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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出梁山第一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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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细看那七枚飞镖的路径,只见七镖分为两前五後,分打自己上中下三路,他心下大惊,倘若挡开前两枚飞镖,後五枚便会趁隙而入,实在不知要如何抵挡,慌乱间急忙解下头盔,使劲往那几枚飞镖扔去,只听当当几声响过,已然挡下其中四枚,但仍有三枚朝自己飞来。秦仲海挥刀挡去,又击落了两枚,但最後一枚飞镖却已到眼前,实在挡无可挡,秦仲海急忙往地下一滚,这才躲开紧追而至的最後一镖,那镖插在他脸颊之旁,端的是凶险至极。

言二娘见他狼狈,却不追击,说道:“这位将军小心了,我这『七星聚会』一过,跟著便是『十三太保』、『十八罗汉』两招,你可准备好了。”

言二娘一身的武艺全在暗器上,她苦练飞镖有成,当年更是以一招﹁十三太保﹂打遍武林好手,端的是厉害至极,眼看七枚飞镖已然难挡,若要十三枚、十八枚同来,却不知要如何抵挡,秦仲海听了说话,只是嘿嘿乾笑,神色颇为难看。

薛奴儿哈哈一笑,说道:“上回丢了只头盔出来,这次只怕连鞋袜裤子也要用上了。”

卢云见他幸灾乐祸,心中有气,怒目便往薛奴儿看去。

薛奴儿见卢云怒气冲冲,双手一摊,笑道:“公公我可没说错啊,模样难看总比叫人杀死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嘛。你说是不是?”

秦仲海脸色凝重,知道对方的暗器实在了得,自己站在远处,那是挨打不还手的局面,他寻思道:“眼下是个必败之局,我需得逼近她身前三尺,方有取胜可能。”当下大吼一声,猛往言二娘身前奔去,这下转守为攻,行的是九死一生的险招。

言二娘摇头道:“没用的。”跟著白光一闪,十枚飞镖同时射来,暗器路径已然罩住秦仲海周身四处,眼看是个无处可躲的局面。秦仲海虎吼一声,飞身跃起,十枚飞镖便从脚下飞过。谁知言二娘已然算定他闪避的路线,双手一送,又是三枚飞镖射来,这三枚镖後发先至,猛朝秦仲海上中下三路射去,正是所谓“十三太保”。

秦仲海人在半空,无法闪躲,只得拔刀在手,当当两声过去,已经连著挡开了两枚飞镖,但後头那枚来得实在太快,直往他喉头射去,他大吃一惊,急忙低下头去,陡地张嘴咬去,竟将那枚飞镖咬住,猛力传来,只震得他满口牙齿隐隐生疼。

一旁卢云见他这招大是行险,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薛奴儿笑道:“好一招狗咬吕洞宾啊!秦将军果然高明!”卢云大怒,喝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聊,大家都是为公主办事,也算共事一场,你却如此讥讽於人!”

薛奴儿自知理亏,不愿答腔,迳自笑吟吟地看著秦仲海。

秦仲海吐出钢镖,面色惨澹,不知是否要上前抢攻,言二娘却不容他喘息,双手连挥,说道:“小心了,十八罗汉来了!”一十八枚飞镖射来,秦仲海凝目望去,见飞镖来势快绝,正要举刀挡格,那十来枚飞镖却歪歪斜斜,竟朝地下落去,准头甚差,只落到秦仲海身周左右。

秦仲海心下正自疑惑,不知言二娘有何计谋,忽见那十来枚飞镖往地下散落的石堆一碰,竟都反弹飞起,猛朝秦仲海身上射来,一时之间,却见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都是暗器。

原来这招已然算定秦仲海身边地形,藉著暗器撞在地下的反弹力道,以之攻敌,颇有出其不意的威力。秦仲海见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心道:“说不得了,我再不使出绝招救命,如何得了?”

霎时大吼一声,举刀狂挥,一条火龙疾驰而过,众人眼前一亮,只见秦仲海刀上燃起一团熊熊的火光,火焰燃烧半空,那十来枚飞镖已然落在地下。

言二娘吃了一惊,叫道:“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秦仲海挺起钢刀,说道:“这招称作『贪火奔腾』,乃是吾师所授绝技,已至火贪刀第七重功力。”他话声甫毕,喝道:“小心了!”便即拔足直冲,直向言二娘身前奔来。

言二娘见他高举钢刀,满面狰狞,忍不住心下暗惊,双手一招,她身周无数飞镖忽地转向,全往秦仲海身上射去,言二娘叫道:“我这招叫做『万马奔腾』,却看你如何接招?”这下钢镖飞来,有如蜂群来袭,密密麻麻,令人心生惧怕,再加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却要秦仲海如何抵挡?

