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那你可得乖乖待在本王怀里,阅兵仪式进行期间,切不可出声做态被人发现。否则,那就是亵神的大逆不道之行为,比辱国叛逃更罪加一等,即时连本王的皇帝表哥也救不了本王。”
她着实一愣,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惊讶道,“真的?”
“悠悠,失信的人可不是本王。你若不信,便可试试,兴许本王失了势,你便可不废吹灰之力逃离本王,回你祖国了。”
他深深看进她眼底,仿佛要望进她心底,掘出那“真心实意”。
她哑然,迅速撤开眼,似乎真的开始思索这个“逃路法”的可行性。
他的目光闪了闪,眼底悄然飘落一抹黯色。
十一郎蹲居在辇外,敏感的听力将内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捏紧了拳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织田亚夫的那些状似玩笑的话,当真足以致命。
在东晁,皇权神授论的内涵与亚国看似承自一脉,实则在民众心目中却又大不相同。
亚国的千年君统制,朝代皇室更迭不休,皇帝虽也称为“天子”,但民间依然有“皇位大家轮着坐”的浓厚思想,民众对于皇帝乃“真龙天子”的说法并没有深信不移,故而从未出现秦始皇渴望的“千秋万代”之朝。
东晁却是真正的“万世一系”,天皇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永远都具有极高的神圣性,不可取代。不管是战乱时期,还是朝臣倾轧的幕府时代,那些争霸天下的大将军如织田信长、丰卧秀吉,亦或德川家康,可以把持朝堂政府,却绝对无法取代天皇,或者废除天皇制。不管他们如何阴谋争斗,天皇始终高高在上,不曾丝毫动摇过。因为在东晁民众心中,天皇是神之子,要保持神性,就不可涉足于世俗人类的争斗,所以多数时候天皇并不参与国家政府具体的行政管理和战事安排,故而能在无数次战乱争斗中,永远保持独善其身。只是在必要时期才会出面以“神”的身份,引领世人走回“人间正道”。
故,天皇等同于天神,神社的存在便是天皇接受神父聆训的神圣处所,其地位更是神圣不可侵犯。
今日阅兵大典便在皇家的里高野神社前举行,要是真让有心人发现主子辇车里的情况,添油加醋报给大神官知晓,扣下一携敌国妖女亵渎神灵的大帽子,当真是连明仁帝也保不住了。
可惜眼下谁人敢阻拦,除了已故的紫樱公主殿下,主子成年后就再不依靠甚至信赖任何人了。这般睥睨一切的性子,当真让他们又敬又爱,却又任性得让人无可奈何。
初时吩咐说要坐辇车,他也惊奇了好半晌,按理说仪式举行时,主子多半应陪伴圣驾。可做为下人,只能紧锣密鼓地将一年里只在春节游街时才用上一回的辇车备好。回头织田亚夫就让他送了一封急件入宫,居然称患上臆症不易见光出行,只能勉强卧辇车观礼。
这理由,别说他不相信,眼见皇帝陛下看了信笺后都呆愣了好半晌,或许伴有药典司和西医院开据的证明,呃,他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居然弄了这些东西,皇帝陛下的怒气似乎才隐忍未发,勉强同意下来。
现在想想,都是一身冷汗啊!
而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儿冒着杀头的危险,竟然只是为了带这个傻妞儿观看他们东晁的阅兵仪式,这真是十一郎最无法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的郁闷理由。
不得不说,他家的主子真是太任性了。
……
“光德亲王殿下,驾到!”
一声悠长庄重的高呼,高高扬起,四下嘈杂的声响骤时一顿。
显然,整个广场的人都被那缓缓驶入的华丽轿辇给震住了,上前方的观礼台上已经来了不少皇亲国戚高官贵族,在看到这情形时,也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谈话声,眼中都不乏惊讶之色。
有不谋事的老亲王侧身询问明仁帝,“陛下,光德这是何故?”
明仁立即以绣扇掩住面容,咳嗽一声,“皇叔,您有所不知,光德最近运犯小鬼,前阵儿伤情未愈,这又……又得了臆症……”
瞧老亲王低讶一声,明仁帝面上微赦,心头暗骂这臭小子就知道给他找麻烦。
这有皇帝陛下的一句开脱之辞,如此不合祖制的事儿竟然就此揩过去了。不过光德亲王殿下得臆症的消息便不迳而走,甚至在隔日还上了《京都报》的头版头条,由此而此发了一阵国民恐慌,不少未婚女孩自动发起为正值旺年的亲王殿下折纸鹤祈福,荻宫外的竹林上挂满了祈福纸条,闹得满城风雨,举国效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巨大的华丽轿辇缓缓停靠在了观礼台左侧的一处早已空置的空地上,足可见,这主事方对亲王殿下的特别情况已早有安排。
当轻悠一听到那声报喝,立即紧张得缩了身子,紧张地四下张望有无帘幕未掩好,将吃了一半的糕也扔了回去,做龟状俯在男人怀里,一动不敢动了。
织田亚夫轻轻抚着那小脑袋,眉色飞扬,唇绽白光,低声道,“悠悠,你真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孩子!”
她忍无可忍,抬手挥掉了脑袋上的爪子。
就在这时,帘外突然响起一道娇柔女音:
“亚夫君,你还好么?我听哥哥说你身有不适,我在药典司查了一味专治你这怪疾的药方,熬了整整一夜,我送进来给你。”
说着,便听到了簌簌的脚步声。
轻悠吓得立即抬头看男人,男人却依然八面不动,神色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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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2国家君统治的特色区别,秋参考了《武士道-日本的全球视角》一文,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瞧瞧。秋比较惊奇的是,日本天皇居然是“千秋万代”啊,真是太神了!
