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和徐辉祖的争吵还在继续,而且显然偏离了主题。
从某种意义来说,朱棣和徐辉祖确实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经历,就是自幼受到了徐达的悉心培养和调教。
中山王徐达这样戎马一生的人,培养出来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共同的特就是,对但凡和杀人打仗相关的东西都有浓厚的兴趣。
朱棣如此,徐辉祖实则也是如此。
自幼就习弓马,看着父辈们在战场上厮杀,年纪大一些便被带入山林猎虎豹;再大一些,便带着大军出关,横扫大漠,此后一个在北平厉兵秣马,一个在河南练兵,一个骑兵靖难,一个率南军拼死抵抗,真要有一句总结的话,无论是朱棣还是徐辉祖,他们的一生绝大多数是在血与火的环境中成长磨砺。
如今天下承平,对他们来说反而无所事事起来。
只是当工部按着‘姚广孝’的意思呈上了寺庙的草图之后,朱棣却来了兴致。
那一日,朱棣正看着草图出神,恰好徐辉祖觐见,紧接着,无尽的争吵就此展开。
其实一开始,大家还是保持克制和本份的,朱棣拿着笔,涂涂改改,一下喃喃道:“这里该有处角楼,这样的地形虽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最大的弱却是怕奇袭,不远处有一处山峰可以俯瞰到这里,虽然可以用高墙遮挡视线,不怕被人看穿堡中虚实,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徐辉祖忍不住插了句嘴:“东面这里有湖?这里应当建一条城墙才是。”
朱棣冷笑:“不必这样麻烦,太小题大做了,多布置几个哨岗就已足够。”
徐辉祖道:“若是有人用船攻击呢?”
朱棣自信满满地道:“这湖四面都是山林,哪里来的船?就算有船。可以用横锁封住这几处地方,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徐辉祖道:“陛下善马军,却不知这水战的厉害,单靠铁锁可以阻挡大船,却阻不住平底小船。”
于是争吵就开始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个要加一处角楼,那个非要答个哨塔,到了最后,索性二人进行攻防兵推。朱棣自然是攻,徐辉祖运气不好,只好做防。
朱棣托着下巴道:“若是朕有三千精卒,可由正面……”
徐辉祖道:“陛下不用船攻东面?”
朱棣摇头:“对付这样的堡垒,断不能贻误战机。等到造船下水,搭建水寨。修起栈桥。三军的士气早已到了低谷。你看,正面攻进去,固然是险阻重重,可是只要抵至这里……对,就是这里,可惜。这里不能火器,毕竟是上山,火器多有不便,弓箭……弓箭也不成。高地上风大,面对这样的高墙,只能用云梯了。”
徐辉祖冷笑道:“云梯也不成……墙面高三丈,地面崎岖,不足以施展开来。”
朱棣怒道:“那就效仿北元,直接强攻。”
“陛下,你只有三千人……”
…………………………
双方不断的争论,最后竟是将一个草图渐渐完善,可惜等到二人发现的时候,已发现这草图已是面目全非,如林的箭塔、角楼、还有高六七丈的城墙,朱棣又发现了问题:“假若如此,那么这个庙就没有必要修了,三年也未必能完工,朕是要修庙,又不是建瓮城,实在岂有此理。”
徐辉祖惊讶地道:“陛下修的是庙?为何不早说?”
朱棣气出了内伤,冷冷一笑道:“这是姚先生的庙,姚先生的庙自然要与众不同。”
最后朱棣叹了口气,又道:“人活着就像做梦一样,郑和,郑和……”
郑和出来,道:“奴婢在。”
朱棣道:“将这草图送去工部吧,让他们力所能及,能修就修,朕倒是觉得那地方有些意思了,索性就当是朕的别院,有空闲的时候,朕要到那里下榻个几日才好。”
郑和道:“陛下,今日有些蹊跷。”
朱棣淡淡地道:“蹊跷什么?”
郑和道:“本来这个时候,通政司应当送奏书入宫的,可是……”
“可是还没送来是吗?”朱棣兴致阑珊地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