卢云大叫道:“秦将军!快退开!”声音惊慌,就怕秦仲海难以自救。那薛奴儿却掩嘴偷笑,他对秦仲海殊无好感,此人若是死了,虽说出关和番会有些不便,但能见此人被杀,乱镖钉死在地,那份痛快还是有的。

此时万镖飞至,眼看秦仲海便要死得惨不堪言,卢云大声叫道:“快躲开啊!”跟著便要飞身抢出,但其时已晚,无数飞镖已然射向秦仲海。

猛地一阵熊熊火光燃起,秦仲海竟如一只大陀螺似的仰天冲去,他全身不住旋转,钢刀上红艳艳的火光登时裹住全身,声势煞是惊人,无数飞镖给这劲风一逼,立时往外飞散。

秦仲海虎啸连连,彷佛一条大火龙般的扑向言二娘,言二娘脸上变色,惊叫道:“这……这是什么武功?”秦仲海此时招式使出,不及打话,刀锋猛往言二娘头上劈去,言二娘吓得花容失色,闭紧了双目,惊声尖叫。

一旁小兔子等纷纷大叫,却救不了言二娘,卢云握紧双拳,手心出汗,就怕这刀真的劈下,言二娘娇滴滴的身子不免给当头劈成两截。

众人惊慌失措,却只薛奴儿面带冷笑、庙中之人静悄悄别无声响,看来这两人武功高强,见识非凡,似知秦仲海这刀并无伤人之意,便都袖手旁观,不做一声。

果然秦仲海不愿出手杀人,他断喝一声,沈雄的腕力使出,登把刀势收起,他举刀架在言二娘颈中,说道:“女英雄已然输了,这就跟我走吧!”

言二娘睁开眼来,面色惨澹,竟不接话。

秦仲海知道她定是心高气傲,不愿服输,当下道:“娘子并不是输在武功不及,而是输在运气不及。我方才那招乃是『火贪一刀』第八重,名叫『龙火噬天』,其实我并未练熟,适才情急拼命,误打误撞,想不到一举建功,实乃天幸。”他这番话给足了言二娘面子,谁知她仍是紧闭樱口,一双凤眼满是泪水,神色甚是悲戚。

秦仲海道:“劳烦女英雄随我一行,公主殿下还等著问你话。”随即又对小兔儿等人道:“你们放心,只要诸位能忠顺於国家,答应不再作乱造反,公主殿下仁慈宽厚,必不会重罚。日後各位投效朝廷,戴罪立功,岂不是美事一件?”说著向言二娘道:“走吧!”钢刀一收,离了言二娘的颈子。

忽见言二娘泪水滴下,咬牙说道:“我此生报仇无望,又何必活在这世上?”竟猛往刀锋撞去,却是要当场自尽!

秦仲海大惊道:“万万不可!”但言二娘一心求死,这一撞之势甚是猛急,秦仲海连忙往後纵跃,叫道:“生命可贵,你可想清楚啊!”言二娘扑了个空,摔落在地,小兔儿等人大哭道:“姊姊不要做傻事啊!”秦仲海见她独自趴倒在地,便要伸手去拉,忽然言二娘一跃而起,便往山峰上奔去。

秦仲海怕她远走,忙道:“卢兄弟,你先押这几个人回去,我去追这女子下来。”薛奴儿嘿嘿一笑,说道:“那倒不用麻烦!”说着手上金光闪耀,那“天外飞轮”倏地飞出,朝言二娘背後射去,秦仲海举刀劈去,将金轮挡开,喝道:“你别捣乱,我要生擒这名女子!”那薛奴儿内力实有独到之秘,秦仲海便这麽一挡,右臂已然酸麻无力。

薛奴儿举手一招,将金轮接了回去,尖声笑道:“秦仲海,你可是看上了这名寡妇?”秦仲海呸了一声,道:“等会儿再跟你算这笔帐!”他嘴上说话,脚下不停,转眼间便已奔出十来丈。

卢云一声清啸,传令给上头军健,过不多时,十来名兵士急急走来,押解欧阳勇、小兔儿等人回去,薛奴儿对着破庙道:“项天寿,你的朋友咱家带回去啦!日後你好好躲在这里,包你平安无事,直到老死。你可听到了?”庙中之人听了说话,却沈默无声,似乎不甚关心。

小兔儿骂道:“姓项的!你这卑鄙无耻的东西,比奸臣宦官都还下流!你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被俘,却连救也不救,你还算是人吗?”一旁金毛龟冷冷地道:“不必和这种人多费口舌,他长年躲在那鬼庙里,早已失心疯了,以後他独自死在里头,连替他收尸的人也没有,只怕比我们还惨上百倍。”那人听了讽刺,却仍默不作声,良久没有声音传出。

薛奴儿笑道:“走啦!还在这里做什麽?”说着往小兔儿身上一推,小兔儿独自大叫:“姓项的,你不救我们也算了,好歹去把言姊姊救出来啊!”众人拉拉扯扯,叫声渐渐远去,已然走远。

却说秦仲海飞奔上山,却不见言二娘的踪影,他一路细心寻找,寻到山腰时,天候已比平地为冷,天上雪花一片片地落将下来,山上积雪直达数尺。他四处寻找可疑痕迹,忽然看到地下有着淡淡的脚印,心下大喜,便寻着那脚印上山。