PS:里高野是现实存在的,不过这个皇家神社就是秋杜撰的啦!故事嘛都是半真半假的,大家懂滴哟!
正文 39.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嘘嘘宠)
看男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轻悠慌了急了,用力攥了攥男人,男人这才低下头,却只是弯唇一笑,然后,竖起食指靠在唇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镇定得让人匪夷所思。
“亚夫君……”
然而,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踏上轿辇木阶,门帘微动。
轻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吓得埋下脑袋,恨不能把自己喂进面前的小桌下,便没瞧见男人霍然湛亮的眼眸。
就在门帘被将将掀起少许,透入一线日光时,响起了十一郎的声音:
“公主殿下,请慢。”
“十一郎,你这是何意?”
“请公主殿下听臣解释,亲王殿下突染臆症,经宫中医官诊治,实乃撞小鬼所致,故辇车上已布下大神官亲手题赐的伏魔咒,未受咒者皆不可进入。”
“怎么会这样,你莫要诓骗本宫,我并没听大神官提过这事。”这底气有些不足了。
“公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忧关亲王殿下性命。若公主未受咒而入内,恐为小鬼所害,更会冲撞了亲王殿下正在洗劫祛邪之身!如若公主不信,恕臣无礼……”
“啊,你……”
这一声低叫后,门帘被放下,人影似乎退了下去。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轻悠见危机解除,才大喘了口气,不禁又好奇这十一郎到底用的哪招就“吓”退了那位公主殿下。
“想知道原因?”
突然,男人启声,吓了轻悠一跳,扭头迎上男人戏谑的眼神。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哼,我才……”
这话未出口完,门外又传来声响,“本宫不怕!若能和亚夫君一起受难洗劫,就算吃苦头也无所谓。既然一定要受咒之身才能入,本宫现在就让大神官给本宫画咒。”
“这,这怎么使得,公主殿下,这万万不可啊!”十一郎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了。
轻悠一听,又急得猛攥男人的衣服,男人出门时本来很整洁的礼服都被她蹂躏得皱乱了。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小乌龟惶急的模样,直觉这心情从未如此之好,便故意凝眉沉眸,露出一副忧虑状。
轻悠一见他这模样,喝着气儿说,“你快想办法啊!你不想活啦!你不想活了也不要波及无辜啊!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笨蛋,出云不可能害我。”
“怎么不会了,她不是……”她方觉蹊跷,“她叫出云,她就是你们东晁的第一美人出云公主?”
“怎么,你也想想我们东晁第一的大美人儿?”
他戏谑地勾指挑了下她仰起的下巴,她不知自己这般爬在他膝上仰视他的模样,有多么可爱,颈下的雪白曲线随着她无意识地躬身,时起时伏,还带出阵阵乳香馨风,这般景致当真妙不可言。
“哼,我才不要!”
“也对,就算你今日着盛装,凭这副癞蛤蟆的模样,怕是连给公主殿下提鞋的份儿也及不上。”
他又勾了下那滑嫩的小下巴。
她立即就恼了,“你胡说,你才是癞蛤蟆,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
可刚骂完这话,她突然发现自己跪爬的姿势跟某种动物完全一样,同时感觉到外面的嘈杂声突然消失了,静得出奇,更显得刚才自己的叫骂声十分刺耳,已经过限。
“十一郎,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女孩的声音。”出云公主似乎云又复返。
糟糕了!
她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她这不是在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嘛!
可抱着她的男人依然老神在在,从容淡定得……还在笑?!
可恶,要真砍脑袋,她一定要拖他做垫背。
“都是你害的!”
她喝着声埋怨。
他又竖起了食指,做噤声状。
她恨恨腹诽,嘘嘘嘘,嘘你个头啦!
“公主殿下真乃神人之躯,那、那恐是小鬼作祟,莫要再靠近。”
十一郎的声音清清楚楚透露出对公主的崇敬,以及对“小鬼”的恐惧。
轻悠登时失了表情,而抱着她的男人则耸着肩咳嗽两声扭过了脸,分明能瞧见那唇角的亮弧儿,气得她小手钻进了玄色衣褶中,逮着某处最嫩处用力揪了一把。
男人“咝”了一声,一把按住那作乱的小手,瞪来一眼。
她皱眉嘟嘴吐舌头,还一鬼脸儿。
这时,外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绵长的号角声,伴着阵阵铃声,由远而近,从轿辇侧后方徐徐靠近,直至辇前停驻。
轻悠直觉似乎又有来人,紧张地摒息聆听。
织田亚夫看着人儿的小模样,心里某一处悄悄变暖变软。
“大神官……”出云的声音朝那方飘了过去,似乎很着急。
“出云,你这成何体统,退下!”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可轻悠一时想不起哪处听过,便又听到那说,“大神官,请。”
“皇兄……”出云似乎很不甘心。
“闭嘴,回去!”
这争执似乎陷入僵局,脚步声都凝窒在轿辇前,虽在轿中,四方密闭仅有头处有通风横栏为竹片虚掩,不得见,倒更觉得外间的气氛和全场目光都凝驻在这一处,轻悠紧张得小手都捏出汗来,眉尖耸得老高。
“陛下,无碍。”
这一声低缓沉凝的声音,仿佛蕴积千百岁月的智慧与从容,有镇定人心的作用,只是淡淡一句就教里里外外的人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接着,有脚步声更往他们这方靠来,便听那声音说,“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在下已为亲王殿下画符颂咒,亲王不日便可病褪消灾。公主乃女质之流,尚不适画咒入内,尤恐冲撞了公主您的守护真神,祸及子孙,这便得不偿失了。药让十一郎送予亲王,相信亲王殿下定能感念公主情谊。”
这大神官真狡猾,居然拿女人生孩子的事来威胁人,人家能不就范嘛!
