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沮渠展扬刀锋般的眼神凝视着她,寒声道:「你害死了义父慕容卫、义兄慕容胜。还有你娘、你们伏龙涧数百条性命、还有你三师姐纪眉妩、嫂嫂林香远、大师姐风晚华、你师父雪峰神尼、我们沮渠一家、甚至还有白玉莺白玉鹂……」沮渠展扬吼道:「他们都是被你--慕容紫玫害的!」
紫玫含泪抗声道:「难道是我的错?」
「当然。」沮渠展扬冷冷道:「如果你当初不一路逃亡,投亲靠友,就不会连累这么多人;如果你早些顺从皇上,这些女人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如果你不是那么傻,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贱货--犯贱!」
紫玫玉脸雪白,蓦然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在枕下。
自己以为正确的一切,在旁人眼里竟是如此愚不可及。殊死的抗争却落得为人耻笑。原来自己只是犯贱。
这一切的一切,只要你放弃心中的道、义,就不会发生。只有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放在天平上,才能赎回其他人的所有。
善为恶根,恶为善果。
只有沉沦,才是解脱。
「什么时候了?」
「八月十五。你昏了两天一夜,可吓死我了。」
如霜的月色从窗棂中泄入宫室,将一切都披上凄冷的清光。夜凉如水,真的很凉呢,手指都凉透了。
「叶神医来了十多趟,但每次只来看看,不施针不施药,也不让我们碰你……喝水吗?」
紫玫并不觉得渴,她摇了摇头,「我想出去看看。」
纪眉妩犹豫片刻,俯身抱起紫玫。
月亮很圆,却很小。像一滴嵌在天幕上的水晶。
水一般的清光满阶流淌,浸湿了夜行者的罗袜。
发间似乎挂满月色凝结的水珠,晶莹而又凄冷,一粒一粒在发丝上碎碎地滚动,发出珠玉般轻响。
紫玫仿佛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由母亲抱着在庭中赏月。可笑那时候自己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月色。更不明白,这月色有多么寒冷。
「我想见见叶伯伯。」
叶行南似乎知道她会来,一直立在阶前守候。
「叶伯伯。」
叶行南挥袖拂开房门,「进来吧。」
紫玫轻轻一笑,「不了。」
耳边只有夜虫在草间鸣叫的轻响,如此糟杂,又如此静谧。沉默半晌,紫玫道:「我回去了。」
叶行南头,「你肯来就好。」
紫玫微笑道:「玫儿想通了呢。」
「下个月。等你生下孩子。」
「嗯。玫儿知道了。」
走出院门时,紫玫忽然抬了抬下巴,「这边走。」
纪眉妩怔了一下,但还是依言沿另一条路回家。紫玫身体很轻,就像一个安静的婴儿,纪眉妩并不觉得吃力。
花枝般的女子轻盈走来,仿佛飘在月色里的仙子。而她怀里的玉人,更是令天上的明月黯然失色。
这是一条紫玫从未走过的小径,青石铺就的路面光滑如镜,两侧栽满一丛丛的花树。清光下,已然迟暮的繁花仿佛蒙了一层轻纱,神秘而又悠远。
紫玫望着繁华与凄凉共存的世间,只觉得无比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