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头从牖窗看出去,只见前后都是粮车,浩浩荡荡也不知有多少辆,每辆粮车上都堆积着十几个粮袋,上面蹲伏着一名兵士,肩上斜搭着一个麻布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东西。
粮车队的两旁,有两队执戈配剑的甲士,背弓囊箭,武装到了牙齿;粮车都是马拉,走得并不快,战国时期马镫马鞍都没有发明,人坐在马上根本发不得力,骑马砍杀基本是梦想,要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才有可以应用于战场的弓骑,如今靠得还是车战,骑兵都是做斥候,还要是骑术精良的人才能胜任,所以马匹没有后世那样珍贵,用来运送军粮不算是浪费。
两轮粮车不但载重有限,还要靠马匹作为三角承重之一,结果就是行动缓慢,未必比牛车走得快多少;这年头牛比马珍贵,用来耕地都不够,用牛都要里正监督,国君也不能大量调动,否则那些拥有大量耕地的老世族就敢‘退耕’威胁国家,比后世上街游~行更可怕,这可是牵动社稷宗庙的大事。
感叹了一阵这个时代的科技落后,白栋准备下车走两步;虽然不知道景监为什么把自己扔进粮食堆里,好在这只秦军对自己还算礼遇,不但没被捆住手脚,还特别弄了辆有车厢的马车给自己,这就是士子的特权麽?想想也是,如今秦国最缺的不是猛将士兵,而是知识分子。
“白先生醒来了麽?哈哈!”
确认这些秦兵对自己并无恶意后,白栋正想下车松松腿,忽听有人放声大笑,远远就见迎面奔来了一匹骏马。
“你就是让景监那个小白脸吃瘪的人?干得漂亮!我白崇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好汉子,景监那小子阴阳怪气的,常常自命文人雅士,这次遇到真名士,还不是要抓瞎?”
钻进车厢打量了白栋两眼,栎阳令白崇哈哈大笑。他是正经的军中出身,尸山血海中博取的功名,可不比景监这种贵族出身,虽说也挂了个副将职,做的却多是间谍工作,文不文武不武阴不阴阳不阳的,正经军人当然看不惯。而且大家都姓白,人不亲姓还亲呢,见到白栋就打心眼里高兴,想着交朋友、沾几分文气。对于真正的文人士子,大老粗都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快说说,景监是怎么吃得亏?哈哈,那小子被你收拾了,还要巴巴地让咱帮你,先生好手段啊?居然让他心服口服了。这样的奇人,白崇可要交一交,你也姓白,不知是白家哪一枝子弟,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呢......”
没等白栋询问,这位栎阳令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景监是如何让他带白栋去见国君、如何让他小心周旋......听来景监这人还算不错,知道为自己考虑。听到后来,才知道白崇为何这样不喜欢景监,原来景监没告诉他送自己去见国君的原因,只说自己坏了秦国大事,偏偏又不肯说明事情原由。
其实白栋也很好奇,景监也算一代名臣,人漂亮武力值也高,引卫鞅入秦促成变法的也是他,如此人物不去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漫山遍野地去追一个女人,是这女人金贵,还是她身上带了什么金贵的东西?自己堂堂一个‘士子’,只不过临危援手,救了个女人,就要被押去见国君?说押其实也不恰当,待遇可比外面的士兵高多了,更像是在坐客。
看白崇外貌,似乎这是个直人,身材高大骨骼强壮,双目有神面带菜色,要不是身披战甲衬托出几分威严,更像个性格憨厚的饥民,应该不会欺骗自己。而且他好奇的听完了自己讲述,就满意的离开车厢,又跳上马巡视去了,还是个认真负责的好领导。只是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腹中传出阵阵雷鸣,脸都红了,堂堂的栎阳令还会害羞?
白栋很奇怪,刚才那分明是肚饿肠鸣的声音,而且是饿了两三天才能发出的声响。这年头平民贱民挨饿太正常了,每年冬天他和草儿都要勒紧裤带,可没听说过当官儿的也会挨饿。栎阳是秦国都城,栎阳令可不算小了吧,他也会饿肚子?转头看看外面的秦兵,也是个个面带饥色,这是怎么一回事?粮车没有五百辆也有四百辆,难道拉得都是沙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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