这山峰又高又陡,一路走去,已是黄昏时刻,秦仲海运起轻功,在雪地上轻轻行走,以免双脚深陷於积雪之中。

又行片刻,已然攀赴山,只是此时气候变换不定,山起了一片大雾,白茫茫的看不清路径,秦仲海举脚出去,陡地踢到一根柱子,他抬头一望,忽见眼前好大一片木造牌楼,但已然毁败不堪,牌楼左侧崩坍塌陷,基座也是腐朽破烂,看来随时都会崩倒。

秦仲海摇了摇头,正要往前走去,忽见地下有一块巨大的匾额,连忙俯身去看,他抹去上头厚厚的积雪,从左朝右地看去,却见到了叁个朱红大字:“怒苍山”。

秦仲海心下一凛,这才想起自己已然登上怒苍山。

转念想道:“不知言二娘跑到这处废墟做什麽?莫非她在此伏下帮手不成?”当下手握钢刀,随时提防偷袭。

他向前走去,眼前白蒙蒙地一片大雪,实在看不到什麽人影,过不多时,他身上也覆了厚厚一层,他寻思道:“这雪下得实在凶,恐怕今日很难找到言二娘,不如来日再派兵搜山,到时必然方便许多。”正想退下山去,忽地见到一栋高高的楼阁,大雪中也辨别不清模样,秦仲海心下一喜,暗道:“这下可省事多了,看来言二娘必然躲在里头,我且前去看看。”他加快脚步,抢进了那楼阁之中。

甫一进去,却见大门已然崩毁,只留下门口空旷矿的一个大洞,那门板却不知落到何处去了,秦仲海大声叫道:“言女侠,快别躲了,和我回去吧!”喊了一阵,里头仍是静悄悄地,全无回应,秦仲海叹了一声,找了几枝木条,上火把,便往深处走去。

跨过内门,却见眼前偌大的一座深厅,此厅空旷深远,梁高柱宽,足与禁城文华殿相比,想来是怒苍山首领们议事的地方。

秦仲海左右探看,念及此处的许多传说,寻思道:“听道上人物说,二十多年前,此处曾聚集叁万兵马,与朝廷轰轰烈烈地大干数场。虽说都是反贼,但也说得上是当朝风流人物,今日倒要好好凭吊一番。”秦仲海走到厅内,见内堂高高一处殿台,台下正方摆着五只石雕老虎,手工甚是精细,足有半人高矮,正中那只却被人敲去了头。秦仲海看了一会儿,瞧不出个所以然,当下一跃而起,跳到厅内殿台上,猛地脚下一空,那殿台竟被他踏崩了一块,险些摔了一跤,足见这处所年久失修,早已毁败得不成话。

秦仲海叹息一声,想道:“烂成这模样,当真是英雄气短了。”他摇了摇头,举起火把,见殿上高挂着一幅匾额,幸喜尚未破烂,他凝目望去,见是“忠义堂”叁字。

秦仲海心道:“忠义堂?这批匪人也知道忠义麽?”他低头看去,见匾额下正摆着一张石椅,左右另置两张较小的木椅,看这叁个位子如此摆设,过去坐的必是怒苍山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只是叁张椅子都已腐朽破烂,好似只要伸手一触,便会破碎崩塌。秦仲海心道:“这正中的大位,当是以前怒苍山的头目所坐。那左右两旁的座椅,坐的应是两名襄赞军师,便似左右丞相一般。这开立怒苍山的豪杰,必是饱读诗书之士,却不知为何造反?”他举起火把,缓缓走近,忽见叁张椅上都刻得有字,秦仲海心下一喜,忙探头去看,只见正中那张座椅刻着两行字:“东辞白帝叁万里,西出梁山第一人”,两旁座椅後也刻的有字,一张刻的是“左龙”,一张却是“右凤”,秦仲海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左龙右凤,这头领不成了皇帝麽?”他跳下台去,小心翼翼地在四周走了一圈,却不见有什麽异样之处,他站在石老虎旁,正自思量,顺手将手掌摆在那石虎头上,轻轻地拍着。

秦仲海看着眼前破败凄凉的景象,想道:“都说怒苍山过去何等强盛,曾把朝廷打个狗血淋头,谁知今日却破败成这幅模样,看来传言太过夸大,还是眼见为信的是。”他今日见到怒苍山旧日人马,都是些小兔子、金毛龟之类的人物,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豪杰,便觉传说有些言过其实。待见到怒苍山总舵大殿已然倾颓,更有英雄气短之叹。

正想间,手指轻轻抚摸石虎的额头,忽觉上头刻着有字,急忙举火照去,只见那虎头上刻着一个“南”字,他细细察看,却见虎背上另有一行字:“马军五虎上将,铁剑震天南李铁衫”。

秦仲海心下一奇,自言自语地道:“李铁衫?便是为定远出头的那人麽?怎地此人也是怒苍山的旧部?”这李铁衫以一柄铁剑力战群雄,赢得一个“铁剑震天南”的封号,一年前还曾为伍定远出头,大战卓凌昭等人,却原来是怒苍山的一员大将,倒真是料想不到了。

