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晓妍迎面见娘亲站在船板上。关切地看着自己,眼里却有了然,便知道娘亲是早于她便知道事情的始末的。
走了上前,轻轻挽了娘亲的手,轻声问道:“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银环叹息一声,眼里有些疼爱、悲悯之色,抚摸着晓妍的发际道:“为娘说过,想让你自己随着自己的心,做出自己的抉择,而你,不愧是我的女儿,不出我所料,果真不愿意委曲求全。”
晓妍微微一笑,却觉得离娘更近了。只怕她的心思,为娘这个古代女子倒是能理解几分的。
其实在她上船之前,她的爹娘就议论着她的亲事。
当时,赵银环与佟景新站在船头,看着晓妍与杜浩真远远地一前一后往船上行来,赵银环释然地轻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了苦涩的笑意。转头对佟景新道:“看来,杜浩真已经将实情告诉晓妍了。晓妍不会答应的。”
佟景新脸色暗了一暗,沉默不语。
他们本来已经认定杜浩真是自己的女婿了,虽然三年音讯全无,但杜浩真能身成名就,带了丰厚的家财归来,他们还是喜大过怒的,毕竟自己的女儿日后日子过得如何才重要,可是,后来杜浩真终究没有瞒他们,向他们说出了实情——他已经娶妻,娶的是秦爷的女儿秦雨荷为妻。
他们亦是任以安的别院暂住时,听闻了这个消息,惊怒交加,甚至要赶了杜浩真出门,即刻带了晓妍离开,但杜浩真跪在他们前面,向他们解释了娶妻的缘由,并非有意负了晓妍,而是误会所致,只求佟家能够原谅,并承诺娶晓妍为平妻,身份地位也不低于秦家女儿,定让晓妍享足荣华富贵,只求佟景新夫妻能给他一个机会。
赵银环虽然身子柔弱,性子看似温软,骨子里却自有一股刚硬。否则当初也不会逃婚嫁与佟景新为妻,仍旧要赶了杜浩真走。
但佟景新闷着头思量了半饷,沉吟着道:“我细想了,只要杜小哥是真心待晓妍的,也并无不可,晓妍是从小与他订了亲的人,若是如今悔婚,晓妍如何能寻下个什么样的人家,况且,你可想过?虽然是平妻……也比嫁与侯府任公子为妾要好些。”
虽然杜浩真此举令他大为愤怒,也想将杜浩真打了出去,可看着晓妍和任以安的情形,更令他心惊,权衡利弊,忍下恨咬着牙决定,还是让晓妍嫁于杜浩真比较好。
一是平妻与妾的地位是天壤之别,平妻是府里说得上话的正经主子,而再得宠的妾也多算半个主子;二是杜浩真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与佟家关系亲密,倒早有半子之意,如今虽然恨他不守信义辜负了晓妍。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他比只相处了一两天的任以安亲密。
赵银环听了这话,咬着牙气了半饷,冷笑道:“你倒是存了这心思。若是我,宁可打了出去,也受这份气,我家晓妍倒是愁嫁不出去的不成?”
佟景新一边叹气,一边死活拉住赵银环劝了半天。
赵银环冷着脸冷笑道:“就算让杜浩真自个同晓妍说了,我看晓妍也未必就如了他的意。”想了一阵,冷然道:“晓妍也大了,就让她自个拿主意罢。”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而现在,赵银环紧紧地盯着晓妍,当晓妍慢慢走近,她松了口气,晓妍脸上的表情告诉她,她果然没有答应杜浩真,不愧为她的女儿,不肯接受一段不甘愿的婚姻。
可是……她轻叹了口气,晓妍也及笄了,她退了婚,亲事怎么办?
晓妍向母亲禀明了退亲的意愿和缘由,将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递给母亲,让她还给杜浩真。
本来也是可以自个还给他的,可是,她宁愿尊从正式的仪式,既然是慎重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定的亲,那就慎重地让父母将这段姻缘了结罢。
也算是,给这段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将玉镯递给娘亲时。转头正见爹爹担忧地看着自己,眼神暗沉怜惜。
她虽不认同爹爹的想法,可晓妍知道,他也是真心为着自己打算的,自以为替她挑了一条更好的路,虽然不合自己的心意,但关心爱护她的心却是真的。
亲热地走上前去,如小时候一般,轻按着爹爹的双肩让他坐在船板上的椅子上,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揉着爹的双肩,一边轻声道:“爹别担心,我才十五岁呢,怎地也还没变成老姑娘,您不会急着想将我赶出去罢?我做的可比吃的多,养活自己还是行的,你且放宽心罢,亏不了。”
佟景新本为她的婚事担心忧虑,更兼可怜自己的女儿而伤心难过,听了这话,知道晓妍是在哄自个开心呢,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又一想她才刚刚及笄。婚姻大事虽然早该议了,但也不算太大年纪,也就暂时放下了心思,拍了拍晓妍的手,冲她一笑。
虎子站在船舱门口,看着低眉淡淡浅笑的晓妍和半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慈眉微笑的佟景新,手掌紧握成拳,猛地转头往船舱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