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耽心些什么?”
雷损上了马车之后,就这样地向狄飞惊问。
“顾盼自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雷损唯一的知音,除了昔日的关昭弟,也许就只有狄飞惊。
狄飞的唯一知音,会不会也就是雷损?
雷损与狄飞惊的距离,足有九尺。
马车很大。
十分宽敞。
就算在京城里,除了皇亲国戚、达官朝贵,也很少能见着这样豪华的马车。
他们两人都背靠着车篷。
中间隔着一件事物。
──当然是那口棺材。
棺材是雷损看人小心翼翼的搬上来的。
搬棺材的人,不但在六分半堂极有地位,就算手底下,也绝对是硬子。
就算是身分高、武功好,依然不能负责“抬”这一口棺材,也还要得到雷的信任,以及他特别而严格的甄选。
雷损挑选的是干净的人。
特别干净的人。
通常武功练得好的人,特别干净的实在不能算是太多,也许那是因为一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反而不会花大多时间来修饰自己。
不过决不是没有。
雷损选的就是这种人。
人要干净、武功要高。
而且双手还要特别干净,不准留指甲,不许有些微污垢,要是在“扛”了这副棺木才给雷陨发现它的手有些许“不干净”譬如曾挖过鼻孔、摸过女人的身子、剔过牙齿┃他就会把那人的手砍下来。
他做得到。
他做得出。
因为他是雷损。
雷损要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近几年来,也许他唯一做不到的事,便是对付不了苏梦枕,灭不了金风细雨楼。
在六分堂里,被选为负责“抬”这副棺材的人,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件随时有杀身之祸的差事,要比出去与敌人拚命,更加战战兢兢。
他们都是年轻人。
雷损喜欢年轻人。
常与年轻人在一起,才能确保自己的心情不致老化。
这些年轻人,在抬起这副棺材前,至少都已净手三次,所以,跟在他们身后,有好一些拿着洗手盘的人跟着,就连这些“托盘的人”,也是特别干净的人。
故此,江湖中人盛传:得罪苏梦枕,也许罪不致死,但要是开罪了金风细雨楼的长老“一言为定”,苏梦枕就决不会放过他;同样的,你对狄飞惊不尊重,也许还有可能不发生什么,因为狄飞惊的心思,谁猜不透,包括他几时发怒、几时高兴、对谁好、对什么坏;要是激怒了雷损,或许也还会有一线生机,因为雷损在大怒的时候,可能会杀了那人全家大小,可”擢升那人,造就他前所末有的地位,因为雷损向来是一个小事急惊,遇大事沉着的人,可。决不能、万万不能、永远也不可以去“碰”雷损这口棺材。
──要是去触摸雷这口棺材,你一定会后悔为何要生出来。
这是雷损的禁忌。
绝对的禁忌。
棺材被平平稳稳的停放在马车篷中央后,雷损才“敢”上车来,狄飞惊上车,当然在雷损之后。
他一向最知道白己最逼切要做好的事:不是如何争先,而是如何随后。
这他一向很懂。
所以他是狄飞惊。
一直都是六分半堂的第二号人物。
他也很清楚:要不是他一向都这样想、并且都这样做、而且地做得很好,他这个“第二把交椅上早就塌了、碎了、不复存了,在六分半堂、武林中、江湖土、世间里完全消失于无形。
包括他这悯人,雷损很喜欢狄飞惊。
也很敬重这个人。
因为他知道狄飞惊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才是不该做的。
刚才纯儿说到“量才适性”,狄飞惊无疑就是这种人。
有野心、有志气、有魄力争坐第一把交椅的人,俯拾皆是,在所多有,但一个有野心、有志气、有魄力的人只愿坐稳他的第二把交椅,才是万中无一、罕见罕有的人物。
狄飞惊就是这样的人物。
──可是狄飞惊怎么却忧愁起来呢?
──他耽心些什么?
──正午的一战?
──还是另外有些隐衷?
雷损知道这是他认同的时侯,也正是狄飞惊该说话的时候了。
这许多年来,他们之所以能合作无间,便是因为他们各自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各自站好自己的岗位,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这充分发挥和互为照应的结果,使得六分半堂,强大无比如果不是遇上了金风细雨楼。
棺材前,烧着一炷香。藏香。
藏香很香。
马车内氤氲着悠忽的香气,实在非常好闻。
──可是为何要燃香?
