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海是一个不大的海滨小城,美丽而宁静,依山傍海,城市面积不算很大,但是街道整洁、环境清爽,是个很舒服的城市。
我现在就住在少羽哥给安排的一栋两层小楼里,足有二百平的面积,它座落在一个蛮高级的社区,是间独栋的别墅,开发商是国内有名的华腾地产。
因为在澜海一家大学的旁边,所以起了个学府明珠的名字,地价相当不菲。
当时来的时候我就和少羽哥开玩笑说,说凭他一个大使馆的小秘书能买得起这种房子,一定是做了贪官。
他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这个房子才不是他的呢,他的薪水可买不起这麽贵的房子。是一个老朋友的,因为听说他要回国休假,特别借给他来用。他觉得麻烦,一个人住收拾起来也辛苦,所以就一直空着。
这次我来得匆忙,临时找住处又来不及了,而且还怕单身一人的我有危险,就先让我住这里。不得不承认少羽哥对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很熟悉,很快就帮我找到了合适的保姆并安排好了生活的一切。不过不知道为什麽少羽哥不回西京,而选择在这里过假期。不过也好,这样我终於可以再次见到他了。
澜海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我很快地便适应了新的生活。休息了几日,稳定以後,今天少羽哥要陪我去澜海那家出版社看看,和那里的编辑谈谈出书的问题,毕竟我要靠它吃饭,还要养活女儿。
虽然还有些别的问题困扰着我,例如未来一定会有一天要再次面对郁蓝庭,要和他谈离婚协议和孩子的抚养权,但这些都不能影响我现在越来越好的心情。
美美的睡到9,洗漱过後,在二楼的卧房里穿好衣服、化上淡妆,然後在镜子里左右端详自己的摸样——上身穿着黑色的紧身小皮衣,下身是同色的皮质短裙,在墨色毛领的环绕下让我的脖子显得更加白皙,短裙在膝上十公分,修长圆润的腿儿套着黑色长筒丝袜,高跟长靴几乎包住了整个小腿。
这身打扮简洁性感,略带一丝野性的味道,不知道少羽哥喜欢不喜欢?看着自己在秋装包裹下依然前凸後翘的身材,不由地偏头给镜子中的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看了眼时间,时钟的指标已经逼近了10钟,少羽哥一向守时如金,我可不能迟到了。
「李姐,」
我边下楼边喊了声来帮忙照顾蓁蓁的保姆:「我出去一下,蓁蓁拜托你了。」
「嗯,春雪你去吧,蓁蓁我来照顾行了。」
得到她的应声,我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澜海的天气比东都还冷些,我不由地紧了紧衣领,看见对面一个高大的身影依着黑色的轿车,正对着我微笑。
「少羽哥早啊!」
我甜笑着和他打招呼,虽说已经认识他好多年了,但是多年後的相遇还是让我像十五、六岁的小女生一样雀跃。
他很绅士的帮我拉开车门,坐上车子,我们一路前往出版社。吹着车上的暖风,我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怎麽?小雪还没睡够了?」
少羽哥一边开车一边微笑着说。
「讨厌啦,少羽哥,」
我瞥了他一眼,娇嗔的回答:「你知道人家喜欢睡觉嘛!」
「是啊,小懒猪。」
他的嘴角微微的上翘,无奈地摇了摇头,少羽哥一直都是这样宠着我,从小到大我要求的所有事情中,只有过一件事,他没有答应我。
「给,没吃早餐吧?」
少羽哥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还在散发热气的纸包递给我。
「是什麽好吃的?少羽哥。」
我明知故问道,从它散发出的香味,就能猜出是我冬天最爱吃的烤红薯。还在上学的时候,每次放学载我回家时,他都在怀里拿出暖暖的烤红薯给我吃。
他只是笑笑,并不作答。拨开有些烤焦的外皮,还没有吃在嘴里,那金黄瓜瓤的甜味就已经飘满了车厢,我偷偷的侧眼看了下他,慢慢地咬下瓜瓤,好甜。
车子行驶在宽阔整洁的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和东都的喧闹、浮华相比,我更喜欢这种宁静的小城。多年没见,我和他之间好像真的没有了什麽共同语言,聊完前几天的入住和关於这座城市的话题後,我们再也没什麽可说的了;而且我们都在特意回避着彼此这些年来的生活历程,那就更没有可说的话题了。
「少羽哥,这辆奥迪是你买的?」
我讨厌这种和他无话可说的样子,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没话找话。
「不是,这辆车是我租的,一年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买车不是浪费嘛!」
少羽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
我欲言又止,其实我最想问的就是他和那个女人到底怎麽样了?