秦仲海见馀下还有四只石虎,心下大感好奇,便想看看怒苍山还有什麽英雄豪杰,曾在此地共商平生义。

他举起火把,转朝另一只石虎看去,他靠近虎身细看,猛见虎头写着“西”字,跟着读道:“马军五虎上将,应州指挥使西凉小吕布韩毅。”秦仲海大吃一惊,道:“应州指挥使?怎地此人还是朝廷命官?”这韩毅官拜应州都指挥使,当是朝廷的猛将,却怎地上山造反?当真令人猜想不透。不过看这人名列五虎之一,武功绝不在李铁衫之下,想来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又看另一只石虎,宁目看去,只见虎头上刻着一个“东”字,石虎背上刻着“马军五虎上将,水军总教习江东帆影陆孤瞻”,他不识得此人,更不知是何来历,武功高低等情,便摇了摇头,往下一只看去。

只见这只头上刻着一个“北”字,背上另刻“马军五虎上将,气冲塞北石刚”,这人秦仲海也是不识,他叹息一声,想道:“我看这些人早已销声匿迹,再不便已作古,却不知除了李铁衫之外,还有几人活着?”此时已看过东西南北四方石虎,仅馀正中一只断头虎未看,当下便俯过身去,细细查看。

秦仲海凝目去看,却见石虎背上的字已被利刃削掉,切口处极是光滑平整,这石虎材质甚是坚硬,下手之人若不是用宝剑宝刀,便是武功奇高的好手,只不知为何要遮掩石虎上的字迹?难不成是怕官府知晓他的身分麽?还是与怒苍山有仇?他想了片刻,一时不得其解,便转身离殿,正自走着,忽听一声轻响,远远地从殿外传来,秦仲海一惊,心道:“糟了!此处若有匪徒隐藏,到时争斗起来,敌众我寡,那可大大不妙。”连忙弯腰低身,放轻脚步,缓缓走出殿外。

他甫出殿门,赫然见到一人挂在树上,两脚凌空漂荡!秦仲海心下一惊,连忙往那树下奔去,却见一名女子舌头外吐,双目紧闭,脖子上却绕着绳圈,竟是在此上吊自杀。秦仲海往上一跃,举刀割断绳索,将那女子救了下来,他就着火光看去,那女子容貌甚美,约莫叁十来岁年纪,不就是“红粉麒麟”言二娘麽?秦仲海大吃一惊,言二娘就算在此设下埋伏暗算,甚且邀集高手来此助拳,他都不会讶异,谁知她拼死逃到山上,却是要在此处上吊自尽,这岂不荒唐可笑?他见言二娘良久不动,连忙为她把脉,只觉她的手腕冰冷僵硬,已然死去多时。秦仲海颓然坐倒,心中忽有惆怅之感,原本见此女英风爽飒,颇有与她结交之意,谁知她却这样死了。

秦仲海望着她惨白的面孔,心下又生怜悯之感。他叹息一声,忽地大声道:“不行!老子绝不能任她这般死去!就是死马,你爷爷也要当活马医!”当下顾不得男女嫌疑,迳自将手放在她的胸脯上,把一股内力输入她的体内,此法以内力直接刺激心脉,乃是秦仲海师父所授,过去秦仲海从未用过,但此时情状危急,也只有贸然一试了。

过了片刻,那女子还是一动不动,秦仲海大急,知道再拖一时半刻,言二娘定然无救,便救活也成痴呆,他举起刀柄,运起“火贪一刀”的刚劲,陡地往胸口戳下,只听啪地一声,言二娘胸口肋骨已然折断,但仍然一动不动。

秦仲海急道:“说不得,只有从权了!”便把言二娘上身脱去,露出赤裸裸的胸脯,忽地地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言二娘怀中的飞镖落了出来,几十枚飞镖落一地,此时镖在人亡,更是说不出的凄清。

秦仲海寻思道:“这次若再救不活她,那就连大罗神仙也没法子了,唉!只有一赌吧!”他小心翼翼,摸准言二娘心口的方位,再次用刀柄击下,这次力道已然小了许多,只见言二娘上身一震,手脚微微动了一下,秦仲海大喜,连忙盘坐在她身前,两手抓住她的掌心,将内力源源不绝地输了过去。过了小半个时辰,言二娘脸色由白转红,慢慢地开始呼吸,秦仲海不敢怠慢,更是全力施为,头上冒出袅袅白烟。

大雪不绝落下,在两人身上,但给秦仲海的刚猛热气一逼,全数化为阵阵水气,在两人身遭围绕。

又过了半个时辰,只听言二娘嘤咛一声,张开了眼。

秦仲海大喜道:“活了!活了!”言二娘自不知身在何处,一双凤眼朦胧胧地看着秦仲海,说道:“这是哪里?可是地底冥府麽?”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是啊!我便是牛头马面,却是那专灌汤药的孟婆!”言二娘逐渐清醒,猛地觉得身上寒冷,低头看去,却见胸前衣衫已被人剥去,她又羞又急,登时一个耳光往秦仲海脸上打去。

