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过了元节不过五日,春姑娘就舞动着绿色的裙角赶来了,前几日还冷得出不了手,天气却在转眼间就变得温暖起来,现在白家的火炕都不烧了,太热,白越氏差一就要流出鼻血来。
距离春耕不过月余,一种名为‘公输犁’的新式农具正从老秦悄悄流传出去,制造简单、节省畜力人力,熟练的庄稼把式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喜欢上,现在甚至传到了楚国这种边缘强国,甚至还有人带去了巴蜀。
公输家还是有能人的,如今从关中通达蜀中的道路就不是人走的,路上不仅有毒蛇猛兽,甚至还有哼哼的同胞、有野人、其中有没有食人部落都很难说。白栋听过金牛计和美人计的故事,这是小宝宝赢驷的壮举,有人说他是日后用了美人计哄骗蜀王、又派了五名大力士随后开凿山路,有人说他是用了一头会屙金的金牛骗蜀王自行打开了蜀路,谁知道呢,现在是没办法求证的。
如今入蜀最方便的道路是经商於、绕路楚国;公输家子弟行走天下的经验丰富无比,他们自然会想出最短的路线来,白栋只是不曾想到公输家子弟会在巴蜀撞上了农家的许行许老夫子。
这位一生致力于推广农事、以为天下粮足则天下无争为原则的夫子问清了公输犁的真正发明者后,更是对白栋佩服的五体投地,农家是最纯粹的,就知道农具越是先进收获的粮食就越多,粮食越多就越好。完全不明白后世谷贱伤农的可怕。自然也猜测不到白栋的真正心意。
许行是和公输家子弟一同来到栎阳的。在他之前,颜俭老夫子和慎到、孟夫子等人已经到达。先秦时代交通不便,夫子们虽然早就闻得凤鸣书院之名,却终究是没有亲眼见过,这次除了曾经来过老秦‘实地调查’的老颜俭是带了铺盖卷儿来的,孟珂和慎道他们还是抱着先看一看的主意。
大家都是冲着白栋的文名而来,想要与这位天下第一位独立发明新文字的大贤多多亲近,可谁也不清楚凤鸣书院的氛围如何。教学环境怎样?是否能容纳百家学说?百家见面就爱互相论辩,日后学生们主学哪一家才是?法家能快速强国,可惜教出的都是些逐利酷人;儒家讲仁义教化,却少霸道手段;工家机巧,却不通政事,终究还是缺乏了底蕴;农家倒是与世无争,可你只会种地也不成啊?正不知这位白子是如何想的。
白栋似乎没有众位夫子的顾虑,迎到众位夫子后,也不着急谈论日后百家分教的事情,就连各位夫子最关心的招生考题也不曾谈及。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住所。
老颜俭他们本以为是要留宿院中了,见了白栋才知留宿院中的只是学子。他们这些‘先生’得到的是别院,就在书院外围,不称宫室,而被白栋称为‘别墅’。
啊,这个墅字用的最好,野外之土,虽无车马喧哗,却有恬淡之静。走进这些独栋小楼,看到那铺设在地上的实木地板,淡彩色的墙砖,视野良好的白氏明窗,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而且打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林木芳草,元节刚过,立春不久,这就见到绿木生发了?
看着窗外柳树上抽发的新芽,老颜俭摇头晃脑就想吟首新诗,可惜毕生功夫多用在经义上,对新诗体还不熟悉,一时竟然吟之不出,结果闹得老脸通红。幸亏有孙子救场,吟了首水准实在一般的打油诗,惹得众学宗哈哈大笑,正要公推白栋来一首的时候,白家快马送来的酒食到了,酒是二十度左右的佳酿,食物也是别出心裁,一份饴糖拔丝河藕就吃得众人无不欢笑。孟珂文思最快,立即为这道菜取了个‘藕断丝连’的名字。
吃过白家的饭食,一向追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儒家门人也要赞不绝口,从孔夫子那辈儿算起,儒家就没号召过节俭,穿草鞋着布衣那是墨家的玩意儿,在当年就被大儒们鄙夷过了。
什么是礼?食有鱼行有车就是一种礼,这凤鸣别院中用竹管引来的清溪水和那种叫做‘冲水马桶’的东西就是礼,彻底解决了堂堂名士还要在水缸里舀水喝,还要蹲在茅坑上用竹筹擦屁股的不雅问题。你看看人家白子想得多麽周到?不但单独在房间内划出了卫生间,就连便后清洁都是用的绫纸,而且那绫纸还与市面上卖的不同,一张张柔软芳香,别说是伺候尊臀,就算用来擦嘴巴也是一等一的好。孟珂吃一条鱼就擦了五六次,害得许行直拿眼瞪他,农家和墨家最为亲近,都是崇尚节俭的学派,可看不下这样的做派。
让诸位学宗最满意的还是老秦的态度。在‘迎文会’上,嬴渠梁和太夫人骊姜双双抵达,若只是嬴渠梁也就罢了,太夫人骊姜是老秦特殊的人物,她的出现就等于是代表了故去的老赢连。
这可是两代国君的面子啊,而且与嬴渠梁相见时不是像别国国君那般宾主分坐、国君上席,大家坐在同一张白式圆桌上,不用人分酒布菜,大家的食著可都是搅在一个碗里的;这种新颖的共食方式让诸子学宗有一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顿时就少了几分陌生,大家言笑晏晏,仿佛是亲人故交重逢一般。谁说这位太夫人是历来少有的司晨牝鸡了?这不就是位邻家妇人麽?而且还是位美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