想起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眼前的时光又一次回到了九年前的一幕。
那是个炎炎夏日的午後,兴庆公园里受不了暑气的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的叫着,小孩子们用钩杆努力地撕扯着桑树上的枝叶,好多弄桑叶回去喂他们的蚕宝宝。旁边的石榴树倒是没有遭到这样的「虐待」,喇叭状的榴花红艳艳的开放着,引得蜜蜂蝴蝶团团的围绕。
我穿着西京铁路一中传统的白衬衫,湛蓝色百褶裙的制服,站在一棵大柳树下,等待着少羽哥的到来。已经饱满成型的少女xiōng部随着呼吸不断地起伏,穿了三年的制服已经有些紧绷得不舒服了。两只小手有些不安的搅在一起,掌心与鼻尖上都浮起薄薄的汗水,并不是炎热,而是心中热度让我不停地出汗,连高考都没有让我紧张成这个样子。
出於少女的矜持和羞涩,我希望他晚到一,甚至希望他今天最好有事,让我再逃避一天,但满心的激动又让我不断地偷瞄公园小路的尽头,希望看见他俊逸的身影马上出现。
可如果他来了,我要怎麽和他开口呢?虽然我们已经认识超过十年了,虽然我们两家就住隔壁,虽然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小时候在一起睡过午觉)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要怎样向他开口告白。
学日剧里,直接对他说我喜欢你?不行,太直白,太没深度。
要不像台湾小说里那样,问他对我的看法?不行,假斯文,太做作。
那直接给他一个吻?这个……这个太火辣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怎麽办,怎麽办?就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小雪。」
啊?少羽哥?我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身前并没有人,左看右看,才发现他原来在我的身後。穿着篮球背心,左胳膊抱着一个篮球,帅气的脸颊上滑过大粒的汗珠。
「你吓死我了!」
我故意嘟起嘴嗔怪道。
「对不起啦!」
他露出清爽的笑容,能看见雪白的牙齿。
「看你热的。」
从xiōng前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我踮起脚,认真地在他头上擦抹着淌下的汗水,周围的空气里都满是他的味道。看来他见到我留的字条就跑着来了,这一小小的认知也让我心底不由的雀跃了一下,心里美滋滋的。
脑海里自动联想出一幅美丽的画面来:端庄优雅的自己早上穿着家居服,帮要出门的他系上领带,然後是甜蜜的告别之吻……嘻嘻,太不好意思了。
「对了,小雪,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考试通过了。」
他的话把我拉出了心中的想像。
「真的?」
我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好棒啊!你要成为外交官了。恭喜你,少羽哥。」
那我就是外交官的夫人啦?嘿嘿!
「呵呵,不过小雪,」
他挠了挠头发:「还要需要很多学习和培训我才能合格的。」
「你肯定会通过的,你最棒了。」
我歪头甜笑着。我的少羽哥一向是最优秀的,从小任何功课都难不倒他,而且运动万能,人又和气,从初中起就收到过无数的情书。呵呵,不过他都没有回应过,一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就只有我,只有我哦!每当我需要他,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身边。
小学三年级时,我在公园里练自行车,不小心从高高的石阶上翻了下去,全身多处划伤,右小腿狠狠地砸在台阶上,鲜红的血液顿时染红了裤筒,痛得我嚎啕大哭,少羽哥看到马上背着我向医院飞奔,我流出的血沾满了他的衣服。
虽然他当时只是个初中生,但他的背靠上去是那麽的结实,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听着他气喘吁吁的声音,一丝甜蜜涌上心头,钻心的腿痛好像也变得轻了很多。就在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成为少羽哥的新娘,一定!
不过,有次吃刨冰的时候,他曾经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了。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心痛得都快要死掉了,手中刨冰杯子都要捏碎了,但是这麽多年来一直没有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出现,这些年来我用尽各种手段买通了他身边的死党们,怎麽都没有发现那个神秘的女人。我就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骗我,有时也偷偷的暗想,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我呢?很多小说都是这样写的。
男孩子会故意和女孩讲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然後再给对方惊喜,我衷心的希望这是他精心设计的甜蜜骗局。
擦完他头上的汗,我还是说不出什麽,只能低着头,小手帕握在掌心揉搓,轻轻的舔着嘴唇,看着脚下婆娑的树荫间洒下的斑驳光影。穿露趾凉鞋的双脚慢慢地摩擦着地面,脚尖对向一起,嫩白的趾尖不自觉地挑动。
「小雪有什麽事情嘛,是不是想让我陪你在这湖上划船?」
他扭头看向公园的湖面,在暑气中只有它还能散发出阵阵的凉意。
「那个……」
我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好像就要跳出了xiōng口,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就在我不知要怎麽说的时候,少羽哥先开口了:「小雪,还有个好消息。」
我抬起头,看向他。在他看向湖边的侧脸上,表情平静,但是嘴角微微的上扬,眼中露出一种柔和的微光。熟悉他的我知道,这是外表开朗、实际内敛的他真正开心的表情,这时我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惊恐。
他接着说:「就是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个我喜欢的女孩子,」
他顿了一下,我的心却紧紧地揪了起来,彷佛突然有块大石头压在了上面。「她,答应我了。」
他的话简单而平静,在我心中却像一块巨大的落石从天而降,把我内心的湖水砸得波浪滔天,溅起的激流冲击着全身的神经,激流下我全身冰冷,四肢麻木。
「哦。」
我只能随口应着,眼前变得恍惚,天地都在旋转。今天天气这麽晴朗,为什麽会下雨呢?