很快,外面的铃声和脚步声都走开了。
“十一郎,你一定要看着亚夫君把药喝下去啊!”
出云公主也只能从了大神官的劝导,看着药盅被送进轿辇,可惜也窥不见里面情形,又说了几句情意绵绵怯怯的话儿,才悻悻然地离开了。
十一郎进来时,也是一副松口气的模样,不甚满意地瞪了轻悠一眼,将药盅打开,浓烈的苦药味儿漫开。
轻悠捂着鼻子瞄了一眼,暗暗叹息,那装药的瓷盅白底衬着极美的樱花图案,漂亮得很。乖乖的家伙,装个药也弄得这么奢华,不愧是皇室贵胄啊!
“怎么,想偿偿?”
“才怪呢!”
她哼叫一声。
他吃吃地笑起来,勾了下她皱起的鼻尖儿,递了个眼神出去,十一郎便端着药盅朝旁边的文竹盆里一倒,这“整整一夜”的心血就付之于黑泥了。
轻悠一见,低讶,“你,你这也太浪费别人的好意了吧?”
“你真要我喝了这东西?”
“我又不是这意思,可好歹人家公主殿下为你熬了一夜,哎哟!你干嘛又弹我!”她冤枉地捂住脑门儿瞪他。
“没良心的小混蛋!”他冷着脸看她一眼,便转头不再理她。
她觉得危机已除,瘪着嘴爬出他的怀抱,他也没阻止,她钻到一角继续吃心,目光却不由瞥向那放在角落里的华丽药盅,忽然失了神。
在东晁,只有特别亲昵的男女关系,才会被允许称男子为“君”。
刚才,那个公主,叫他“亚夫君”。
……
金铃的响声徐徐远去,伴和着长角笛声,清旷高远中又暗含几分紧张肃穆。当铃声和长角停下时,一串急跃的鼓紧随而上,忽高忽低的喝呼声响起,还有脚踏木板的轰鸣声。
轿外的声响一阵接一阵传来,轻悠嚼着糕的小嘴也慢慢停止了蠕动,不自觉地转向声源处,竖起耳朵倾听,眼睛也开始寻找缝隙,想要一探究竟。
可惜这轿子确实封得密实,概无漏眼儿可窥,徒呼奈何。
织田亚夫看女孩探头探脑状,心底暗笑,问,“想看?”
轻悠别扭地咿呀一声,“你说过带人家出来看阅兵的,现在根本看不了嘛!”
他低笑,打了个手式,十一郎立即从旁边的柜阁中取出一长物,动作轻巧无声无息地架了起来,放到两人面前。
她不禁奇道,“你还准备了望远镜。”
深深地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太狂妄了!
“想看就过来。”
她还在扭捏时,十一郎已揭开了侧墙上的一方圆孔,把望远镜的头子接了上去,这从外面来看,正是漆饰在车壁上的金质菊纹印,谁也料想不到这花纹竟然内有乾坤。
“能看到全场嘛?”女性矜持又冒了出来。
“不想看就吃东西。”他做势要收。
“等等,等等,”她立即爬了过去,拿过望孔,“人家又没说不看,你犯得着老威胁人嘛!坏蛋。”
她朝里一望,一眼就看到了观礼台上的王公大臣们,站在正中的皇帝陛下穿着一身雪衣绯衽,手上拿着把小绣扇扇个不停。
不禁评论道,“说真的,你们东晁的皇帝也太娘娘腔了,一个大男人天天拿着个女人家才的绣扇,没儿男人味。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这么娘,哪个正经女孩子会喜欢这种男人啊!”
旁边的十一郎一听,“噗嗤”一声转过了身,肩头直抖。
不得不说这位轩辕小姐的某些思维方式很“脱线”,皇帝陛下和后宫妃子们也没招她惹她,无端无端地这躺着也中枪,何其无辜也!
“啊,皇帝旁边的就是出云公主吧?她穿的是平安时代的十二单衣么?啧啧,这大热的天呐,那得多热啊!听说实际上好像没有十二件,可也有七八件啊!她不热吗?她不怕得生痱子么?这模样美是美,可要是生起痱子来,搔痒痒的动作就很不美了。”
十一郎的肩头快抖散了。
织田亚夫咳嗽一声,在心里默默地叹息,将人揽过,顺手也把镜头转了个方向。
某小人不满了,“喂喂,我还没看够呢!刚才看到个红胡子的家伙,你们还请了西洋人观礼啊?”
“那是华莱士勋爵,美国军火商,专门给远征军提供武器装备。”
“又是美国。上次你说那电话是美国,结果我发现根本就是德国的嘛!要是这武器也搞错的话……”她突然兴奋地睁着大眼儿看着他。
他挑眉,等她后半句。
“我小叔说,目前德国的武器水准已经赶超欧洲许多国家,与美国、俄国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好。你们这不是又赚到啦!”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傻帽似的小脸转了回去,只道,“看这边。”
轻悠顺着男人给的角度看过去,终于看到了正在舞台上跳神舞的巫祝。刚才那脚踏木板的声音,正是由穿着东晁古代武士服的巫祝们发出来,他们一边拼杀,一边发出呼喝声,而扮演其对手的都是模样恐怖丑陋的怪物。
这方解释着,“那身上有很多头的是八歧大蛇,正是这次远征军的军旗旗徽。”
“八歧大蛇,那不是你们神话里的大坏蛋吗?为什么要拿这做旗徽?难道你们希望自己像那大蛇一样被我的祖国给灭掉?”
她小人得志地冷哼,浑然不知自己正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屁股上立即传来一股刺疼,嗷地低叫一声,这臭男人就会报回头怨。
他淡声道,“用八歧大蛇做进攻军旗的标志,意谓我军战士将如大蛇一般所向披糜,战无不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洪水之势吞没你那已经破败不堪的祖国。八歧,即是洪灾之神!”
