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贝勒让他归座,然后从容道:“我们今晚遇到一桩事,竟如此这般我们看不过眼,当下答应了替那姓郑的妇人申冤。只是这里离京师太远,若回去再办,累她多苦些日子,于心不安,故此求助于市大人!”
布提督心中当然不会高兴,因为这分明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又不能不办。
立即应允岂能不管,今晚立刻派人示意府台,着他重翻此案。”不过,这常德府的府台是湖广总督的门生,若惹起是非,贝勒爷在京中要替我担当一下……”
德贝勒慨然道:“这个当然,凭你布大人的名头,性梁的料想不敢动你,万一有麻烦,我为担承一切好了!”
布华安心一笑,拱手道谢,而他们也向他道谢,一片谢声中,那郑大婶的命运便改变了。
是时德贝勒等便告辞出来,布提督苦苦挽留,但德贝勒执意要走,终于辞别出来。
到了街上,屈军开始置评道:“这布提督虽是军伍出身,言谈豪爽,却也甚识分寸,颇富于宦海阅历呢!”
孙怀玉搭嘴道:“这个当然,若他不识时务,即使屡积军功,又是旗人,也只能在京里供个闲职,哪能在这扼要之地,独当一面?”
德贝勒道:“我们回去吧,免得那小子差人找寻我们的下落!”
孙怀王道:“我想一一那梁总督怕也是贪赃枉法一类的官,只看布提督当时沉吟不答,便已有了极疑。
不过他是封疆大吏,位高权重,等闲不能发觉其私而已,兄长以为如何?”
德贝勒阿阿一笑,道:“我方才在心中已得了一个计较,问得这梁总督今在武昌,正好到那儿去碰碰面,大概总避不了我们的眼睛!”
小阎罗屈军在前面带路,这时扭头道:“你们是王子公孙,注意的都是官声吏情。我却一径在奇怪,究意骷髅党怎样和性梁的结下梁子?须知江湖人等闲不肯与官家作对,即使让官人砍掉同党的头,也不能怪作官的。所以,如非另有深仇,他们岂会千里追踪,等到峨嵋山麓才下手?我们凭一时义愤,架梁生事,一方面便宜了那小子,一方面又结怒于这种诡秘的盗帮,太不划算……”
德贝勒微笑道:“算了吧,屈兄。反正我们已出了手,又来到此地,慢慢再查他与盗帮结怒之事也不为迟。喂,小心……”
他语声中,两块大砖头,从空而下,都是砸向屈军头上。屈军走在德孙两人之前,又不时扭头听德贝勒说话,故此到风声压时,大砖和他头的医高也极接近了。
可是小阎罗屈军是何等人也,岂能受这种暗算?只见他铁掌一@,”‘吧”地大响一声,两块砖头合在一块儿,被他用金刚般的掌力,击个粉碎。砂石四下飞溅,街上许多行人,都被溅着。不过那些行人们完全不知内中有这缘故,纷纷停步,掉头四看。
三人同时打量砖头来路,却是路例不远,一堵围墙矗立着,里面黝黝暗暗,不知是谁家宅院。两块砖头便是从那边飞下来。大概是有人跨在墙头,发了砖头之后,便溜下墙头。
三人吃了个哑巴亏,却碍着街上许多行人诧异四望,不能施展身手,翻墙追赶。屈军沉下脸孔,继续前行,口中说道:“这一下暗袭,定是骷髅党干的手脚!真是下流,不敢明枪对阵,只施用这等诡计。哼,下面还有得瞧哩!”
德贝勒挪个方位,将孙怀玉夹在两人之间,免得无意中受暗算,答道:“倔兄何必生气,他们明知斗你不过,只好用鬼祟方法,希望暗算了你!啊呀……我们往提督府不是让他们知道7么?”
外怀王笑道:“他们知道了又怎样?并无什么妨碍呀!何况几天来,我们和那姓梁的在一道走,他们必定以为我们是一路的人,到提督府去,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大家谈论著,已到了那客店。一踏进店门,只听管弦之声,从跨院中传送出来。
他们趔趄一下,孙怀王道:“咦,这个班子弹奏得不错呀!快进去看看是从哪儿来的!”德贝勒道:“怀玉精于此道,一听便分出高下,我可不成……”
店家迎上来,卑恭地行礼后,道:“三位公子爷回来了,方才梁公子正想派人去找几位哩!”