大粒的水滴打在我的脸上,很快地变成了汪洋。我不能哭,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但是手帕却怎麽也擦不乾净喷涌而出的泪水。
「小雪,你怎麽啦?」
隔着模糊的视线是少羽哥关切的目光,只是现在这样温柔的注视对我来说,是那麽的残忍。
「都,都怪你,」
我攥着手帕,对他喊道:「都怪你,把我的手帕弄得都是汗臭味,我最讨厌你了!」
说完便转身逃走,不顾他担心的叫喊声。
我记得自己当时发疯的跑着,我不知道要跑向哪里,也不知道什麽地方可以停下来,直至跑到再也跑不动为止,就坐在街边不顾路人的眼光,放声大哭。我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我怕自己会再次面对少羽哥,我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去面对他。
最後还是少珺姐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她开的花店。她是少羽哥的双胞胎姐姐,一个纤细的美人。就在她的花店里,就在她满是花香的怀中,我哭累了,睡着了。
然後我做出了一个所有亲人都无所理解的决定:放弃去首都大学中文系上学的机会,毅然跑去法国读书。
「小雪,你在想什麽?」
少羽哥的话把我从记忆中拉了出来。
「没什麽,少羽哥。」
我有些苦涩的笑了下,应道。那曾经的青涩回忆既痛苦又甜蜜,就像普希金诗中说的,逝去的都将变成可爱。
「你看窗外。」
他故意降低了车速,把我的视线引向窗外。好美的景色——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坐落在道边,两旁都是高大的枫树,艳红的枫树从路两旁伸展开来在头搭起一个天然的红色幔帐,这个幔帐上的红叶已经有些凋零,但是枝头上偶尔还挂着的一浮雪,雪白缀的火红给人一种别样的美,好像置身在童话世界。
就差一辆南瓜的马车了,不过有少羽哥在我身边,就足够啦!
车子缓缓地开在这条富有诗意的路上,我靠在座位上,外面是满眼的绯红,好像东都的晓暮山。真想让它一直就这麽开下去。
可是很快这种感觉就到了终,少羽哥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一座大楼下,说道:「小雪,就是这里,你说的那家出版社。」
「哦,好快哦!」
我有傻傻的回答。
「好啦,下车了。」
他走下车子,很绅士的帮我打开这一侧的车门。
走进大楼,找到事先约定好的房间,我看见了一个笑容可掬的大姐,相互介绍後才发现,她居然是这家出版社的总编辑哦!这位大姐对我一口一个名作家、大才女,然後拿出一个五本书的大合同给我签。
如果是刚出道的时候,我一定会被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可惜我已经在罗姐的锤炼下,多少明白了这些奸商的嘴脸。没有和她签什麽五本书的合同,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下它出版社的实力,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差,只是一个姓汪的土大款办的新出版社,想来圈钱而已。看起来稿费给得很高,不过版税的提成一毛钱都没有。
搞明白他们的底细後,我很快地结束了没什麽营养的谈话,离开这座大楼。
「少羽哥,陪我捱了这麽长的时间,辛苦你了。」
我笑着把过程讲给他听:「……我才没这麽好骗呢!」
「没什麽啦,倒是小雪你还蛮厉害嘛!」
他满眼宠溺的看着我。
「那是,」
我得意的笑,再笑:「我现在可是知名作家了呢!」
「小雪,你饿不饿?」
他体贴的问道。
「你这麽一说,我倒是真的有饿了。这样,为了犒劳你,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去吃开封菜。」
我调皮地向他挤了一下眼睛。
说走就走,一会车子就停到了闹市区的路边,整洁的店门外,一个笑呵呵的老爷爷正在商标上欢迎着我们,据说人家还是给上校呢!呵呵,其实就是肯德基啦!少羽哥高中时第一次请我去吃的时候,就开玩笑说去吃开封菜,当时我想了一路都不知道那开封菜到底是什麽。现在这个词成了我们两个人对KFC的秘密称呼。
*** *** *** ***我和少羽哥在这间KFC吃过了午餐,面对面在靠窗的座位上悠闲地看着窗外,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午後的阳光照进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轻舔嘴唇,把唇瓣上的奶油抹到嘴里,看着手中的圣代,甜笑着对少羽哥说道:「你确定不吃吗?少羽哥。」
他喝了一口纸杯中的咖啡,微笑道:「不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他的笑容在我眼里比秋天的暖日还舒服。记得当时他为了请我吃KFC,自己一周不吃早饭,省钱下来。
「小雪,你倒是还那麽爱吃冷饮和甜食呢!」
「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我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塑胶杯子。
「记得那年老师带你参加一个招待会,你在餐桌上拿了三块蛋糕、两大杯冰淇淋,然後就只能看着後上的基围虾和大闸蟹乾瞪眼了。」
「少羽哥,你笑我,」
我撂下手中的圣代,表示自己的抗议:「我怎麽知道後面还有大餐嘛?看到那麽多甜食可以随便吃,当然先吃个够再说啦!」
不知道为什麽,在他面前,我好像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笑。
「小雪,你下午想干什麽?」
「我们去逛街吧,少羽哥。澜海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我都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