“哼,你才会被吞没,你们这些无耻的侵略者才会被打败!”
轻悠恨恨地推攘身后的人,却被抱得更紧。
“你想让我们现在就同归于尽的话,就尽管大声嚷嚷。”
她气得咬牙,顿失观礼的兴致。
是呀!她再怎么忽略自身的屈辱无奈,再怎么没心没肺,眼见着一群东晁鬼子要去攻打自己的家乡,是个人都淡定不了。
心头的屈辱感,和时下的境遇,弄得她矛盾不矣。各种纠结,挣扎,搅得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愈发沮丧。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害怕回国,害怕去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同窗,更甚至无法想像有朝一日会亲眼看到家乡被眼前这些士兵蹂躏摧残的模样。
如果一直待在荻宫里,做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
老天,她怎么会有这样可耻的想法?!
轩辕轻悠,你这个卖国贼!
……
“悠悠,”他俯在她耳畔沉沉叹息,“有时候外扰之力,并非没有益处。”
她一震,咬牙道,“织田亚夫,你不要拿你那些无耻的理论来为自己肮脏的侵略行径找托辞!”
他轻笑,眸底闪过一道厉色,“我说的只是事实,并非什么托辞。你们亚国的道家,有阴阳相生相克之说,更有成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急道,“你别故左右而言他。”
“嘘,听我说完。”他拍拍她的小脸,仿佛老师一般口气谆谆教导,“西方有位著名的哲学家叫卡尔。享利特。马克思,他说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有利必有弊。
一个世纪前,美国人用仅仅四艘轮船大炮轰开我东晁的国门,迫使当时的德川幕府签下外贸通商协议。我国的资源被强行贱卖剥夺走了,但同时也为我国落后的生活力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工具,诸如蒸汽机,煤油机,汽车,火车,自行车,甚至你手上这架当今世上最选进的望远镜。(PS史实:1854年7月8日美国东印度舰队佩里准将率领4艘战舰驶入日本江户湾前,用武力威胁日本幕府停止”闭关锁国“的政策。并于次年签定了《日美亲善条约》。)
可是你看,现在的东晁帝国有多么繁荣强盛。悠悠,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东晁会有如此强大的国力,甚至不惧于对俯仰千年、一直拜为天朝的你那幅原辽阔的祖国发动侵略战争么?一个小小的欧洲联盟,一万八千人,在五个小时内,就把你们国家拥有守军十五万和民团三十万的京城攻陷了,你难道不该为这样的国家政府感到羞耻么?”(这1。8万其实只有7个国家,少了德国,听说德国当时还在海上没赶得及。噗…)
“可这跟你们侵略我的祖国有什么关系?”
“如何没有关系?如果你所说的亚国民族还在,亚国的民族精神还在,那么在外敌入侵之时,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抛弃私人利益和政权割据,共同迎击外敌?还是趁机勾结外敌,只为消除身为自己同胞的政治对手,完全置一国兴亡于身外,只求满足自己的利益?更或者,仅仅为了活命而甘心沦为敌国的附庸、奴仆、走狗、汗奸——做个名符其实的亡国奴?”
“亡国奴”三个字,就像一记重拳狠狠落在轻悠的胸口,顿时让她气息一窒,红了眼眶。
因为,那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然而,这个时候真正的世界大战还没有爆发,她还没有回到生她养她的那个祖国,亦未经历真正的战火,也还未亲见那残酷惨烈的战场,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肮脏龌龊的政治权利斗争,还未见识到那些人那些事,她还无法切实地体会,织田亚夫这段话中刺裸裸的历史真相,揭露的战争真面目。
她只是从自己,想到了一起留学的姐妹们的可悲遭遇,她痛恨战争。同时又想到了林雪忆的做为,以及林家当前发生的事,隐约觉察了一些事实,一些真相,一些不能掀之于口的人性黑暗面。
她心中的那个单纯美好的少女世界,已经在男人的侵略中,开始坍塌,并以她难以抗拒的力量开始另一种重建,那渐渐呈现出的模样,让她打心底里排斥着,却无能为力。
“悠悠,别哭!”
温热的手指抚过面颊,她才惊觉自己流泪。她立即挥开面上的手,却被他抓紧握在掌心,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深浓,她下意识地避开那炽人的目光,却听他说,“战争,夺权,流血,殒命,这都是男人的事。你只要乖乖待在我怀里,做我的小蛤蟆就够了。”
她很想反驳他,那为什么刚才又非要告诉她那么多可怕的真相,存心搅乱她的心?可不知为何,她没有问出口。
“悠悠,看,今天的好戏上场了。”
轻悠一愣,镜孔挪到了眼前,她往里一望,吓了一跳。
赤身的大汉,手持一尺多宽的阔口大刀,跪伏在地的男人女人,手脚被束,全部屈辱地赤着身,垂头不起。
——这分明就是斩头的杀场啊!