──难道棺材里睡着个死人?
如是,死人是谁,何致于雷损这般注重?为何不入土收殓?为何在跟金风细雨楼会战于三合楼时,仍然抬到战场来?
如果不是,因何燃香?
问题永远是问题。
当我们试着解答一个问题时,如果你认真追索下去,又会产生许许多多的问题。
能够有答案,尤其是正确答案的问题,其实并不多,但人生里的问题,尤其是无法解决的问题,确实是太多大多了。
狄飞惊现在所提出的,显然就是一个。
其中一个。
你看这香。”
雷损看去,香着。
香烧了一截,香灰正断塌下来,掉落在瓷制的心杯炉边沿上。
雷损着不出什么来。
“马车是动着的。”狄飞惊又说了那么一句。
这仿佛是句废话。
马车当然是动着的。
而且还直奔六分半堂。
按照这样的速度,只怕不消一个时辰,就可以同到总堂的“不动飞瀑”。
可是雷损知道狄飞惊必有所指。
所以他耐心的等下去。
等狄飞惊再说下去。
“所以风力很大,”狄飞惊果然说了下去:“风力猛劲的时候,会影响香的默燃,也就是说,有风的时候,香特别快烧完。”
他顿了顿,又道:“故此,我们以一顿饭来计算时间,那便不甚精确,因为吃饭的人,有快有慢,要是由一直慕恋雷小姐的那位张炭来吃,只怕还不到他三扒两拨,就只剩下了个空碗。”
然后他补充道:“同理,用一盏茶、一炷香、一眨眼来计算时间,都不大稳定,不大确实,如果这时间不重要,那还不如何,如何刹那间都足以到生死,那就所误极大所谬极钜矣他垂着头、但跟里发光:“没有时间,就没有光阴,我们就不会衰弱,不会老、不会死,这样重要的东西,没有准确的计算,怎么可以”他坚定地道:“我想,日后一定会有些发明,能够计算出精确的时间,而且,也许,还能够留住扁阴。”
雷损似也期许地道:“但愿能够。”
狄飞惊道:“希望能够。”
雷损接道:“可是,如果我们现在想不衰、不败、不死,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苏梦枕的问题。”
“我知道,”狄飞惊道:“这便是苏梦枕的问题。”
雷掼静了下来,寻思。
“首先,我们曾猜测过,苏梦枕之所以急于决战,是因为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狄飞惊道:“因为他病。
雷损首道:“时间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时间对我们而言,也非常重要;”狄飞惊道:“他甚至想要在明天决战,为了怕我们临时延期,他不惜失去地利、人和,答应带队闯入六分半堂。”
雷损嘴角似乎微微有了些笑意:“刚才,我刻意忍让,是要培养出苏梦枕的傲意和盛气,就算是再精明的人,在傲慢与气盛的时候,总是容易有缺失的。”
他把双手摆在袖子深处,仿佛正在抱着自己:“我也藉此辨察他的盛衰强弱。刚才,我一味谦让,而你替我处处与他争锋,我们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有缝,”狄飞惊忽道:“如果我们织就的是天衣,我们的天衣绝对有缝。”
““嵩阳大九手”温晚麾下有一名强助,就叫做口天衣有缝”,与我们的“后会有期”,金风细雨褛的“一言为定”,齐名江湖,你不是说这个人罢?”雷损微说地反向。
“我当然不是在说他,”狄飞惊道:“我只是在奇怪,苏梦枕实在没有必要把他的急躁和沉不住气,表现出来,让我们知道的。”
雷损道:“他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狄飞惊道:“只怕是。”
“他故意让我们以为他不能等?”
“如是,也就是说,他能等;”狄飞惊道:“至少,要比我们更能等,他才会故意表现不能等。”
“要是这,”雷损沉吟道:“我们以前的一切判断,都得要推翻了。他既然能在我们故意表现得谦退畏怯的时候,刻意盛气凌人,就是要让我们对他作出错误的估计。”
“在战场上,错误的估计,往往就等于失败。”
“也就是说,他的痛,不一定那么沉重。”
“可能全不严重。”
“他腿上所藏着的暗器,也没有发作开来。”
“看来是这样的,”狄飞惊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花无错的“绿豆口,无药可解,就算及时剜去伤处,也难制止毒力延。”
“而一言为定口依然活着?”
