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撇嘴:“你就专挑我睡着的时候打电话啊?”
那人顿了下,问:“吃过年夜饭了?”
温远嗯一声,“我还包了饺子呢。”
“我猜好看不到哪儿去。”
“又不是展览,好吃就行了呗,你管呢。”
那人果然不管了,“听你那边倒是安静,是自己在房间?”
温远又嗯了一声,这一次,似是带上了鼻音。此时此刻她特别讨厌一个人,尤其是她最想见的人还在遥远的南方,她摸不上够不着的。更更尤其的是,他是故意的。
“温远,A镇下雪了,是初雪。”
“我又看不到,告诉我有什么用。”
她在电话这头赌气,而那边的人却仿似笑了笑,“那好,不说了,你睡觉罢,明天是要早起的。”
“我本来就准备睡觉了!谁让你给我打电话的,耽误别人睡觉最讨厌。”
说完,啪嗒一声挂了电话。不过只隔一秒,温远就后悔了,将脑袋埋进被窝里,深深地懊悔着,直到电话声再一次响起。她看着来显,眼眶忽然就红了。
按下接听键:“你干吗?我都说了要睡觉了。”
“我想听听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她回的很干脆,嗓子却有些发哑,“傻子才哭。”
“哦?难道你不是?”
这次她没力气否认了,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呜咽地像个傻子。
“我,我要挂电话了,不跟你说了。你也不许给我打了。”
“那我过去见你,怎么样?”
温远完全呆住了,眼泪也忘记擦,话也说不出来。而那人是不指望能听到她的回应的,叹一声,将车子慢慢熄了火,对电话这边的人说:“行了,下来罢。”
“你,你在哪儿?”
“大院后门,雪还没化完,你穿厚儿过来。”
温远觉得自己上下牙都在打颤:“你骗我吧?不是说在A镇过除夕的么?”
“我知道。”他说,“所以你看看时间,十二已过,现在是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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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温远在原地怔愣片刻后,猛然回身拽了件大衣,套上身就打开门跑了下楼。这不顾一切的架势的后果就是惊到了客厅里的人,啪地靠近客厅大门的小灯亮起,温远惊得嚯地睁大眼睛,一脸戒备地看着站在那里的人,是成奶奶?
成奶奶看清楚是她,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xiōng口:“你这鬼鬼祟祟的是要吓死我呀?”
“成奶奶,你,你怎么在这儿?”
温远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下,问道。
“厨房的窗户忘记关了,我下楼来关上。你这是干啥去?穿的这么厚?”
“我,我没事,就是想,就是想……”温远支吾着,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高兴过度了,竟然忘记轻声一。
而成奶奶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忽然明白了:“是不是看外面那么多人在放烟花,耐不住想跑出去了吧?”
这——
温远眼珠一转,嗯了一声使劲头。
成奶奶微哂地拍拍她的脑瓜,“这几天倒是把你闷坏了,不过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叫温祁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温远连忙拒绝,“我跟同学一起,就在院外头等着呢。”
成奶奶犹是有些犹豫,可见她实在可怜,便松了口:“那你要注意,我给你留门,早儿回来啊!”
经此一役,温远的兴奋劲儿稍稍压了下去。
她裹紧大衣穿过大院,冷风嗖嗖地往身体里钻,却挡不住这万家团圆之际的璀璨烟火带来的温暖感。走过后门门岗时她向站岗的哨兵微微一笑,稍稍一张望,便看见距离院门口不足一百米处的地方有车灯在闪,那灯光看起来比天上最大的礼花还要明亮。
温远抑制住不停打颤的上下牙,加快步伐向那辆黑色suv走去。车安静地停在那里,与这个日子的热闹气氛有些格格不入,车前站了一个人,深色大衣穿在身,完美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人似是看到了她,向她抬了抬手臂。而温远此时却不着急了,慢慢地走着,停在了与他有半丈之远的地方。一瞬间想念和委屈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让她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可面前这男人难得笑得这么温柔,她还真发不出这火来。
对峙了不足十秒,那人首先服软,迈开步子缓步向她走来,没几步就走到她的眼前。看着这张真实的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脸,温远抑制不住带着沙哑哭腔的嗓音问道:“你来干吗?”
温行之没说话,摘下手上带的皮手套,用指心摩挲她的脸蛋。湿的,还是哭过了。当然,温远也察觉到了脸上的一片冰凉,啪地拍开他的手,乱七八糟地抹了一番,算是将泪水擦干净了。
温行之就这么看着她,末了低声说了一句:“上车。”
温远红着眼睛抬头瞪他一眼,“干嘛?”
他笑了笑,说:“陪你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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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的B市,依旧是星光耀目,夜色璀璨。漫天的礼花让这个节日变得热闹而又多彩,就连市郊的京山,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包着红纸的灯笼环绕了整个山路,再加之来来往往的车辆,让上山的路途变得不再寂寞。
黑色的suv平缓地行驶在这条山路上,京山距离温家大宅并不远,这一路过去也途径了好几个大院,住得差不多都是军队退休老干部,亦或者驻扎在此的部队家属。
温远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窗外,扭过头问温行之:“过年干嘛要来山上?”