------题外话------
秋想写“世界大战”爆发后,男女主面对爱人国家亲人朋友时,面临的困难挑战和各种矛盾挣扎。及其他人物,在战乱时代下的人性表现。
咱这是正剧,不是女强爽文或童话宠文,秋想写出真实的人性,故事里必然会有“痛感”。但秋对生活充满希望,追求真善美,在经历人生历练后,男女主必然会重见幸福阳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和变化。
看过秋文的筒子很清楚,秋的故事向来不压抑,为了调节大家的情绪,咱女主偶时会小脱线让大家放松。生活本就是严肃轻松交替,痛苦甜蜜并存。故事一定会越来越精彩,秋可能还会尝试“军人热血”元素,当然也要一步步来,相信大家会喜欢。
正文 40.骗你一辈子(报复高氵朝宠)
不知何时,搭建的神台上,大神官已颂完告天祈福令,巫祝们的神舞战歌表演也结束。场下站满横纵竖直的列队,列队士兵均身着黄色军服,手执黑色长枪,头戴软边军帽,帽上正中帖着一朵红色的十八瓣菊纹印章,代表其身为皇帝陛下的军队。
站在高台上的发令官,手执一红一黄两色旗帜,挥舞间,刚劲有力,气势腾腾,场下士兵更随之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提枪,击刺,发出唰唰唰的金属摩擦声,千万人齐声怒吼,震天动地,那般气势当真如百万雄狮过大江,令周围观礼的平民们都噤声不语,面目失色,深为之撼。
这是轻悠平生第一次看到阅兵式,就算是身为其敌国人,也不得不为此情此景场中士兵精神抖擞的神情面貌,深深震动。
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叹息着,如果像男人适才所说的情形,若自己的祖国有这样一批气势如宏的军队,也许就不会被仅有自己十分之一不到的敌人破国败家了吧?!
轻悠并不知道,像她心里这般想法,在回国后无数次地激荡着她的心,而这种想法也并非她独一所有,在那时候的许多亚国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感慨和热切的渴望。
明仁帝终于放下绣扇,以堂堂一国之君的威严形象发表了一场鼓舞斗气、震奋人心的演说,刹时间,场下士兵一片欢腾雀跃,高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整个阅兵典礼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氵朝。
轻悠忽觉胸口闷郁难消,撤开了眼。
她还不能明白此时这烦躁的心绪是为哪般,而是过了许多年,当她陪着亚国新上任的年轻总统,亲眼目睹新成立的民主共和政府的阅兵典礼时,才明白,当身为积弱之国的人民看到强盛的敌国竟然拥有如此热血坚毅的军队时,心里是多么不甘、自卑、愤慨、激动、无力、又那么渴望祖国强大啊!
织田亚夫接过镜孔,目光笔直,焦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在这片刻的沉默中,两个明明相拥的男女,却仿佛隔开了一道千百丈的海峡,就算抱得再紧,吻得多深,似乎也无法改变身为敌对国民的事实。
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压在男人眉间,让神光玉容也悄然黯淡。
……
这个时候,随着阅兵场上气氛的不断攀升,左大将军的脸色也愈发青灰,紧绷的额角青影浮突,眼眶赤红,布满了彻夜未眠忧心积郁的血丝。只是现场气氛过于热烈,真正能察觉到他异恙的人极少。
他这刚刚一路疾行,从场外赶到,虽军装笔挺威严尚在,却掩不住一脸风尘仆仆、神容憔悴。
迎面来接的副官看到长官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一紧,却不得不急奔上两步,附耳报告,“大人,人没在警察厅,联防大队那里的眼线也从未听说过有抓过与夫人和少爷相似的人……”
左大将军眼眸一缩,仿佛差撑破了一张老脸皮,终是眉头重重一锁,一声不吭地转身走掉。
他刚行到观礼台下时,台上明仁帝身旁的贵族们,就有人碎言杂语。
“这阅兵式都举行这么久了,怎么左大将军现在才来啊!”
“虽然阅兵式交给了礼部承办,刑部监审,可做为这次兵部出兵的总负责人,他也不能就这么两手一放,完全置身世外吧!”
“就是!莫不是匹夫出身的都这么不懂礼仪规制,狂妄自大得很哪!”
当左大将军急急上台,在行经专为贵族女眷们安置的观礼台时,一道尖酸刻薄的女音恰恰打住了他急促的脚步。
“哟,现在才赶来,这黄花菜都快凉透了。还堂堂远征大元帅呢,为了个小贱人和小杂种彻夜不归,又疏忽职守,算什么男人!”
左大将军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说话的妖娆妇人,衣服的领口拉得比别人家的太太夫人更低,露出保养极好的雪嫩肌肤,涨人眼球,可那张粉墙似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在尖刻的语气下尤显得面目可憎,令人恶心。
他瞳仁倏然大睁,紧握在袖底的大拳竟然一下冲出,揪住女人展露在外的细白脖子,在女人们的惊呼声中,将人摁压在了支撑高台的木柱上,外方倒不易瞧见,厉声喝问,“你把智子和秀吉弄到哪儿去了?”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在眼角瞥见皇帝那方已经有人朝他们这里看来时,胆子又涨了起来,尖声嘲讽,“那是你私藏的贱人和野种,我怎么知道!”
“苏合城子,”巨掌收紧,面目更加狰狞,浑身都透着浓重的愤怒和杀气,“你别他M给我装,人到底在哪?”
女人笑得颠狂,眼神似淬了毒的蛇信,“武田钢,你竟敢背着我在外面养了那贱人那么多年,还偷生了那么大个种。你倒真是狡猾啊,这前弄那么多情人当烟幕弹就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俩,你还敢来问我!你凭什么?
你也不看看是谁让你拥有现在这些名誉和地位,是谁把你这臭泥沟里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扶上墙做大将军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带着贱货野种远走高飞吗?哈哈哈,你休想!你不让我生儿子,我就让你断子绝孙!我们苏合氏可以把你捧上天,也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啪啪啪,一连几个大巴掌狠狠抽在了女人脸上,打得女人牙血崩流,惊恐地闭了嘴。
“告诉我,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我只要他们母子俩平安无事。以后……我可以不再见他们!”
哪知,女人却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口血水,裂嘴哼哼地哧笑,“你做梦去吧,贱人和野种死定了,哈哈哈,死定了!”