“并非没有可能。”
“他故意要闯六分半堂?”
“有可能。”
“他有必胜的把握?”
至少他现在仍没有败。”
我们也还没有败。”
“因为我们还未曾决战。”
“我们只合力把“迷天七圣”解决掉。”
“但关七也还没有死。”
“关七已经是个废人,他断了一臂,身受重伤,又遭雷殛,纵然能活得下来,也不足畏”“可是那在关七背后支持他的力量,依然是个谜:“,飞惊慎重的说“关七一臂被砍了下来,但那条“天下万物,莫之能毁”的“辟神钢链口,也等于是被这一刀砍了下来,关七是拖看他的断手走的。”
“你的意思是说?”
“他本来有两只手,因被链子扣着,只有一半的用处,现在他只有一手,但⌒全恢复了功用。”狄飞惊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华,“开封府里,虽然已没有第二个关七但只要仍有半个关七,那也很可观了。”
“何况还来了个白愁飞和王小石。”
“苏梦枕要是没有了白愁飞和王小石,他一定不会那么有信心,那么胸有成竹”狄飞道:“他幸运,此时此际,来了这两名强助。”
“他不一定幸运。”
“为什么?”这次轮到狄飞惊问。
“王小石和白愁飞,跟纯儿是朋友。”雷损道:“男女间交朋友,很容易不只是明友这次狄飞惊沉默良久,然后才道:“我看得出来。”
“王小石和白愁飞既然是苏梦枕的朋友,”雷损捻须道:“为何不能成为我的朋友”“可是他们之间已结为兄弟。”
“朋友、兄弟、爱情、亲情,有时候也会变质的,”雷损的眼里也充满着智慧,“只是看是什么样的威逼、和什么样的利诱。”
狄飞惊静了下来。
“你的意见?”雷损忽问,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要狄飞惊说话。
“如果这计划能成,的确能打击到苏梦枕的罩门,金风细雨楼的心脏,”狄飞惊道:这样重大的计划、这样重要的步骤,所以,在进行的时候,应该要特别小心一些。”
“你的意思是说……”
“当我们看到敌人的缺的时候,很可能是敌人故意让我们看到的,当我们看到敌人的优,很可能那才是他的破绽……”狄飞惊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对付像苏梦枕这样的敌人,是丝毫错失不得的。”
“敌人可能是计?”
“可能"”“就像以燃香来判断时间一般,很容易会有差池?”
“是。”
“差池虽然很小,但在重要关头,却足以全军覆没?”
“同时也足以致命。”狄飞惊答道,“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说。”
“苏梦忱来找过我。”
“他自己?”
“不,”狄飞惊道,“还有杨无邪。”
“那我们还算什么?提前发动攻击吧,”雷损着着他那副棺材,“我们就照苏公子的计划,来对付他自己:”11。”
z五十、红楼梦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一行人回到天泉山的“红楼”里,苏梦枕一路行,一路咳,咳声哙烈,远甚于他力战关七、与雷损对峙之时。
楼子里只剩下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杨无邪、师无愧、莫北神等几名要将。
王小石和自愁飞看着他如抽风袋般播动着的肩背,眼中都流露出耽忧之色。
杨无邪自一口白玉小瓶倒出了几颗药丸,苏梦枕也不龋寒,仰首吞服,合目养了一阵子的神,王小石低声道:“大哥可能要先歇歇。”
白愁飞默首道:“我们晚上再来。”
苏梦枕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又发出森冷寒光,忽然道:“禁忌:那是禁忌:”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苏梦枕指的是什么,一时间都现出了茫然的表情。杨无邪返身入内,白愁飞却道:“那也不一定。”
苏梦枕即问:“为什么?”
白愁飞反问道:“我们今天是不是成功地打击了迷天七圣?”
“至少是重创了关七。”
“关七他为什么会来?”