“一会儿再告诉你。”他直视着前方,神情却是非常放松地说道。
温远瘪瘪嘴:“卖关子的人最讨厌。”
温先生听了只是勾了勾唇角,方向盘一转,再往上开了一公里,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下来,帮我搬儿东西。”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还要被人使唤,温远同学不情不愿地挪下了车。那人已经提前一步打开了后备箱,温远凑过去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是——烟花?
温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温行之,“你带这个干吗?”
“自然是来放的。”
说着将装的满满的两箱搬了出来。
温远站在夜晚的山风中,忍不住有些发抖:“为什么要带我来放这个?”
“想来就来了。”
“喂!”温远不满,“这个不算理由!”
温行之回身,低头看了看这姑娘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直到她被他看得要发毛的时候才开口:“你七岁的时候,我在家里过了一次年,记不记得?”
温远有些发懵。怎么一下子跳回到她七岁的时候了?
她迷茫地摇摇头。
温行之也不指望她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院里很多孩子都在放鞭炮,你看着好奇,也要跟着去玩。”
有这么一出?她还真想不起来了。
“可惜你太笨,着了一个不知道松手,直接让鞭炮在你的手里响了。”
温远囧了:“不可能,没有这事儿!”
“后果就是破了儿小相,就是在这个地方。”说着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家里因此不让你再玩鞭炮,你大哭大闹着不依——”
“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她想起来了,炸毛着去捂他的嘴。
温先生扣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完:“没办法,为了哄你,就叫人放了一箱烟花给你看,倒真把你给哄笑了。听成老太太说,自那之后每年过年你都要看——想起来了?”
温远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放给我看吧。”
这京山真是个看烟花的好地方,离城市近,那里的一派灿烂尽收眼底。而这四周散落的一个个部队大院,也正在庆祝,一个个烟花上天,煊赫绽放。
温远看着温行之着一个又一个的礼花,会在它们绽放的那一刻开心地尖叫,然后不等那些礼花消散,就跑去拿另外一个给他燃。天空也因此明亮了许多,在一片片灯光的映射下,彷如白昼。
她就是喜欢这些东西,虽华而不实,虽稍纵即逝,但却真的很漂亮。这也许说明她还不太成熟,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肯陪着她,纵容她便好。
回过神,温远跑回温行之的身边,向他摊开手:“给我打火机,我要自己放。”
温先生瞥她一眼,温蔼地拒绝了她:“不给。”
她亮着眼睛哀求道:“我不玩儿太危险的,就这一次嘛。再说了,放烟花在车里多危险,一次放完多好。”
温行之微眯了眯眼,取出了打火机。温远刚要伸手去拿,便被他拍开了。只见他侧身从身后取出一盒烟来。
“你,你吸烟?”温远睁大眼睛看着他,转念一想这没什么不可能的,身处社交圈的男人不会吸烟的怕是极少,关键是有没有瘾头了。温行之是会吸,但极少碰。就如他一贯的原则,容易上瘾的东西,绝不碰。
“用打火机太危险,我一支烟给你用。”
说着,将打火机给了她,并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来。温远傻傻地看着他的动作,看见他向她示意,便下意识地按开了打火机,杵到了他的面前。温行之看她一眼,微微俯身,挨近火舌,咬着烟嘴轻轻一吸,这支烟算是上了。
温远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过程,只觉得快要窒息了。这,这人故意的吧?个烟而已,居然色-诱她?!
“好了,拿去玩儿罢。”
温先生淡定地拍拍她的脸蛋,将烟给了她。温远回过神吸口气,红着脸拿着烟跑远了。看着她的背影,温行之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最开始他是不打算回来的,因为他所处的圈子过春节的人太少,大部分都是外国人,谈不完的公事,所以在A镇过完除夕,第二天便打算回T市。可不巧的是唯一一次打家里的电话,听成老太太提起温远的时候满是心疼。于是便改了主意,回来看看她。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能怎么哄她。
“好看吗?”
温远的尖叫声将温行之回了神,他看了眼那徐徐绽放的烟花,没说话。正巧京山有几个大院在放鞭炮,忽来的声响让温远吓了一跳,她扔下手中的烟,跑回温行之的身边。
“许愿了没?”
温远同学高兴地问道,温行之低头注视着她那张红红的脸蛋,雀跃的表情让她整张脸都仿似闪着光,好看的——不得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二话不说,贴着她的唇吻进去。淡淡的烟草香,钩卷着她灵活柔软的小舌,慢慢地吻着。温远也只是呆了一下,而后双臂钩住他,加深了这个吻。这个见到他的瞬间就想得到的吻,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是她还是舍不得松开。
“许了什么愿?”稍稍拉开距离,他问道。
“不告诉你。”她嘟嘟嘴,回道。
温先生眯了眯眼,咬了下她软软的嘴唇继续吻她,仿似惩罚。其实这姑娘的愿望着实没什么好猜的,不外乎就是那样——只此一生,愿与你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