他爆喝一声,耐何女人疯了似地根本不为所动,皇帝的侍卫官已经过来,他不得不扔下最后的狠话,“苏合城子,我警告你,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就等着守活寡吧,我他M再也不会伺候你这个狠毒下贱的女人!”
左大将军甩开了自己的夫人,一把抹掉了脸上的唾沫,才转身朝皇帝走去。然而,他紧握的右拳虎口已经开裂,每走一步,都重若沉石,眉头随着身后女人一句接一句地尖笑“死了死了全都死光光了”隐隐颤抖。
明仁帝见左大将军的脸色不怎么好,立即横了身后一干碎嘴的人一眼,蔼声相慰道,“左大将军,听说你有紧急军情要处理,真是辛苦了。朕方才便越主代疱讲了两句,这接下来的祭旗仪式就有劳将军您了。”
皇帝的温和态度,似乎稍稍缓解了左大将军面上的积郁之色,左大将军俯掌应下,即迈步走上了神台。
……
神台上,身着黑色标准军服的发令官,立即上前向左大将军行了一个笔挺的军礼,将一面印着八歧大蛇的黄色军旗递上。
“将军,有请了。”
“南云君,多谢!”
南云卫面无他色地了头,即躬身退到侧旁,无人注意,他的目光悄悄瞥向了神台左侧空地上的那辆华丽至极的轿辇,飘过一抹崇敬之色。
“带上祭品!”
司仪官低喝一声,早早候在台下的祭品被拉上了台,先是寻常祭祀时多见的猪牛**鸭,在一阵尖叫的斩杀声中,周围观礼的平民们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都拍起了巴掌。
随着斩杀的牲畜越来越大,掌声和欢呼声也愈发热烈激昂。
当最后一批祭品陆续上台时,左大将军踏前一步,大声喧喝,“千百年来,海峡对岸的所谓天朝大国一直鄙笑我东晁帝国为撮尔小国,今时今日,我东晁帝国已强盛过其千百倍,我东晁帝国已经是这亚洲大陆最具实力的神之国。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天神之子明仁帝的带领下,迈入我东晁帝国真正的强胜之路,成神之路——踏上海峡对岸那个早已经腐朽败落的积弱之国,踏平他们的国土,摧毁他们的城楼,抢夺他们巨大的财富,覆灭他们肮脏懦弱的灵魂,将我们东晁帝国的神圣之光带到那片土地,让那里成为我们新的家园!
现在,我们的征战就从这一刻开始,这里的人都是那已经名存实亡的亚国的奸细,杀掉他们,祭奠我们的祖先神灵,保佑我们的士兵和好男儿,踏平他们的国土,带着无数的财宝,胜利归……”
突然,一道细弱的声音蹦进左大将军的耳朵,本来他不欲理睬,哪知那声音一遍遍地鼓动着他,他朝声源看去,刹时浑身剧震,喉头哽塞,满面热血激狂的表情,瞬间僵冷石化。
“爸爸,你在那儿吗?爸爸……呜呜,救救我,救救我和妈妈,爸爸……你在哪儿,爸爸……”
那竟然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孩子,灰扑扑的身子上布满了各种可怖的伤痕,大小不一,浑身发着抖儿,不停有血水渗落在木台上。
而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是那被扒掉所有衣服的小身子,不知是无意识或是人为刻意地摆出了一个屈辱至极的姿势——他的双手被绑在岔开的双腿上,整个后股高高耸起。
孩小脸几乎看不清面目地撞在地上不住地蠕动着,哭嚎着,他似乎在努力朝身后高呼的人转去,随着他的动作,双腿上还滑下一股股浓浊的白色液体,混和着刺目的腥红,让左大将军刹时如遭雷击,颤抖开始向全身扩散,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满目充血,忘了一切。
秀吉?!
那是他的宝贝儿子秀吉啊!
他张大了嘴,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当孩子的小脸转过来时,两个血汪汪的大窟窿霍然嵌在本来秀丽迷人的小脸上,仿佛一击重拳狠狠打在他心口——那双每每见到他这个身为将军的父亲时,总是充斥着满满崇拜敬畏儒慕之情的漂亮大眼睛,竟然被人生生剜去!
这不过片刻的失神,台上台下的人似乎都发现了异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南云卫立即上前,挥舞着国旗,大喝一声,“皇帝万岁,东晁必胜!”
刹时间,周围看台上的平民们也跟着摇旗呐喊,气氛再次回转,热烈更胜之前。
台下站着的一排着黑衣的将官们经他的指令提示,立即举起了肩头的长枪,齐唰唰啦响安全栓,对准高空放枪。
砰砰砰,一阵枪响震耳欲聋,赫然震回了左大将军的神智。
“智……”
他终于发现,这会儿靠向男孩,同样浑身赤裸满身可耻伤痕的女人模样是那么熟悉,女人用肩头轻轻拱动男孩的身子,似乎想把儿子扶起来,可是却被旁边执刑的刽子手一脚踢开,痛得发现奇怪的“呜咽”声。
那一瞬,左大将军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更看到女人大张的嘴里一片血肉模糊,分明是被人剜掉了舌头,而那双眼在触到他时也是一僵,下一刻就像发了疯似地朝他冲来,又被刽子手一脚踩中背脊爬在了地上。
刽子手一脸横肉,朝女人啐了口唾沫,低声骂着,“下贱的小表子,被人草成这样儿了还在找男人!老子告诉你,左大将军可不是你能巴望的男人,等会这一刀就送你下去被千千万万的小鬼搞吧,哈哈哈!”
旁边的男孩听到这骂声中提到了“父亲”,一时间所有的神智都凝聚到强烈的求生欲上,扭着身子就朝左大将军冲来,大声叫着“爸爸”。
左大将军终于忍不住,就要上前阻止,却被不知何时守在身后的南云卫一把抓住了,止住了脚步。男孩在距离仅仅一步的位置,被刽子手一脚踩住小脸,听得骨头咯咯作响,左大将军眼底血丝几乎瞬间爆裂而出,满面肌肉颤抖,却偏偏无法再上前半步。
“将军,你要做什么?”