“他以为“六分半堂口正与我们互相对峙中,没想到我们竟会联手,先剪除他。”
“所以敌人给我们看到的破绽,未必是真正的破绽;”白愁飞道,“我们看不到的破绽,往往才是敌人的罩门。”
“你的意思是说……”
“同样的,敌人让我们着到的禁忌,未必是真正的禁忌。”白愁飞飞了飞眉毛,“雷损表面上对那口棺材敬若神明,可能只是故弄玄虚。”
“可能,”苏梦枕欣赏地道,二也可能不是。”
莫北神接着:“如果万一是:我们就得要顾虑到,棺材要的是什么叮”白愁飞立刻反问道:“如果雷损的目的就是要我们大伤脑筋、大费周章、疑神疑鬼、投鼠忌器呢?
莫北神微征一窒。杨无邪已从室内行出,手里拿着一册宗卷,道:“根据纪录,在过去八年来,六分牛堂在遇到重大事件的时候,雷损都抬出了棺材,没有人知道棺材有没有开启过,因为,在场的人,后来能活着的,只有一个狄飞惊。”
苏梦枕沉思。
白愁飞蹙眉。
“还有,六分半堂的子弟,对这口棺材既敬且畏,如果是堂中小卒,冒渎了棺廓,必定就地处死,当年:有一名堂主,因为不小心把手在棺材上按了一按,雷损就着人砍掉他按在棺上的两只手指,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得到指令之前,行前那付棺木的十里之内。”
杨无邪侃侃而道:“雷损在每一个月圆之夜,总是要独对棺木一个晚上,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苏梦枕忽问:“雷损把棺木搁在那里?”
“不勒飞瀑之前。”
“不动飞瀑是六分半堂重地?”王小石问。
“是。”杨无邪道。
苏梦枕道:“后天我们正是要攻取这个地方。”
白愁飞问:“被砍掉手指的堂主是谁?”
杨无邪答:“他已被降为第十三堂主,“独脚铁鹤”周角。”
白愁飞一皱眉,道:“六分半堂不是只有十二名堂主么?”
杨无邪道:“周角被贬,只算是“半名”堂主,地位略高于丁瘦鹪、厉单、林示己、林己心等香主。”
白愁飞沈吟道:“哦……”
苏梦枕神眼一亮:“二弟的意思……
白愁飞道:“除了狄飞驽之外,周角是曾最接近及接触过那日棺材的人。”
苏梦枕道:“我们当然不能向狄飞惊求证的事”白愁飞接道:“却可把周角“请田同来问问。”
苏梦枕道:“六分半堂断不会料到我们竟会打一名连堂主都算不上的人的主意。”
白愁飞道:“何况,冈角手指被砍,心怀怨愤,就算未必会出卖六分半堂,但也对那口棺材心存赚恶。”
苏梦枕唇边居然微微有笑意:“所以,有时候,看来没有用的人,却常常大有所用白愁飞道:“同样,看来毫不起眼的疏忽,却往往造成致命伤。”
苏梦枕道:“但这个伤肯定是六分半堂的。”
“凡是伤。都会痛,敌人的伤处,就是自己出击的重,”白愁飞道:“不过,像狄飞惊那种伤,实在很可能反而成为出击者的致命伤。”
苏梦枕黔怼头道:“你注意到了?”
白愁飞道:“我看见了。”
苏梦枕道:“别人以为你很骄傲、很自负的时候,你却什么都留意到了。”
白愁飞道:“所以我才自大得起。”
苏梦枕一时说不下去。
王小石即道:“你们是说狄飞骜曾抬过头?”
苏梦枕道:“在闪电的刹那。”
白愁飞道:“在拦截关七夺路而逃之际。”
“狄飞惊的头骨没有折断,他自然也可能有武功,可能还是绝世的武功;”王小石问:“只是他为啥要作这样的隐瞒?”
“他要人掉以轻心。”白愁飞道,“敌人集中注意力在雷损,他就可以在重大关头,助雷损一而胜。”
“不一定。”苏梦枕忽道。“也有可能助我们一击不成!
“哦?”白愁飞目注苏梦枕。
“雷损也不一定知道狄飞惊的颈骨没有断,”苏梦枕道,“或者,狄飞惊的颈骨的确折断过,可是现在又复原了。”
杨无邪道:“问题是在:雷损与狄飞惊合作无间、肝胆相照,并肩作战的原由,我们找出来了没有?”