秦仲海急忙闪避,喝道:“你现在身体尚虚,千万不要动手!”言二娘掩住衣衫,叫道:“你…你这登徒浪子,居然趁我昏迷时非礼於我…我…我跟你拼了!”说着扑上前去,便要抢夺秦仲海脚下的钢刀。

秦仲海往後纵跃,喝道:“不要错怪好人,我见你命在旦夕,这才出手相救,别恩将仇报!”言二娘身子一动,胸前肋骨忽地剧痛,她侧着身子,缓缓地仰天倒下。

秦仲海忙道:“现下觉得怎样?可是胸前疼的厉害?”他方才出手过重,居然将言二娘的肋骨打断,心下甚是过意不去,这时便想上前察看。

言二娘见他走近,尖叫道:“你走开!不要看我!”秦仲海慌道:“我若不看,却要如何替接骨治疗?”言二娘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此时上身裸露,如白雪般柔嫩的胸脯已被外人看去,霎时心中一悲,忍不住放声大哭,叫道:“你不要管我,让我死了吧!”秦仲海叹息一声,走上前去,蹲在言二娘身边。

言二娘又羞又急,惊道:“你的脏爪子不要碰我,我是出嫁的妇人,你万万不能靠近我!”秦仲海叹道:“唉……他奶奶的『嫂溺援以手』,若是这般迂腐,今夜必然活活冻死在这里,要不便给痛死。”言二娘垂泪道:“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全身到脚都是他的,绝不许别的男人看上一眼,你若是辱我,我只有死给你看!”秦仲海见雪势渐大,忙道:“我只是想要救,绝无歹念,你不要多心了。”说着伸出手去,抱住了她,便要替她接上胸脯的断骨。

言二娘又羞又怕,忽然啊地一声,猛地尖叫,那尖叫声震山冈,惊传数里。

秦仲海恼羞成怒,嘿地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这女人家好不识相!想我秦仲海走遍叁山五岳,谁不当我是一条好汉?只有你这女人,硬是把我想成登徒浪子,在此做那淫秽肮脏之事!死的吧,我自走了!”他火气犯起,当下大踏步离去,心道:“这女人好不麻烦,一下要死,一下要活,居然还把我当成下叁滥的小人,真他妈的白做好人。”他快步离去,却迟迟听不到那女子的声音,想来她定是硬气倔强,不肯出言相求。他心下刚硬,毫不理睬,便自离去。

谁知又走出几步,忽然听到那女子悲悲切切地哭了出来,那哭声甚是低沈,好似隔了什麽物事,想来这女子甚是高傲,不愿自己的哭泣被秦仲海听到,必是用手掌遮掩哭声。

秦仲海听了一会儿,想起那女子柔弱可怜,二十年来却要肩负血海深仇,实在让人怜悯同情,他叹了一声,低身捡了几根平整的树枝,一会儿好替她接骨,跟着转身回去。

言二娘正自啼哭不止,忽见秦仲海回来,陡地大叫道:“你回来干什麽!快给我滚开!”她脸上自挂着泪水,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谁知说话还是一脸凶狠泼辣。

秦仲海更不打话,一个箭步抢过,跟着手上运指如飞,霎时将她穴道上,言二娘动弹不得,但嘴上却还能说话,她大声惊叫道:“非礼啊!非礼啊!”秦仲海冷冷地道:“若要再说,老子一刀砍了!”言二娘怒道:“要砍便砍,我怕你不成!”秦仲海嘿地一声,搂过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跟着伸手出去,将她肋骨扶正。

酥胸被抚,言二娘又羞又怒,想要抗拒,但身上穴道被,却苦於无法动弹,只有任凭旁人轻薄了。她泪水涔涔而下,哭道:“呜呜……姓秦的……等我伤好之後,我定要杀了你……”秦仲海怒喝道:“想要伤好,现在就乖乖地别吵!”言二娘一时娇羞难抑,登时晕去。

待她转醒之时,却见自己已然躺在忠义堂上,身上痛楚大减,想来秦仲海已为她穴止痛,她把头颈举高,却见秦仲海正自背向自己,却在那儿生火烤肉。

一阵阵地香味飘来,言二娘只觉饿极,但又不愿出口相求,想到此人曾经对自己无礼,心下更是大恨,她悄没声地拿出飞镖,猛往秦仲海背後射去。

忽听秦仲海说道:“你要醒了,这就吃东西吧,多省力气休养。”身子一让,那飞镖便自射进火堆。言二娘见他识破自己的诡计,却只哼地一声,不知要说些什么。

秦仲海站起身来,手拿烤熟的兔肉,走向言二娘,说道:“趁热吃了吧,味道不坏。”

言二娘一来也是饿极,二来又对秦仲海束手无策,她恶狠狠地瞪著秦仲海,接过兔肉,吃一口,瞪一眼,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秦仲海蹲在她身边,看她把烤肉吃完,说道:“看你胃口不坏,当可早日复原。”他见殿外雪势已缓,便站起身来,道:“我这就走了,公主殿下还等著我回去保驾呢!”