孙怀玉哦地应一声,问道:“这班子是本城请来的吧?很不错哩!”
恋家忙道:“是的,是的,这个班子是本府第一的海棠红,听说上趟还让京里请去哩!本来这海棠红班不肯出局,若不是梁公子的面子大,谁也请不来呢……”
这时,他们已走到跨院门,孙怀玉蓦然停步道:“’是海棠红?”他歇了一下,转面向德贝勒道:“小弟认得这班子的台柱艳秋,小弟……
不进去了!”
德贝勒和小阎罗屈军同声呵呵一笑,德贝勒道:“随便你吧,谁教你当日风流,今宵可要你独守空林了!”
那店家依稀听到“艳秋”两字,搭口道:“公子们说那本府最有名的艳秋姑娘么?她今晚没来,听说是生了病,梁公子很生气哩孙怀玉微笑一下,拍拍那店家的肩膊,道:“那我就不用孤伶凄清了……哈,我们进去吧——”那店家不觉瞠目,半不知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三人踏入跨院,只见院中华烛高燃,琼筵大开,如海棠红班子在一旁,琵琶管签,萧鼓丝弦,奏出一片繁响,清音线绕。席上当中坐着梁士伦,旁边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斟酒说笑,徐元盛也在席上,却是专心地去欣赏丝竹之声。席后还有四五个家人打扮,奔走伺候。
梁士伦一见他们回来,便大声叫道:“你们到哪儿去了?来,来,我们喝一杯——”三人并未谦逊,各自人席,徐元盛亲自替他们满斟一杯,笑道:“三位兄台好雅兴,趁着夜市,观光这常德府——梁公子请这班子来,专程为了三位兄台哩!”
孙怀玉一人席,便去打量那海棠红班,只见那些乐工面目依稀相识,不觉记起在京中的旧事,微笑一下,跟着又轻轻叹息一声。
梁公子在那女子面颊上亲一下,吃吃笑道:“这个名叫小丁香,常德府除了艳秋,使轮到她了——哼,艳秋可恶,敢对我端起架子来啦!我已命人再去召她,若敢不来,可有得她瞧的!另外还召了三个,都是这儿鼎鼎有名的美人,晚上还可以……哈,哈……不过,你却不行,是么?我的小丁香……”
小丁香抿唇一笑,道:“只要公子喜欢,我和艳秋也得行啦!——不过,艳秋她实在身子有病,已躺了几天,不是敢却公子召唤…”梁士伦唇角一撇,摇头道:“小丁香,你别跟我来这一套,艳秋若敢不来,明儿有她的好看……”
孙怀玉急忙接嘴道:“既然地有病,那就算了,我们并不介意这个……”梁士伦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管自去亲那小丁香的面颊。
德贝勒暗里笑一下,例胜向屈军低声道:“那人年少气盛,恐怕那艳秋非来不可呢!我们的孙公子原形使得毕露啦!”
小阎罗屈军徽慢头,悄然道:“她虽要来,但孙公子办法多得很,不一定会原形毕露吧?尤其是对忖娘儿们,你是知道他的——”
徐元盛措汕道:“几位兄台觉得这一班子怎样?在下昔年在京城听过几次,之后好久未曾听过,却觉得这班子可比京都的哩……”
德贝勒头称是,正想说些什么话,忽然香风扑鼻,尊声人耳,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进院来。他一眼扫过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由得眉头暗皱。
梁士伦道:“喝,你们好大的架子,这时候才来,赶快向这几位老爷敬酒贿罪——”转面向德贝勒等道:“各位以为她们长得怎样?还可以喝一杯吧,哈……”
三个女人分别在德贝勒、孙怀玉、屈军身畔坐下,各报姓名,可是三人都没有听进耳中。只因三人各怀心事,德贝勒的心中只有珠儿倩影,对这些风尘女儿哪看上眼!孙怀玉却一味盘算怎样哄住柏秋,不要被她抖露出真实身份。小阎罗屈军是练外壮功夫的武家,从来不喜女色。所以三人简直不知这三个美技报了什么名字。
上座的梁士伦向一个家人问道:“怎的于师爷还未来?”