王小石笑着说:“他们肝胆相照。也许是因为他们一个生有肝病,一个患有胆病。”
莫北神却正色道,“只要找得出原由来,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苏梦枕微喟道:“不过,天底下没有颠扑不破的道理,也没有拆不敬的关系,永不变质的感情。”
白愁飞一哂道:“所以,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永久的仇敌。”
王小石忽然大声道:“不对!”
白愁飞瞪祝蝴道:“就算不对,也是事实。”
王小石道:二要是人生是这个样子,那还有什么好玩?”
“活着是件庄严的事,没啥好玩的:“苏梦枕淡淡地道:“现实本就不好玩得很,只有在梦中才好玩。”
“活着就算不庄严,也很无奈,因为你除了死,就是活,没有别的选择。”白愁飞道:“所以我要活得好,活得光采,活在胜利中,那才活得过瘾,活得痛快:”“因为这是梦想,所以我们都活在梦里,偶尔也算是会有好玩的事儿。”苏梦枕居然笑了,他一笑,又咳嗽,眉一撮,像是什么地方刺痛了一下似的,可是他若无其事的接道,“这是红楼,我们仿佛都是活在一场红楼的梦境里。”
王小石喃喃地道:“不过,我们能在一起,共商大计,倒真似一场梦。”
“不道,到了后天,这场梦就得醒了;”苏梦枕道,“不是六分半堂惊梦,便是金风细雨楼的梦醒。”
王小石问:“所以你才故意表现得非常骄傲?”
苏梦枕道:“我要让他们都以为我骄傲。”
王小石道:“骄傲的人容易大意。”
苏梦枕道:“我就是希望他们以为我正在大意。”
王小石道:“但雷损也要你以为他懦怯。”
“所以我跟他真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苏梦枕居然笑了出声,“他尽量胆小怕事,我全面趾高气昂,真正的实力谁也不知,双方都在试探虚实,我们都是在演戏!”
白愁飞笑道:“人生本就像一场戏。”
王小石咕噜道:“我宁愿像梦。”
苏梦枕对白愁飞道:“你我那一场戏,也演得很逼真。”他顿了一顿,又道:的一样。”
王小石恍然道:“你们……原来……
苏梦枕微笑道:“我要老二当众与我冲突,让他们以为,我们军心未固、人心末稳。”
王小石茁笑道:“果真是敌人让你看得儿的破绽,可能是个陷阱。”心中忽掠过一个念头:他原以为白愁飞和苏梦枕真的容不下对方,只耽心一山不能藏二虎,而今得悉反而是双方当众“演一场戏”,受欺瞒的是自己,心中也真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他很快的便开解自己:
──大哥和二哥配合无间,为的是对敌,他俩没有真的龃龉,那是好事,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却听白愁飞道:“不过,对关七放虎归山,对六分半堂身闯虎穴,我还是非常反对。”
苏梦枕道:“你不明白的。”
白愁飞道:“那你就让我明白明白。”
杨无邪插口道:“楼主行事,莫测高深,不一定要事先道分明。”
白愁飞道:“事先明白,总好过事后反悔。”
师无愧忽道:“你是什么东西,公子做事,要先跟你说原由?”
白愁飞道:“我是副楼主,你这样对我说话,算是什么态度!
苏梦枕低叱一声:“无愧!
师无愧低首退后不语。
白愁飞兀自道:“关七已去,来者可追,但我们没有必要让敌人以逸待劳。”
苏梦枕脸色一变,道,我自有分数!
白愁飞仍寸步不让:“我们是在同一战线上,理当明白个中内情。”
王小石慌忙道:“我们才加入不久,很多事情还末拿捏到分寸,机密大事,确乎不宜大多人知晓。”
白愁飞仍道:“连我也不可以知道?”
“如果你是六分堂派来的人,”苏梦枕冷笑道,“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岂不是正好入彀?”
“好,好:“白愁飞怒笑道:“我来帮你,你竟以为我是奸细!
“这是我楼子里的事,关系到上上下下千百人的性命安危,我自然要审缜从事,”苏梦枕冷着睑色道,“再说,你来帮我,我也一样帮了你:没有金风细雨楼起用你,你又如何能逞野心、立大叶?”