秦仲海原本一路追捕言二娘,只想拿她回营,待见她性子刚烈,身世又甚悲苦,自己若真把她擒拿回去,不免把她活活逼死。当下便有意放她过去。

言二娘哼地一声,恨恨地道:“朝廷鹰爪,卑鄙无耻!”秦仲海不去理她,伸手拖过了几只兔子,都是方才打来的,说道:“你现下身上有伤,动弹不得,这几只兔子足够你吃上几天了。”他走向殿门,便要离开。此时秦仲海离军已有半日,心下颇为担忧,便想早赶回营中,免生意外。

言二娘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惆怅,但随即想起被俘的弟兄,她尖声大叫:“秦仲海!”秦仲海此时尚在门外,听她叫唤,却不再进来,只站在门外道:“娘子有何吩咐?”

言二娘喝道:“你把我兄弟放出来!不然我定和你没完没了!”

秦仲海知道这些人仇恨朝廷,若不能把他们降伏,只怕日後必有後患,言二娘身上有伤,移动不得,只有放她过去了,但好容易拿下其他几人,怎能随便放走?当下摇头道:“此事恕难从命。”

言二娘无计可施,此时她身上重伤,难以动上一步半步,更别谈出手救人了。她见秦仲海对她颇为周到,忽想开口求恳,但心下一阵倔强,急忙把这个念头压下。她厉声道:“姓秦的,你这人眼里就只有升官发财吗?非把我的弟兄送到官府里杀头,你才能称心如意吗?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秦仲海听了一阵,自知她挂念弟兄,不由得叹了口气,从门外走了回来。

言二娘见他回来,心下没来由的一喜。秦仲海迳自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我白日里劝你归顺朝廷,那是真心诚意的,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言二娘呸了一声,往秦仲海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秦仲海斜身避开,轻叹一声,说道:“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你非要如此反叛朝廷?你若肯归顺我朝,他日我向咱上司柳侯爷建言,你等必受重用。到时你我同朝为臣,一同为国,岂不快哉?又何必这般流亡江湖,度那暗不见天日的岁月?”

言二娘转头看他,只见火光下秦仲海情真意切地望著自己,她心下忽地一恸,伸手掩面,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秦仲海见她一会儿发怒,一会儿哭泣,不知如何劝解,心道:﹁这年头疯婆子恁也多了,老子可要加倍小心。﹂他咳了一声,便只一言不发,任凭她哭著。

只听言二娘泣道:“晚了……一切都晚了……”秦仲海奇道:“晚了?什么晚了?吃饭吃得晚了么?你说清楚些!”

言二娘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说这些话,全都晚了……我亲哥哥被官府害死,我丈夫给人重重打了一掌在脑门上,二十年来下落不明,你说……我……我要如何归附朝廷?我若真的无耻投降,死後怎对得起他们?”

秦仲海一惊,问道:“你这两位亲人,却也是怒苍山的人吗?”

言二娘抹去泪水,昂然道:“没错!我丈夫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西凉小吕布』。”

秦仲海方才见过这人的名字,知道他是“马军五虎上将”中的一员,他凝目看去,只见言二娘满心的向往爱慕,显然心中思念丈夫,他心中忽地有些异样,连忙咳了一声,问道:“你翁婿可是官拜应州指挥使,大名叫做韩毅?”

言二娘喜道:“你也知道他?”秦仲海嗯了一声,道:“我先前在殿里看过他的名字。”

言二娘征征地道:“我丈夫神武英俊,武功高得不得了,只怕比你还要厉害,我嫁他时不过十五岁,那时我们一起入山……”她正待唠唠叨叨地说下去,秦仲海连忙打断话头,问道:“方才你还提到你大哥,他又是谁?”

言二娘一听此问,想要坐起身来,但她肋骨折断,难以动弹,秦仲海伸手过去,搂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扶起。这秦仲海乃是豁达豪迈之人,不似卢云那般拘泥顽固,对男女之防本就不看重,此时便少了许多无聊顾忌。

言二娘给他抱在怀里,却浑没注意这些细节,她脸泛红晕,说道:“我大哥言振武,外号『赤血麒麟』,排名『五关小彪将』之首,昔日我们兄妹俩一守云龙关,一守懿德关,说有多威风,那就有多威风哪!”她回忆昔年往事,露出了神往之情。

秦仲海道:“那朝廷何以害死你兄长?又何以打伤你丈夫?”

言二娘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秦仲海惨然一笑,心道:“老子大冷天的,却专在山里听疯婆鬼哭,这几日千万不要赌博,否则定会输光裤子。”

秦仲海哪里知道,言二娘十多年来深居简出,每日里总得戴上一幅冷冰冰的老大姐面孔,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吐露心事,便是小兔儿那几个弟兄,也不曾与闻,谁晓得她深夜无人时,总是潸然泪下、泪湿孤枕?此时秦仲海这般真心诚意的问她,居然是她二十年来头一回谈论当年惨事,却叫她如何不哭?

