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认识,算是有一面之缘吧。”朱由检嘿嘿奸笑道。
朱存棋当然不知道他给人家起外号这段公案,接口说道:“若论起名气,钱谦益和杨嗣昌二人,尤在冒襄、侯方域之上。因为后面这两人虽然才气传遍天下,却一直没有功名。而钱谦益和杨嗣昌则同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钱谦益长于诗文,杨嗣昌却颇重经世致用之学。如今他正在南京做国子监博士,据说很快就要升到京师的六部任职呢!”
有了“冒屁泡”的先入为主,朱由检对这个时代的“才子”印象极差,心想这些人也不过是会写几首歪诗的沽名钓誉之徒,吟风弄月、品酒狎妓尚可,对国事却是百无一用。
尤其是听说陈圆圆还是这个杨嗣昌请来的,更觉心头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醋意,冷笑一声道:“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
这几句诗他本是小声嘀咕,那杨嗣昌却是耳力极佳,目光如电般向这边扫过来。朱由检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回雅间,口中不觉喃喃地道:“好家伙,还挺厉害!”
孰料话音未落,一个爽朗的笑声已经在门口响起:“雅间中可是黄海商帮的贵客么?学生杨嗣昌不请自来,万勿见怪!”
这下朱由检可慌了神,没想到人家追上门来了!他赶忙对众人使个眼色,众女会意,都垂首做羞涩状,只有李贞妍再次使用韩真的语气,不卑不亢地应道:“杨公子大驾光临,敝人三生有幸!”
说着她便打开房门,欲将杨嗣昌让入雅间内叙话。杨嗣昌却先以凌厉的目光从雅间中一扫而过,又转为温和的语气道:“您是黄海商帮的帮主尤公子么?”
李贞妍忙微笑道:“不巧帮主最近不在西安,敝帮收到圆圆姑娘的请柬,又不敢不至,只得由小可代为出席。小可姓韩名真,是黄海商帮的副帮主。”
杨嗣昌虽认真地听着,目光却在李贞妍和朱由检之间来回游移,半晌才笑道:“韩公子既代贵帮帮主出席,那也是一样的。此间不是讲话之所,还请至主席上坐,知府丁大人以及晋中商帮的乔帮主他们,已经在那里恭候大驾了。至于女眷和随从,就请在此处高坐,免得在人前拘束。”
李贞妍反应也是极快,当即笑道:“何敢劳烦杨公子相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小可还有个不情之请,”说着一指低头缩脖的朱由检,“小可身旁这名哑童,其父对家父有救命之恩。如今他父母已亡,人又有些呆傻,家父曾嘱小可,定要将他带在身旁,不可离开半步,就算是聊报其父之恩。小可赴席之时,须得将他带上,未知公子允否?”
杨嗣昌闻听此言,更是上下打量了朱由检一番,口中却立即应道:“韩公子有情有义,学生敬服之至,有何不可?”
说着他便引着李贞妍和朱由检来到主雅间。这里自是天外天最大的一处雅间,房内共设两席:首席上是知府丁启睿,以及西安当地的知名文人;次席上才是本次“清芳会”的发起人乔北岳、虎啸商帮帮主李虎,以及其他商界人士。此时主席上仅余两个空位,一个当然是杨嗣昌的座位,另一个则是为今晚的主角陈圆圆预留的。
乔北岳见杨嗣昌引着李贞妍进来,稍稍一愣。当李贞妍又把那套词翻出来说一遍之后,乔北岳却立即满脸堆笑道:“原来是韩帮主,失敬失敬!快请到这一席上来,主座为您留着呢。您一入席,这场‘清芳会’就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