知到此等候。
一行人进入大殿之后,荣敬宗示意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留在殿上,牡丹也要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紫薇、芙蓉、凤仙、玉蕾,和护法丁峤、冉遇春、杜乾麟、罗耕云、公孙相,以及四名侍女茉莉、瑞香、杜鹃、蔷薇等人也都留在殿上。
自有唐门总管巴天义接待大家,引到前面客室待茶,庙中早已准备了素斋,不在话下。韦小宝、荣敬宗、牡丹、芍药、玉兰、温殷琦、玉蕾、蓼花等人,往里而去。第三进方塘一鉴,游鱼成群,是放生池。两旁花圃中,繁花如锦,中间一条平坦石桥,护以白石栏杆。越过石桥,迎面一排长廊,三间精舍,正是岳姑庙接待贵宾之处。这三间花厅,并不曾隔断,越发显得敞轩明朗,四壁张挂了不少名人书画。唐天纵、温一峰、温一峤、祝文华、太上等人,正和一个灰衲老僧陪着闲谈。
韦小宝让荣敬宗走在前面,大家跟着入内。太上首先替唐天纵等人引见了荣敬宗,大家一阵寒喧之后,相继落座。太上道:“小宝,你快去见过天虚老禅师,这位老禅师,是你师傅昔年方外至交。”
韦小宝早已看出灰衲老憎白眉低垂,貌相清瘤,少说也有九旬以上,但双目神光内蕴,分明是全身怀上乘武功的高僧。闻言立即恭敬的走上前去,作了个长揖道:“晚辈韦小宝见过老禅师。”
天虚禅师双手合十,连连躬身道:“不敢,小施主不可多礼。”
温一峰接口笑道:“贤侄无须太谦,江湖后浪推前浪,这天下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牡丹进来之后。
太上神色一怔,说道:“你们师傅当年她收养你们,手创百花帮,原是一心要和飞鹰教在江湖上一争长短。后来她得知飞鹰教已被清廷收买,就存了消灭飞鹰教、因此又开始物色各门各派下杰出才俊之士,扩张势力。另一方面,又因飞鹰潭留有重阳真人的剑谱,如能得到剑谱,就可独步武林,无人能敌,决心亲自远征飞鹰教,要你们分三路吸引住敌人,她潜入飞鹰潭去。如今飞鹰教已破,一切已成过去,但清廷因飞鹰教失事,决不会轻易放过。百花帮自然是他们第一个要扑灭的对象。因此,第一件事。就是要你迅速传令,解散百花帮。免得被清廷鹰犬追缉。”
牡丹含泪点头道:“遵命。”
太上又道:“第二件事,要你继承铁氏香烟”
牡丹听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太上续道:“早在百花帮选拔总护花使者之时,我已经有意把你许配小宝,不论小宝是否已经订亲,要老身替你作主,与小宝成亲,将来有了孩子,都要姓铁。这就是说,你不是韦家的媳妇,而是铁家的媳妇。这是你终身大事,但老身先得征求你的意见,不知你愿不愿意”
牡丹本来泪流满面的人,这回太上说到她终身大事,她纵然是一帮之主,但女孩儿家听到这件事,怎不羞得低垂粉颈,一张脸比大红缎子还红。心头尽管一百二十个肯,就是羞难启齿,嗫嚅了半天才低低的道:“但凭师傅作主。”
说到后来,声音简直比蚊子还轻。
太上蔼然含笑道:“你既然同意,那就这样定了。”
这个「定」字,牡丹好比咽下了定心丸,一颗芳心也定了下来,低垂粉颈,应了声「是」。
太上回过头来,朝韦小宝道:“小宝。”
太上道:“温老庄主只有一位千金,和你认识在先,温姑娘为了你,还乔装进入百花帮,温老庄主膝下只有位千金,因此也仿照继承铁氏香烟的办法,你们将来有了孩子,继承温氏香烟。你赶快去叩拜过岳父。”
韦小宝听了红着俊脸,依言走到温一峰面前,屈膝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温一峰以赶忙扶起,笑道:“贤婿少礼。”
荣敬宗一手持须,笑道:“夫人,她们年青人情投意合,您就不要再犹豫了。”
太上道:“多谢亲家公对小宝的爱护,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委屈了你们。”
牡丹答应一声,将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紫薇、芙蓉、凤仙、玉蕾,以及四名侍女茉莉、瑞香、杜鹃、蔷薇都叫了进来,一一介绍,同时也把护法丁峤、冉遇春、杜乾麟、罗耕云、公孙相等人引见了。姑娘们自然凑到一块有说有笑。