“这些亚国奸细怎么,怎么会有孩子?”
“孩子?”南云卫仿佛也刚刚发现这个异样,对左大将军满脸爆怒的神色也很是诧异,“这,属下不知。这些人都是今早才从军部大牢里提出来的,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这怎么可能,那孩子那女人是我……”
难怪总找不到人,原来人就关在他属下的牢房中。老天哪,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那些专门用来关押亚国奸细的大牢里,会有什么样可怕的酷刑等着女人和小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南云卫仿佛瞬间明了,立即压下了左大将军的话,“将军,他们是您认识的人吗?这,都是属下失查,属下愿听凭将军责罚。可是眼下,将军切勿情感用事,要顾全大局啊!皇帝陛下和众朝臣,还有全国的国民都看着您……”
“这,这这,可是他们是……”
“将军,您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做出有损国威军威的事啊!”
左大将军怒红的面目几乎扭曲变形,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刽子手将儿子秀吉从地上攥起,提回了斩首台,仍然不住地叫着“爸爸”,那嘶哑的声音里布满了绝望的恐惧,声声撕疼了他的心,而智子在被拖回去时,惊瞪到极限的大眼里,已然布满了对他的彻底失望和心灰意冷,再没有挣扎。
而做为他们的男人和父亲,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为刀下亡魂,甚至——
“将军,行刑时间已到!”
“开始,行刑吧!”
他亲口下了令,让刽子手夺去他们的生命。
唰唰唰,钢刀铡落,一道道刺目的光影划过眼前,他的视线突然一片模糊。
——还要听着满场的热烈欢呼声,只为庆祝他失去了这下半生为之浴血奋战的唯一目的,他最重要的家人。
一声尖锐的笑声从侧后方传来,他转过头,看到一个模样似鬼般的女人爬在观礼台的木栏上,笑得巅狂疯魔,又小又丑的眼睛里,放射出阴毒刻骨的光芒,极度嘲讽。
“啊——”
刹那间,一声爆吼从中年男人的胸膛中猛然喷出,面目眼瞳都一片赤血,仿佛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
四周的喝彩声也随之达到巅峰,全场枪炮齐鸣,鼓声震天,照相机刺眼的镁光灯不断爆光,全为这一刻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军旗,兴奋着,欢呼着,仿佛已能看到战士们凯旋归来的飒爽英姿!
……
“啊,那,那是……”
“精彩么?”
“怎么还有小孩子?你们这根本就是烂杀无辜!”
“那又如何?只要没有你的朋友同学不就行了,本王可没有失言。”
“你,你,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血腥太残暴,太没人性了嘛?”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说,我该选哪种?”
“……”
男人唇角一裂,连蔑视人性的冷笑都美得像天空飘舞的花朵,夺人呼吸,而她只觉得心底又升起那股熟悉的寒意。
“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公平公正公开,更没有什么狗屁的人人生而平等。要活得平安富足,有人格有尊严,就必须拥有高人一等的权利和地位,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你小叔也该教过你,达尔文的进化论主旨便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上位者用来欺骗像你这般单纯可爱的小家伙的漂亮话儿。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利,才会有人给你想要的‘公平’和‘公道’,悠悠,你懂么?”
“不,不,我不信,我不懂你这些,这些……”她打开他的手往后缩退,撞在车壁上,“你这些根本就是强盗逻辑!”
闻言,他先一愣,随即低笑,“强盗逻辑,这说法倒也有些意思。悠悠,这也是你那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能的小叔教给你的么?我倒对这个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可知道,西欧的强盛史,就是西欧海盗架着龙头船,四处劫掠他国文明和财富的历史。现在,在你想念的祖国腹地上,开辟各种殖民租界的国家里,拥有强大海军力量的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匈牙利,在十六世纪的大航海时代,都是非常有名的海盗国。”
她蓦地捂住耳朵,摇头低叫,“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听,你都是胡说八道,你歪曲事实,你扭曲人性,你这是魔鬼理论!我不信,我坚决不信!”
他将她拉回怀中,扳开她的手,将境筒放在她眼前,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摆在面前,看看那个斗胆与本王作对的老匹夫,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不……”
她强扭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十一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道,“左大将军亵渎殿下的权威,杀了他的情人和野种,那些盲目无知的追随者,已是对他宽厚处理。那些人,死有余辜!”
轻悠猛然一惊,意识到了那话里的真意,抬头看着男人冰冷的面孔,问,“你,你说刚才那孩子,是那个将军的儿子?你,你怎么能……”
织田亚夫眉尖高挑,面色冰冷一片。
十一郎接道,“殿下如何不能!从殿下开始搞国民经济改革开始,那老匹夫为了夺得军中大权就常跟老派的将军大名们勾结,多加阻挠。若非皇帝陛下和那老匹夫的妻室一派保护,他根本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一介平民,竟然想扳倒殿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姐您太单纯,根本不懂,上次斗兽堂一事也全是这老家伙挑起的事端。我们斗兽堂只用囚犯死尸喂养过土佐,从未用活人做牲,他却在陛下和众朝臣面前胡说八道。他知道殿下看重你,就暗中买通荻宫婢仆,里应外合,故意将你投入斗兽堂,甚至还放出斗力最强的雌性土佐想要杀了小姐您。您觉得他的孩儿无辜,那么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你一次就想将你那样残忍地杀害,难道就情有可原了么?!
属下还是那句话,那些人,死有余辜!”