言二娘越哭越悲,牵动了胸口伤处,呻吟出声,秦仲海嘿地一声,摇头道:“你别哭了,再哭怕要哭断骨头了!”言二娘骂道:“自来只有哭瞎眼睛,哪有哭断骨头?”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只怕娘子便是头一个!”言二娘骂道:“贫嘴!”一时忙著发怒,却忘了悲伤。秦仲海看著她娇艳的脸庞,心道:“这般美人儿,还是少哭为妙,否则成了丑八怪,岂不糟蹋?”心里调笑,嘴角便泛起了微笑。

言二娘见他笑吟吟地,料知没有好事,便怒道:“你笑什么?”

秦仲海笑道:“我笑你生的美貌,武功也强,谁知却恁也爱哭。”言二娘听他赞自己美貌,不禁大羞过耳,忙低下头去。过不半晌,眼中忽又泪光闪动,似要哭泣。

秦仲海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女人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实在不能做老大,想来她这二十年必定到处吃憋,走投无路,这才起意自杀。”

过了良久,只听言二娘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秦将军,你是朝廷中人,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造反逆贼,可是我们若非有说不出的苦衷,又何必这般流亡江湖、漂泊四海啊?”

秦仲海听她这几句话,知道她心境悲凉,便慰解道:“眼下山寨也毁了,你过去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你又何苦念念不忘这里呢?不如和我回朝廷去,另闯一番天地,如此可好?”

言二娘望著门外飘进的雪花,颤声道:“秦将军,你可知道么,每当夜半三更之时,我大哥临死前的模样,便会在我眼前徘徊出现?”

秦仲海叹道:“真生受你了。”

言二娘喃喃地道:“原本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大家每天劫富济贫,为善除恶,日子好生快活。如果不出那事……如果不出那事,我大哥与夫君现下都还好好活著,山寨也不会毁了,呜呜……”说著又痛哭起来。

秦仲海心道:“不知那时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山寨给毁了?这怒苍山成名不是一两日,想来也有些人才,却怎会不能抵御?”

秦仲海见她心思恍惚,知道她心情悲痛,一时不敢多问。

两人默默相对,忽听山腰处传来一阵阵的叫声:“秦将军……秦将军……你在哪里啊?”

秦仲海心下一凛,知道卢云派人前来寻找自己,他怕两方人马照面,忙道:“有人来找我了,我这就要去了,你好好歇息吧!”他明白言二娘不愿投效朝廷,若把她硬拉回去,恐怕又会自尽,秦仲海本意不在杀戮,自不愿如此。当下站起身来,朝殿门外走去。

言二娘颤声道:“你……你这就要走了吗?”秦仲海颔首道:“女侠多多保重,咱们来日再见!”他见言二娘凝视著自己,想来她还是放心不下她那几个弟兄,便道:“娘子放心,即便你那几个兄弟不愿投诚,我也不会任凭奸人加害他们。”

忽听山一声长啸,此人来得好快,当是卢云本人。秦仲海回头道:“再会了!”

却见言二娘低头看著火堆,脸上表情甚是孤寂。

秦仲海无暇理会,便冲出殿外,霎时一阵大雪扑面而来,秦仲海眯起双眼,叫道:“卢兄弟,我在这里!”

果听卢云的声音道:“太好了,你果然在山上!”跟著抢了上来,握住秦仲海的手。

秦仲海见他不顾风雪,璜夜来寻,心下大慰,暗道:“这卢兄弟是个义气深重之人,我能得他相助,实乃天幸。”当下道:“这里风雪太大,咱们先下山再说!”

卢云问道:“那女子呢?将军可曾找到?”秦仲海摇头道:“先别管她了,咱们这就走吧!”说著一同攀下山。

路上卢云召回兵士,对秦仲海说道:“我见将军夜不归营,深怕出事,便起兵千人上山寻找。事出紧急,未得将军号令,还请责罚。”

秦仲海大笑道:“这是什么话!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你记得来找我,我已是感激万分了,怎么还会责怪你呢?”

两人回到营里,几名兵士送上酒来,让他二人暖暖身子。

卢云道:“将军抓到的那几人,现下已被关起,公主明日要亲自审问。”秦仲海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他们三人,倘若他们明日说话冲撞了公主,到时薛奴儿又在一旁煽风火,这几人必然要糟。”

忽听帐外一人尖声道:“咱家在一旁煽风火?姓秦的,你别背後毁谤我的名声啊!”一人装腔作势地走了进来,正是薛奴儿。

秦仲海嘿嘿一笑,说道:“公公这么好兴致,深夜还不去睡?”

薛奴儿冷笑道:“你这大将军没回来前,公主安危没人保护,谁又睡得著啊?”他话锋一转,又道:“怎么你上山许久,居然还没把首谋拿住?你到底在上头做什么?”