花厅上早已摆好几席素斋,岳姑庙的素斋,远近闻名,厨师手艺之佳,烹调之精,就是大酒楼的水陆珍馐,也休想比得上。大家差不多已有一天没进饮食,吃来自然更觉可口。饭后,小沙弥送上香茗。太上和唐天纵、温一峰等人,在众人未来之前已经用过午餐,此刻正围坐在东首一张圆桌上,讨论替儿女完婚之事。祝文华看大家吃毕素斋,就含笑叫道:“荣大侠,快请过来。”
荣敬宗一手托着落碗,朝左首走去,一面问道:“祝兄有何见教”
祝文华道:“咱们正在商量迎娶之事,你自然也得发表些意见。”
荣敬宗道:“兄弟敬陪末座。”
说罢,拉了张椅子坐下。“荣敬宗捋须笑道:“戚承昌这老贼是颠覆飞鹰教的主谋,老朽衔之入骨,因此对他动静,也多方打听,略知一二,唉,老朽随时注意了他二十年之久,也只不过略知一二,你说这老赋有多狡猾戚承昌现在是热河副都统兼行宫侍卫营的统带,可说权势显赫,足见他极可能仍然是飞鹰教的幕后主持人无疑。”
说到这里,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没错,老朽曾听张天正说过,通常派赴各省的大内高手,大多都是热河行宫侍卫营派出去的。因为热河行宫,虏酋一年只不过去上一次,平日就无所事事,因此,把监视各省大员和缉拿所谓叛逆,都归行宫侍卫营承办,飞鹰教是他们对付江湖中人的一处秘密机关,自然由戚承昌主持的了。”
韦小宝道:“看来水轻盈是他派来的了,唉,咱们没把她截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韦小宝对太上道:“师娘,我有一些秘密说于你们听。”
于是,韦小宝把自己在宫里的事都说于他们听。荣敬宗捋须笑道:“大太好了,这行事就方便多了,但要注意安全。”
太上道:“是的,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韦小宝荣敬宗问道:“荣老伯,入境问俗,老伯能否把热河的情形,赐告一二”
荣敬宗道:“承德府在热河西岸,本来是一座山城,满酋建了一座离宫,名叫「避暑山庄」。戚承昌就是「避暑山庄」的侍卫头儿。但他地位高过行宫侍卫营统带,还兼了热河驻防副都统。行宫侍卫营计分东西两个营,每营有三个队,每队三班,每班连领班为十一个人,也就是说戚承昌手下有两百多个武功高强的人。东营驰防行宫,西营三个队,通常都派在外面,这些人虽是卖身投靠的江湖败类。但其中不乏身手高超之士,总之,他们比起飞鹰教飞宝堂的剑手,都要高明得多了。”
荣敬宗又道:“老朽忘了一点,戚承昌有个外室住在避暑山庄外面,据说一个月中,就有二十天在那外室处过夜,公子如能打听到他外室的住处,就比在避暑山庄中下手方便得多了。”
韦小宝道:“多谢老伯指教,晚辈会打听得到的。”
荣敬宗又道:“还有一件事,可得注意,就是承德城外有八大喇嘛庙,由藏僧主持,他们都是瑜珈门的人,武功自成家数,据说戚承昌在京师里任侍卫营领班的时候,曾拜一个活佛为师,因此那些喇嘛庙,可能都和戚承昌互相勾结,不可不防。”
韦小宝道:“此行人数不宜过多”
他方开口,哪知一班女将,牡丹、玉兰、温殷琦等人,都异口同声的嚷着要去。
韦小宝道:“如果没有吩咐,孩儿觉得还是趁早动身的好。”
太上点头道:“也好,你早些动身,明天一早,随后就到。”
当下就约定了几种暗记,作为联络之用。韦小宝一一紧记在心,就向大家告辞,独自走了。
玉兰和芍药,带了紫薇和莲花两人,别过太上,也相继上路。其余的人,就在岳姑庙住了下来。本来在虞美人的二十花女中茶花和丁香已经是韦小宝的人了,自然是要留下的,十二侍者中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只有其余的十八花女,本来玉兰和芍药是要带她们一起回百花帮,准备解散的,但是她们都不愿意走,她们愿意跟随虞美人和大家,牡丹和虞美人一看这样,只好答应她们,毕竟是一帮姐妹嘛,不过牡丹等人心中也清楚,知道她们迟早也会和丁香、茶花一样,成为韦小宝的枕边人。
晚餐之后,巴天义和丁峤也悄悄的走了,他们是奉命打点车马去的。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巴天义赶了回来,向太上察报说丁峤已经改扮车夫,在前面路下等候。太上和牡丹也改扮成母女两人,别过众人,悄悄的离开岳姑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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