那家人躬身答道:“禀报公子,于师爷说过,见了府合大人之后,便立刻来晤公子……”他哦了一声,抛开此事。
徐元盛向三人解释道:“于师爷是梁大人最信任的文案,梁大人计算公子口来日期,命他早在此等候,护料返家……”孙怀玉低声道:“这样说来,梁大人爱子之心,真是无微不至呢!”德贝勒道:“我想不仅来接公子这么简单吧!必定另有……”他见徐元盛听他们议论,不便再说,便咽住下面的话。
众人领了半杯酒,有家人来报说,于师爷已到客店。席中除了梁士伦之外,都起座相迎。只见一个身量短小,头尖腮窄的中年人,一摇三摆地走进来。那么冷瑟的天气,手中还持着一把折扇,那种神情,又酸腐奸狡。看得德贝勒三人暗中皱眉。
他随便地和站起的四人行礼,便满面堆笑地往梁士伦旁边落座,说起梁母如何思念他,硬要他带了家人来此等候……正说此间,忽听一声极为清脆响声,一位白光。滴溜溜滚向于师爷脚下。
于师父弯腰拾起来,托在掌中,细细看几眼,面上掠过阴暗不定之色,诈笑道:“啊!好大的明珠,是哪一位的?”
德贝勒身畔的美技已离应到他旁边,媚笑道:“是这位老爷贷给依家的……”纤指指向德贝勒一下,便要从于师爷掌中取国那颗明珠。于师爷一缩手,不让她拿回,把那颗明珠凑到眼前,再三细看,直到确定这颗珠子不是膺品,才干笑数声,还给那美妓。
那美妓并不回德贝勒身畔,却在于师爷旁边坐下,殷勤地替他敬酒布莱。那厢德贝勒如释重负地自个JL喝了大半杯,轻松地向孙怀I笑一下,仿佛十分满意自己已经摆脱了那庸俗美技的缠扰。
于师爷一改轻慢态度,举杯向三人邀饮,然后拈杯道:“金兄从京中来,想是金恒昌一家的……”原来金恒昌乃京中第一家老银号,富甲天下。于师爷见德贝勒出手便是这么一颗光华莹莹的明珠,又是金姓,除了是金恒昌的阔少,谁能办得到?
德贝勒微笑道:“金恒昌么?在下只沾上一儿,并非一家……”
于师爷不觉惊讶地回瞧梁士伦一眼。
忽地弦索俱寂,众人诧异顾看时,院中已出现一个丽人,微微倚靠在一个小丫环肩上,但见她云男雾鬓,肤色如雪,艳中又有清冷之意,面上微透出病容,娇喘未定。
梁士伦首先喝叫道:“喂,你站在那儿干鸣?要等本公子扶你人席么?”
德贝勒不禁悄声赞道:“好一个艳秋,人如其名,徽……咦……
“他倒头看时,只见孙怀玉将脸掉转,不去看那艳秋。
这时席上只有德贝勒和徐元盛孤身危坐,艳秋向席上行个礼后,便来到德贝勒旁边。梁士伦还在使性子道:“算你知起,没敢不来否则……
哼……”艳秋眼红欲晕,低声答道:“梁公子见召,贱妾已敢违命,只因身子倦怠,故此迟了一,请公子矜谅。”梁士伦没有再说,只在鼻孔中重重哼一下。德贝勒再也禁不住,厌恶地瞧他一眼,嘴角泛起轻蔑之意。于师爷看在眼中,微微作色,如有所悟地?头。
艳秋隔座便是孙怀玉,他哪里躲得过,席畔乐声齐起,席上筹交错间,他攀然回面,向艳秋含笑头。艳秋愣了一下,口中轻英唉地叫出来,孙怀玉向她打个眼色,微微摇头。她回顾德贝勒一眼只见他也是含笑头。上座梁公子叫道:“艳秋,快唱一支小曲,s我们下酒。”
艳秋此时恍如不闻,悄悄慢声道:“原来有孙公子做靠山,任可得追住贱妾来这儿啦……”孙怀玉不答这茬儿,却道:“梁公子要%唱呢,等会再说话……”
梁士伦幕然一拍桌子,怒道:“喂,你听见我的话没有?”于师大忽然暗中向他使个眼色,大声笑道:“梁公子你别急,艳秋刚刚来倒是先叫小丁香唱才公道呀……”梁士伦不解他的眼色何意,仍然盛气道:“本公子的话,她敢不听……”
这时,乐声悠扬,他们说话不免提高嗓子,忽地音乐俱绝,院呼一个粗豪口音接口道:“原来你便是无恶不作的梁公子,阎王爷要贝你哩!”