秦仲海道:“上头风雪太大,我只好躲在一处山洞里避雪,倒没看见那女子。”

薛奴儿嘻嘻一笑,说道:“这倒可惜了,那寡妇长得是羞花闭月,楚楚动人,年岁虽然大,但也将就得过去。”

秦仲海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嘴里不乾不净的说些什么!”

薛奴儿笑道:“将军年过三十,尚未娶亲,难得有佳人前来投怀送抱,将军又何必害臊呢?”

秦仲海呸了一声,沈声道:“你别胡乱编排,人家好好的名节,全坏在这几句话里。”卢云见薛奴儿说话阴损,也插话道:“薛公公,你半夜来访,便是为了说这几句无聊话么?”

薛奴儿脸上青气一闪,尖声道:“哼!不过闲聊几句,看你们正经八百的样子。”他咳了一声,说道:“我与何大人商量好了,咱们明日从嘉裕关出塞,直接赶到天山脚下去。”

秦仲海吃了一惊,大声道:“胡搅!胡搅!关外强敌环伺,我们怎能轻易出关?”

薛奴儿哼地一声,说道:“秦仲海,今儿个是几号了?”秦仲海道:“今日十一月十五。”薛奴儿冷笑道:“咱们与人约好腊月十五在天山脚下会合,照这般走法,怎能如期抵达?关内道路迂迂回回,到处都是山野丛林,怎比得上关外一片平野荒漠,赶起路来又快又顺?”

秦仲海摇头道:“这我不能答应,关外凶险无比,要是给人设下伏击偷袭,那我可对不住公主了。”

忽听何大人的声音道:“便是因为仲海你在,老夫才敢走这招险棋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御史何大人走了进来,秦仲海连忙起身,请安道:“何大人。”

那何大人迳自坐下,说道:“这几日朝廷里传来消息,说帖木儿汗心意有变,朝廷方面很是紧张,要我们赶紧抵达天山,两方人马尽速会面,千万别让他变卦。”

秦仲海奇道:“两国通婚,这是天大的喜事,怎能说变就变?这可汗行事太也奇异了。”

何大人道:“前些日子可汗派了几名番僧觐见天子,谁知路上被几名江湖中人欺侮凌虐,打伤了好几人,消息传回汗国,可汗自是震怒无比,以为我朝看轻他们,恐怕此事便是关键所在。”

秦仲海嗯了一声,说道:“却不知是哪些不晓事的江湖人物干的,打伤邻国使臣,那可不是小事哪!”

秦仲海哪里知晓,这几名番僧正是伤在韦子壮等人手下,那日为了抢夺客房,番僧与九华山的人起了争执,两边大打出手,一来也是那些番人行事不当,二来也是为了张之越脾气暴躁,便把使臣给伤了。那时杨肃观虽已出面调停,却无法完全抚平。两边这么一搅和,弄到两国邦谊受损,几至和亲告吹。

何大人道:“反正已经出事了,我们只得尽力弥补,希望可汗不要计较太过。说不得,为了赶路,咱们只有冒险出关。”

秦仲海沈吟未决,却见卢云附耳过来,低声道:“关外路途艰辛遥远,伏击又多,此去必然有失。若无我朝友军援助,将军万万不可答应。”秦仲海赫然醒悟,颔首意会,对何大人道:“末将有个请求,只要大人能做到,仲海自当悉听尊便。”

何大人连连头,说道:“贤侄只管说,只要老夫力之所及,必不使贤侄失望。”

秦仲海道:“请何大人下令,命玉门关守军往关外推进三百里,若不如此,末将不敢出关。”

秦仲海估计形势,只要玉门关的部队能往外推进,占据关外几个重要塞,到时即使遭遇敌国伏击,也能全身而退。

何大人听他如此要求,却啊地一声,说道:“这……这事有些难办。”那玉门关向由江充人马掌握,除了江充本人以外,朝廷之中向来无人指挥得动。

何大人转头往薛奴儿看去,问道:“这事很是为难,不知副总管可有什么法子?”

薛奴儿见众人都望向他来,心下甚是得意,暗笑道:“你们这些大官平常神气得不得了,临到头来,还不是要求我这个公公?”

秦仲海知道请将不如激将,当下摇头道:“何大人别要为难人了。这江充势力何等庞大,即便声望高如薛总管,恐怕还是无法可施。我看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薛奴儿气往上冲,尖声道:“你胡说什么!只要我薛奴儿亲自出马,谅那些死小子也没狗胆得罪我!”薛奴儿是东厂副总管,刘敬之下,便属他权位最高、威望最重,便是当日昆仑山的“剑寒”金凌霜,也不敢当面得罪他。若是由此人亲自出马,谅江充手下也不敢太过放肆。

何大人喜道:“如此多谢公公了,来日回京,我一定重重答谢。”

薛奴儿心中一喜,他平日脾气古怪,满朝大臣厌恶他的多,喜爱他的少,以致多年来始终屈居副位,想不到此次护送公主出京,却能结识何大人这样的重臣。他尖声连连,频频笑道:“份内之事,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以他这等狂性,居然也说了几句谦逊话,倒真是难能之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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