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宛灵和秦无炎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心湖他们三人。
心湖望着表情素淡的陆谷书,看着他依旧无神的眼眸,想着他注定的命运,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陆谷书轻浅地笑了笑,率先开口。
“师姐,我这样很好……我本来就没想过这辈子要与女子成婚。”
他一说话,心湖反而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张了几次口,也发不出半声音。
突然,陆谷书别开话题,淡淡说道。
“你去找他吧。”
“找谁?”心湖愣住。
“这些日子,你的心在谁身上,难道你现在还没明白吗?”
陆谷书唇抿着,神情素淡,只是手指依旧用力攒在一起,无形中透露出他的心情并不如他所展现出来的那般沉稳平静。
“你说秦无炎?”心湖试探地问道。
陆谷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我才没有!!”心湖撅着嘴,倔强地否认。
一想到他这些日子来冷淡的态度,还有刚才轻视的眼神,她只觉得胸口又翻滚起一阵酸意。
面对心湖的跳脚,陆谷书只是轻抿着唇,保持缄默。
“师弟!!”心湖看着他这样子,突然生起气来,大喊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装作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人觉得很讨厌!!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要老是教我做这个做那个好不好!!!”
火气一下子就窜出老高,心湖怒瞪着他,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
面对心湖突然爆发出的愤怒,陆谷书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起伏。
“是么?”他轻轻地侧过脸,问到,仿佛纯粹只是在求证般。
定定地看着陆谷书的脸,心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可笑,登时如斗败的公鸡般无力地垂下脑袋,收拢了所有怒火,气焰烟消云散。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很烦,情绪总是克制不住的暴躁,你懂吗,谷书?”她不无颓丧地说道。
“师姐,过来。”
陆谷书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下来。
心湖耷拉着头,灰溜溜地坐在他身旁。
“师弟……”坐下后,她自动地将头埋入到他怀里,如受伤的小动物般呜咽起来。
“呜呜呜呜……”刚接触到他温暖的身体,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幽香,心湖只觉眼睛一酸,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很快沾湿了他的衣襟。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了很久,他的怀抱很温柔,让心湖不由想起师父的怀抱,很相似的感觉。
连日来心里的委屈,酸楚,还有对前路的迷茫,对秦无炎态度变化的愤懑,对师父的想念,还有对他们两个身体的担忧……
诸多让她焦虑的因素如一波又一波的大浪连番打过来,将她一下子卷在里面,几乎要把她碾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觉得好累喔……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心湖不由抱怨出声,如自语般喃喃。
“师姐,如果觉得累,就什么都不要想了。”陆谷书摸着她的头发,就像洛冉初安慰她时那样。
也许,在这几个徒弟中,三师弟真的是跟师父最像的。
两个人都是那样温润如水,给人无限包容可以依靠的安心感觉。
她不由又想起陆宛灵的话,她说师弟会一辈子孤独终老,不能娶亲,为了整个族而奉献自己的一生,这样的命运,是不是太凄凉了一?
还未经历,便已早早注定的人生。
“师弟,你想做圣主吗?”心湖轻声问道。
“没有什么想做或者不想做,这是我必须担负的责任。”陆谷书语气依旧那般淡然。
“可是……你不想做就不要做啊,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责任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呢?这可是关系到你是否幸福啊,师弟!”