轻悠震愕得无言以对,在她过往的世界里,从未遇到如此阴谋诡计,这样的卑劣残忍,却又是非难分的情况。她左手捏着右手,都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十一郎见不得女孩这般懦弱相,又要开口相辩。
“十一郎,够了。”
织田亚夫突然开口阻止,无奈地叹息一声,将颤抖的女孩抱进了怀里,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现在给她说这些事,还是他太急躁了么?
他所坚持而不容人逾越的只是外人亵渎了他的权威,他不接受,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他身边的人事物来威胁他,亵渎他的尊严和骄傲,左大将军正好犯了他这个最大的忌讳。若非见他还有几分军事才能,对帝国发展强大和他规划的未来蓝图还有些作用,现在就不会只是让这老匹夫坐在这里看好戏,而是直接上台演大戏。
他只想让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杀戳,也不仅仅是为了杀戳。
或许还是太早了。
“轻悠,你恨我当初强了你,事已发生,我从未后悔,就像我决定带你回荻宫,便要保你安危。你气我事事迫你屈从,我不想解释太多,你自己该明白,有些事孰是孰非。如果你还气我囚着你不放你回家,我也不会道歉。我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放手,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神色却一片平静,目光轻柔。
“向兰溪的事,你恨我、怨我,我也不会辩解。这里的是非对错,早就绞缠不清。我也不以为,你吃了那许多苦,全是我一手造成。不过,我可以理解,你思乡情切,你痛你难受,你想找人发泄,我便权当这个替罪羊受过,也无可厚非。”
他突然哧笑一声,勾起她的下巴,“谁叫你是我织田亚夫的女人。就算你蠢死,笨死,呆死,我做男人的也该心胸宽达些帮你担着,宠着你惯着你让着你,包容你,不是么?!”
她愕然大张嘴,半天才抖出一句,“你这个男人,你太无耻了。”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笑容更大,却忽然一收,严肃得教人接应不及。
“可是,轻悠,这世上也只有我织田亚夫可以让你痛让你哭让你难受,宠着你惯着你。换了别人,我是绝对计不认的。向兰溪他明明知道,还敢勾引你就范,我没杀了他也都是看在他也救过本王一命,你懂么?至于斗兽场那次意外,现在就是我给你的一个交待。
谁动了你,伤了你,让你痛了难受了,我会一个一个帮你清算回来,要他们以十倍百倍的价值偿还。”
他那温柔的眼神,狠决的神色,霸道至极的口气,让她禁不住全身颤抖,说不清那是震惊,恐惧,还是激动,感动!
他握着她一只小手,就唇一吻,眼眸深如大海噬力狂涌:
“这样,你可会少恼我、恨我一分?”
“悠悠,我不会求你原谅我。”
因为
——你恨我当初强了你,事已发生,我从未后悔,就像我决定带你回荻宫,便要保你安危。
“你可懂?”
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她蓦然僵硬的身子突然开始挣扎起来,想要逃离他的禁锢,他那充满魔力像岩浆一般火热得灼伤人心的疯狂激情。可他的手臂强硬得似钢铁浇铸,她根本逃不开,只能被他束缚得越来越紧。
“你骗人,你骗人!”
她咬着唇呜嗯哭泣,却不敢吼得太大声。
他抱着她,任她泄渲捶打,只是蔼声低哄,“好,你就当我骗你。只不过,我打算骗你一辈子。”
这个卑鄙的男人,狡猾的狂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对待,这太疯狂了!
他明明说着,他不解释,不道歉,不求原谅。却偏偏要让十一郎告诉他那些事件的背后真相,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可是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自以为是地说着这么多,这么多让人害怕又期待,明明恐惧却又偏偏觉得那么那么,那么甜蜜的话儿,他真是太可怕了!
他怎么能这样将她的心情随意拨弄,让她一会如置天堂,一会儿又坠入地狱。
那一晚他几乎杀了她,她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么无情的杀意,他不留情地挥下刀了啊!
他那么无情,残酷,冷血,暴虐!
她怎么能相信他,怎么敢!
之前一次次的期待盼望,都被他的冷酷无情亲手捏碎了,她不想听不想看不想思考不想去回忆,再也再也再也再也——再也不想期待他的回心转意和温柔多情。
只怕,期盼到最后,遭到的依然是狠心无情的背弃!
她觉得自己太脆弱,在他面前是那么娇小无力,任其摆布,她根本没有信心去接受,不,或者说承受更准确——她没有信心去承受他的那份霸道狂情。
从他在校场毫不留恋地转身走掉开始,从他无情地在众人面前将她撕碎在木人桩开始,从他一次又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侵犯她各种言语精神侮辱,甚至在那一晚,他把她压在桃花树上肆意折磨了整整一晚,任她如何哭叫求饶都不管不顾,疯狂地做了整整一夜,她几乎休克死掉……
可是,为什么他还敢这么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么多的该死的诺言?
不,这些都是谎言!
更该死的是,她心头那堵用无数血泪铸起的高墙,依然有摇摇欲坠的坍塌之势,最最最最最该死的是,她竟然还会为这些甜蜜的谎言而矛盾挣扎不矣?!
轩辕轻悠,你真是天生犯贱吗?
------题外话------
容秋娇情一下,用史上相当唯美动人,却又娇情得要死的那句著名情诗表达一下这一章的情感主题: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许便可不相续
之所以娇情嘛,因为我们总是在相见相知相伴相惜相许后,生出后面这许多的怨念来,偏偏又挣脱不出情爱纠葛,仍然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哎哟,这感觉真是太棒了。嘿嘿嘿!爱情的美味儿,莫过于“未满”之时。留着相思、欠念,不时回忆,乞盼相续的感觉,才是最完美的,就像维纳斯的断臂一般。
大家明白这是个啥意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