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鸿疑惑了一下“没喝多吧?”
“有儿,也好,酒后吐真言!”
石芳说……
两人走了很久了,都是轻松的话题:谈到尚鸿以前破旧的宿舍,石芳的篮球和游泳水平……
“你游泳太慢,干做动作,不见距离。不行啊,还得努力嘛,小同志!”
石芳笑着说。
“我怕游得太快你该退役了!”
“你担心我退役吗?”
“怎么不说话了,以前有人追求过你吗?”
石芳问。
“没人,也可能在大学时有,我当时没在意。那时尽玩了。”
“你可别不解风情,耽误终身!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有时我真的不懂我自己。”
尚鸿说了句心里话。
“何必紧张呢,相逢也是一种缘分,你说呢? ”石芳说。
“我想去日本,那边的亲戚来信说,手续不特别麻烦。你看呢?”
石芳问。
“我说不好,国内不是挺好吗?记得谁说过;没有在中国当过领导,便没有真正当过领导。”
“那是你们男孩的想法,女孩更现实。国内有什么呢?没有留住人的地方!”
石芳忽然有些伤感起来,可转瞬就过去了。
“你也不能老这样下去,孤芳自赏,太挑剔了吧!”
石芳说。
尚鸿一直没有说话,有些惆怅,不对,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她是说说而已,女孩嘛!那一夜尚鸿想了很久。
有好些天没有看到石芳了,尚鸿的心情象窗外的冰雪,平时与石芳在一起只觉得亲切随意,一段时间没见到石芳反而有些寂寥了。都说石芳辞职了,可是尚鸿还没听说,也不好意思打听到底办手续没有。如果确有其事,尚鸿觉得自己应该先知道,可是凭什么要比别人先知道呢! 尚鸿摔了一下工作日记本,有些郁闷。
刚要下班回家,石芳来电话:“晚上有空吗?”
听到石芳的声音,尚鸿忽然有些久旱逢甘雨的滋味。
“都有谁呀?”
尚鸿不冷不热的语气,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上又恢复了老样子,可是还是后悔说出口,不知为什么。
“我要走了!”
“去哪里!”
尚鸿有些懵了,竭力保持那种镇静。
“我早告诉过你了!日本!”
“我马上就来!”
尚鸿觉得从来没这么着急过。
匆匆忙忙见到石芳,尚鸿感到石芳这一段时间没见面变得似乎成熟了不少,不是那种外表的成熟,而是眼神,一种精神层面的成熟。不知如何吃的晚饭,尚鸿尽说些无关的话。本来是想多说的,可是不知说什么。只能谈去那边之后的想法、做法。 人生,以往最多的话题,也不敢谈了。
“先过语言关,再进修,找个象样的学院,深造一回。”
石芳说,头一次,石芳有种别样的风采,尚鸿觉得。
“一个女孩自己出去,太不容易了。”
尚鸿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安慰石芳。
“我也没底,可是手续,保证金都完事了。我已经拿到机票了,明天早晨的航班。”
“为什么非要出国呢?国内不够你发挥吗?我们公司不是挺好吗?国内发展多快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国,我不知道。出去看看!”
石芳一脸忧伤。
“将来成了富婆再回来见大家!”
尚鸿想幽默起来,突然觉得这对小姑娘太不公平了。
“原来我说过送你个礼物,这是我妈妈给我的拼图板,有几百块儿呢,能拼出你喜欢的水彩画。”
石芳递过了礼物。
“你用一个月拼出来就不错了,算你聪明。”
“我一个星期就成!”
尚鸿说。
“你挺有才华的,但不见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成就成的!”
“其实无所谓,只是纪念。”
石芳看着窗外说,眼圈微红。
“送我回去吧,我想今晚与我在国内最要好的朋友都道个别!你是占时间最多的,我妈可能还在家哭呢!”
石芳起身了,似乎就要登机的样子。尚鸿机械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彼此都没有说太多实质的话,但是却在不停地说。月光倾洒在大地上,两个人的影子紧挨着。
“真想多看几眼这里,也许再没有机会了!”
石芳淡淡地说,语气却极为沉重。尚鸿无法接话,低头陪着走。
离石芳家很近了,仿佛那就是要离港的航班,尚鸿的步履和心情一样沉重。石芳停了下来。月光照在石芳的脸颊上,映着雪光,象圣女一样。尚鸿觉得石芳比任何时候都美丽,非常纯真的美丽。但愿这时刻永远留驻。
“还记得你唱的《RIGHT HERE WAITING》吗?”
石芳问。
“好象是此情可待,不过你嗓子不行,这辈子成不了歌星了。”
石芳说。
尚鸿低下了头。
两人都默然了,似乎沉默了有一个世纪!
“其实我一直想说,可没有勇气。”
石芳说,尚鸿分明听到有些哽咽的声音。
“我明天就要出国了!”
“我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也说不定,前途不知道是什么样!可是我真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我也不怕什么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我知道!”
尚鸿鼓足了气力,可是自己觉得声音很小,说不出来声音了。
“我猜你也知道,可是我还是要说。”
石芳仰起脸,月光如水。
“我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我要说出来!我不顾什么了,你别笑话我就好!”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石芳。”
“以前你是不是拿我当小女孩,不懂事的小女孩,或者小妹妹。”
石芳一直仰着脸看着尚鸿。那永远让尚鸿铭记的脸庞,尚鸿此刻看得呆住了!