众人一齐闻声惊顾,只见院中站着一人,蜂腰熊背,十分雄壮;年纪甚轻,大约在二十上下,背上斜挎宝剑,黄色的丝穗垂下,微微摇动。
席边的家T们纷纷喝叫,冲将过去,那雄壮少年神色不变,忽然抬手,一白光,疾射上座的梁士伦,徐元盛在侧早有准备,伸手一抄,把那白光接住,原来是支普通的钢嫖。
那些家了冲到少年身旁,抡拳举掌,想把这少年打倒把住。只见这少年双臂平伸,墓地一分,六七名家了全都像似稻草扎的人似地,向两边直掼出去,叭啥之声响个不住,都爬不起来,有些碰在墙上的,头也撞破了。届军和徐元盛一齐站起身,只见跨院正对面的墙头上,刀光一闪,有人喊道:必小爷,那矮子便是伸手管闲事的——”
话声中,跨院木门“隆”地一响,另有一个持刀汉子,将木门关闭,抱刀守着。
雄壮少年翻腕撤下背上宝剑,“呛”地微响,银光耀眼生纷。德贝勒微微笑道:“好剑,屈兄要小心……”那少年剑尖一指屈军,冷冷道:“为纣助虐的狗腿,小爷先打发你上路,报上万儿来——”
屈军久经大敌,见这少年口吻虽是粗豪,可是眼光阴驾,手中宝剑竟是指名索敌,随便挥,却是剑尖微翘,势蓄不尽,必定饱受名家意陶,而且是以毒辣见长。哪敢轻视,面色沉凝地道:“尊驾藏姓匿名,反来问我?”话声甫歇,席上好叭一响,网眼看时,原来是梁士伦见那些家人被这少年一下子都弄倒,墙头和院rl还有持刀大汉,他在纸嵋山麓,已是惊弓之鸟,此刻见这些威势,而屈徐两人面色又十分沉重,惊慌之下,竟掉在席下地上。于师爷忙把他扯起来,可是于师爷的手也是颤抖不休,显然这个满腹诡计的师爷,已知来者不善,也是惊惶。
雄壮少年哈哈一笑,嘲道:“未轮到你这小狗哩,且看热闹不迟……
“他再笑了两声,凝国注视屈军道:“小爷出道未久,但江湖人称魔剑,狗腿来试试便知……”
徐元盛双目大张,道:“你是魔剑郑敖?屈兄,他是鬼影子洪都唯一传人……”屈军诧道:“鬼影子洪都?他不是使剑的呀?”
魔剑郑敖肩头微动处,身形宛如鬼怎飘游,借眼间已到了厅内,剑尖一伸,刚好沾着桌沿。同一时间,德贝勒已持筷挟菜,那双筷正在菜盘中,只见魔剑郑敖那柄银光闪闪的宝剑,剑身大颤,发出刺耳的嗡嗡之声,席上杯碟碗筷等都震跳起来,但那张桌子却纹丝不动。小阎罗屈军和徐元盛是行家,各个大吃一惊,想不到这魔剑郑敖年纪轻轻,竟有如是内力造诣,而亏得德口物也是身负绝技,用一双筷子,定住桌子,否则整张桌子,早随剑尖起处,飞上半空了。小阎罗屈军更知道其中奥妙,即使以他的金刚散手力量雄浑绝伦,但如换了他去按住桌子,恐怕徒然将桌子按塌一半,而其余的仍会被郑敖的魔剑挑起。同时德贝勒只因内力造诣比之郑敖仅胜一,故此桌上杯着静止不住,仍然震跳。徐元盛不料这外表淳和的德贝勒竟然是内家好手,暗中大呼自己竟看走了眼。
庞剑郑敖脸色陡变,瞪了德贝勒一眼,剑尖幕然一送,只见那桌子直滑开去,那方向是朝梁士伦撞去,这一下要撞上,梁士伦非立刻胸骨断尽而死不可。小阎罗届军吃了一惊,一手急按桌面,哪知力量大了一,“叭”地大响一声,那坚木桌子已坍了一角。席上的女人们都吓得惊叫连声。
那桌子不过滑了大半尺左右,便不动了,廉剑郑敖神色已无起初狂傲,敛容抽剑,后返三步。小阎罗屈军离座出来,郑敖又拉后两步,留出空地,冷冷道:“好掌力,却难为了桌子——”屈军知他嘲自己的掌力能发不能收,以刚硬而见拙,也道:“砍砖头的朋友,不必充好汉,让屈爷见识见识你的魔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