白愁飞忿然道:“你以为我非金风细雨楼便不能创道立业?”
“非也。”苏梦枕依然沉着地道:“我就是着得出你们两人非池中物,日后必有大成,才诚意邀你们进楼子里来。”
王小石见白愁飞和苏梦枕又过不去起来,忙圆场道:“全仗大哥的慧眼和栽培,不然,我还在路口医铁打,二哥仍在街边卖画。”他这几句话,是由衷之言,说的十分诚挚。
白愁飞静了一阵子,忽问:“你怀疑我们?”
苏梦枕一笑道:“要是怀疑,你们现在还会在这里?”
白愁飞是一个非常坚决的人,他坚持问下去:“你着是不怀疑我们,为何在这生死关头,仍有所隐瞒?”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苏梦枕平静地道,二就算是无邪、无愧,他们跟在我身边多年,有些事,他们仍然是不知晓的。”
杨无邪即道:“但我们并没有追问。”
师无愧也道:“因为我们信任公子。”
“你既不任我。我又为何要信任你?”白愁飞固执地道,“你既防范我们,又为何要重用我们”“你错了。”
苏梦枕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他因为太过重才,才一直没有发作。“我就算怀疑你,也会试用你,不试用你,又如何才能信任你?在暴风雨前,我们还不能问舟共济,你还不能对联手放心,那只有徒增覆舟之危了:“苏梦枕道,“任何人都不会在一开始就信任人,何况,你们出现的时机,恰好就在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决一死战之际,未免太过凑巧了。”
这次到王小石忧心忡忡的问:“你认为我们是故意潜入金风细雨楼卧底的?”
苏梦忱道:“不是。”
王小石问:“为什么?”
苏梦忱道:“因为谁也料不到我会这样的重用你们。就算你们很有本领,我也可以弃置不用,甚至着人杀了你们。但是谁也无法料定我的反应,所以不甚可能局来卧底。”
他了顿,又道:“更何况,在雨中废墟里,我吃了一记“绿豆”暗器的时候,你们就有机会在那时候杀了我,恨本不需要作卧底。”
王小石目光垂注在苏梦枕的腿肚子上:““绿豆”很?”
苏梦枕道:“毒得超乎想像。”
杨无邪道:“花无错存心背叛,要取鲍子的命,不够毒的暗器,他也不自使出来。”
王小石耽心地道:“不知……有没有妨碍?”
苏梦枕还末答话,白愁飞已道:“他不会回答的。就算答你,也未必说真话。”
苏梦枕眼里已无了笑意:“你很聪明。”
“我喜欢交聪明的朋友,最好是人又聪明,良心又好的人,”苏梦枕忽把话题移转:“止如找老婆,我喜欢人又长得漂亮,心地又好,又能干聪明的女孩予。聪明的要,因要对着一生一世,要是不够聪明,那漂亮只是虚,徒增烦恼。故此,宁愿不甚美,也不可不够聪明。美会逝去,聪明永存。可惜,人世间又美又好又聪明的女子,不可多得,纵是男子,也少之又少。”
王小石笑道:“雷姑娘美极了,人又聪明,良心又好。”
“良心我不知道,她武功却是不成;”苏梦枕也笑道:“不过她确是又美又聪敏,所以我要托你一件事。”
王小石乐得把白愁飞与苏梦枕的争执化解,忙问:“什么事?”
“在私下与你说这件事之前,我们正要面对的是后午六分半堂之会?”苏梦枕长声道:“我们现在有一些事是必须要做的:那就是要有充分的歇息,然后”“我们再聚于此地。共同擘划攻破六分半堂的大计:”11。”
z五一、道旋风“我的大计就是发财:“唐宝牛喝到第三的时候,眼睛已经有发了直,舌头也大了起来,“待发了大财,我就可以做我要做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事情?”张炭已喝了十六碗,脸不红、气不喘,他饮酒要比喝茶还顺畅,但算来还是要比吃饭慢上一些。
“我需要一个如花似玉,有闭月羞花之貌的老婆,”唐宝牛眼里充满了幻想,“我要出名,成大名,让人人一听我唐宝牛,都怕了我,都吓退三步……”
“你要做到这,不必要等到发财。”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