听到这里,心湖无法淡定了,她急促地抱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忧伤和落寞。
陆谷书对她提出的问题避而不谈,而是抬起手,手指摸着她的脸,指腹在她的脸上细细地描绘。
他闭着眼睛,仿佛在脑海中勾勒着她的模样。
“师姐,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的样子,就是你无忧无虑的时候,不管你闯祸也好,跟大师兄斗气也好,欺负小师弟也好,这样子的你,是最可爱的,也是我最希望看到你的样子。”
“那个眼睛永远带笑的少女,不应该是烦恼和忧愁的。”陆谷书的手指抚上她柔软的唇瓣。
这时,他唇角漾起了疏浅的笑意,仿佛春风拂过池里的莲花,闲淡静好的景致。
“想要,就去争取,不要犹豫,错过了,那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陆谷书的声调,此时如裹上层层岁月的沧桑,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的怅惘。
“那你会遗憾吗?”心湖握住他放在她脸上的手。
两人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十指交缠,能感受到彼此的脉搏和温度。
“不会。我会记得曾经的这些美好,一直放在心里,那样,也是幸福。”
“以后要是师姐难过了,伤心了,就来白月谷找我,我永远都会在这里,不会离开。”
“嗯。”
心湖一下子又觉得喉头哽咽发堵,轻了下头。
学会接受离别,也许,这就是成长必经的阵痛。
庆幸的是,心若在一起,哪里都不会觉得遥远,不是么?
后来,心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找秦无炎。
而是更抓紧每一刻的时间陪伴大师兄和三师弟。
听力恢复以后,陆谷书的视力也很快恢复了正常,不再需要心湖的照顾。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体质的原因,白恒之就远没有他那么乐观,恢复了听觉以后,视力却一直没有恢复。
大概是那时候心湖吸的毒没有陆谷书那么干净,所以导致毒残留的分量更重。秦无炎说,如果一直这个情况的话,就需要找到洛冉初帮他施针排毒了。
心湖头,对师父的针灸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三师弟的就任圣主仪式之前拖延,现在他身体好了以后,仪式自然紧锣密鼓要抓紧举行,所以,他们准备等参加完仪式祭典再离开。
心湖没去找秦无炎,秦无炎也没有来找她。
两个人一下变得像陌生人一样,疏远了很多,这成为这些天萦绕在她心口上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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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我给你念书,好不好?”
心湖倒了杯茶放在白恒之的手里,然后坐在他身旁的榻上望着他。
他的容颜依旧丰神俊朗,只是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此时黑漆漆的,没有半神采。
这些日子,大概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白恒之沉默了许多,不过笑容依旧温暖。
“三师弟的就任仪式是不是明天?”
“嗯。”提到这个,心湖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低落。
三师弟,过了明天,就不再是她的师弟,而是白月谷的圣主了。
“大师兄,你想要什么,我拿给你。”
见白恒之突然摸索着起身,心湖慌得连忙站起,扶着他的手臂。
“心湖……”白恒之身形顿住,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现在师兄在你眼中,是不是个废人?”
他的声音很低,语速极慢,仿佛只是在确认。
“怎么会?!”心湖胸口一震,仰头看着他的脸,聚焦他空洞的眼眸。
“你只是暂时看不见,会好的啊!!”下一刻,心湖吼道。
又察觉自己语气不好,她神色努力缓和下来,握住他的手。
“师兄,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是,这真的只是暂时的,秦无炎说师父的针灸肯定能帮你重见光明,你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好吗?”她仿佛在哄一个孩子般的温柔细语。
“呵呵……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有你这样对我的时候。”白恒之优雅有型的唇,溢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现在这个样子,反倒你来哄我。”
心湖一听,看着他这精神不振的模样,只觉火大。
“谁哄你了!你以前说过要照顾我的!还说要娶我!!现在就因为这么屁大的问题而一蹶不振吗?我还寄希望于以后靠你养我呢,你这副无精打采的德性,我还怎么指望你,看着让人真觉得碍眼!!”心湖嘴皮子上下翻飞,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数落。
闻言,白恒之呼吸却一滞,手腕一使力,将她带入怀里,捧着她的脸,鼻尖碰到鼻尖。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都带着轻颤。
“我说什么?我骂你呢!你不会脑子也给毒坏了吧?还要多听一遍被骂啊!!”对他给予的反应,心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出的话依旧毒舌。
“你说以后让我养你,还说我说过要娶你……”白恒之不理会她的唧唧呱呱,兀自重复道。
“嗯哪……就你现在这副衰样,怎么养我啊!还娶我,你想得美哩……”心湖继续碎碎念叨。
却不想,鼻尖上重量一压,他的唇覆盖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