“其实我知道自己给人不成熟的感觉,可是我不是那样的。在学校里,有很多男孩追求我,可是我觉得他们花心,不成熟,更没有责任感。其实恐怕我另一面很内向。”
“我知道”尚鸿说。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石芳大声说,一张面容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还是寒冷变得很红润。
“是的,我不知道!”
尚鸿无可争辩,相处共事这么久 ,其实并不了解石芳的全部。
“可是你为什么不去了解!”
石芳说。
“也许与你在一起的压力会很大,我觉得你对所爱的男人期望特别高。”
“我自己都没觉得!”
石芳说。
“我怕伤害你,也许是我性格太内向了。我伤害了你吗?”
尚鸿不知如何说。
“伤害也是一种幸福!我愿意这样,可惜我总是遇到没有结果的事情!你干嘛回避自己呢?你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这方面我搞不懂。”
苦涩的石芳。
“恐怕我再也碰不到象你这样让我喜欢的男人了,我今天终于说出来了!我吃饭之前就想说,可是下不了决心。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我说出来就好受些!我终于说出来了!”
“你不能留下来吗!我希望你留下来!我们试着开始!”
尚鸿声音微弱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句话!为什么不早些!为什么不早些!我已经与所有的人告别了!我出国,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要赌这口气,我要做给你看!我一定要成为成功而有魅力的女人。我不能回头了!我知道前途未卜,可我要去闯闯!只是我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遗憾!”
石芳动情地说着。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多的想法,我没有想到!”
尚鸿开始变得痛苦了。
“怪你自己,也怪我,我同样没有勇气!我很隔人吗?”
石芳问。
“我还为你找女朋友!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人很难了解自己!”
“那边机会很多,也许有更出色的男人!”
尚鸿语无伦次了。
“别人代替不了你,这段感情代替不了的!谁知道将来呢?”
“我的遗憾太多了!我命苦吧!我其实也是很一般的女孩,别人可能会回头,可我放不下面子,谁知道呢?”
“你在外多保重吧!”
尚鸿哽咽了。
“你也一样,将来找个好女孩!不知将来会怎么样。我们还会见面吗?”
“你相信缘分吗?”
“也不知将来会遇上什么样的男人!我命不好,不好!”
“我都说出来了,总算有些好受!”
哀婉的石芳。
“这些天,我连日记都不敢写,怕自己哭出来。家里人够伤心的了,日记也带不走,怕他们看了明白我走的原因。到那边我会写下这段感情的!我会的!我忘不了,我说什么也忘不了,更忘不了今晚的时光!”
“我会珍藏你送给我的水彩画的,我真不知道前途怎么样!我甚至有些害怕!”
石芳肩头抖动。尚鸿扶住了石芳肩膀,多么柔弱的肩膀,竟然因为自己要去远赴重洋,漂泊异乡,挑起生活的压力。
石芳,让人怜爱的石芳。尚鸿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孤身在他乡艰难地徘徊,如同自己当初在这座城市里遭遇的困境。
傻小子,你真的又傻又蠢!与美丽擦肩而过,与真情擦肩而过,与也许是最爱你的人擦肩而过!
“保重吧!”
“你也保重!”
踏着积雪,尚鸿失魂落魄地回到小屋。屋内似乎泛起了很久以前石芳来时留下的清香。
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着《RIGHT HERE WAITING》以前用来放松的歌曲,今天听起来怎么如此悲伤!尚鸿不禁热泪盈眶。翻开了日记,一字一句的写了起来。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止不住地流。
初春的傍晚,尚鸿徘徊在那座两人回家常常走过的桥。以前是一个人走,后来是两个人,是与石芳一起,只有几次,却都在眼前。匆忙的城市,似乎离自己更遥远了。
现在也不知她怎么样了。自己还有资格过问吗?
石芳走后,郑杰一直埋怨尚鸿傻!“那么好的女孩被你逼到日本去了,你还是人吗?”
尚鸿无话可说,只有恨自己!
别人,谁也不愿在尚鸿面前提起石芳。大家心照不宣。尚鸿工作似乎也少了以往的动力,少了激情。平时总是走神,只要一听到“日本”字眼,总是心头震撼。这次又是这样,与客户谈事情却总进入不了状态,思维迟钝。
“不行,我要振作!”
尚鸿提醒自己。
这时,手机响了,好陌生的一长串儿怪号码!
尚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你吗?石芳!”
名字冲口而出,也顾不得在客户面前失态了,只得竭力保持正常的谈话,可是眼睛却湿润了!
“你在那里还好吗?”
(注:以上一小段故事,根据了一段真实的经历。早年曾经以另外的笔名在网络发表,为了文风的尽量统一,这里略有改动。真希望现实中的女主人公还保留着当初的那份手稿。看过那篇文章的人一定记得那个意气风发,与美丽擦肩而过的年轻人的形象。人都是会变的,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比如纯洁的感情碰撞。尚鸿的成长过程也必然有这样的经历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