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城头,朱由检与孙传庭、宋献策席地而坐,高谈阔论。而蕊儿却不愿与其他男人同处一席,找个借口躲了开去。
孙传庭先对朱由检介绍道:“这位宋献策宋先生是河南永城人,三教九流无一不精,尤其精通阴阳术数之学,真乃当世之奇才。”
这位宋献策手拈短须,面有得色地道:“白谷兄过誉了,阴阳之道,无穷无尽,精通二字,弟实不敢当,只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朱由检见他这般模样,先有三分不喜。心想这阴阳术数,无非是玩些卜卦算命、坑蒙拐骗的手段,糊弄迷信的古人。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又是从科学发达的前世穿越而来,他这一套忽悠别人可以,在自己这里却是行不通。
他见孙传庭又要介绍自己,不愿泄露自己的身份,忙主动道:“我叫尤俭,京师人氏,是孙先生的朋友。”
宋献策却微微一笑道:“尤公子,您是不是觉得在下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宋先生说笑了!”朱由检嘴上虽如此说,脑门上却微微见了汗,心道这宋献策好犀利的眼力!
“阴阳术数之学,绝非街头算命的把戏。”宋献策侃侃而言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而万物无论如何变化,始终不脱阴阳之对立、交感、消长和转化。若能究其本源,则可知万变不离其宗,窥一而知天下。”
朱由检听他说得神神道道,心中一阵焦躁,忍不住打断他道:“先生此言玄机颇深,但小弟只是凡夫俗子,实在听不懂啊!先生能否举例明言,这阴阳之学到底有何用处?”
宋献策呵呵笑道:“这位小兄弟倒也直爽。阴阳之学,包藏万物之机,其妙无穷。最简单地说,它可知过去未来之事…”
“且慢!”朱由检忙道,“知晓过去之事并不困难,却不知这未来之事如何得知?”
“这便是阴阳学中的推演之术了。”宋献策道,“您可曾听过《烧饼歌》?”
“倒是听过…”朱由检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后,在漫天细雪中听她为自己讲解《烧饼歌》的情景,心头不禁一荡,赶忙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烧饼歌》乃我朝开国勋臣、诚意伯刘基所作,其意艰深晦涩,常人以为怪异难解。”宋献策得意地道,“其实刘基精通阴阳术数,这《烧饼歌》中便暗含极大玄机。为恐泄露天机,刘基故作隐语,常人自是难懂,但若懂了阴阳推演之术,便不难解释了。”
“哦?”朱由检不相信地道,“先生既如此说,能否为小弟指一二?”
宋献策却不直接回答,而是转脸对孙传庭道:“白谷兄,适才弟援城而上之时,见一块城墙砖上刻着一首诗,词意极好,却是从未见过,不知为何人所作。白谷兄可有兴趣一观?”
孙传庭喜道:“在哪里?”
“兄台且往那边寻去,”宋献策道,“弟与这位小兄弟谈得投机,便不去打扰兄台了。”
待孙传庭一走,宋献策却敛容悄声道:“您请看这一句: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上贞衣行。公侯不复朝金阙,十八孩儿难上难。卦曰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这一句,便是影射如今的天下。”
“这句却如何?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朱由检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暗吃惊。
“万子万孙,里面这个‘万’字,应为‘万历’之意。”宋献策摇头晃脑地道,“万历爷的子孙,不就是当今圣上么。‘祖宗山上’,是个凑字游戏,这四字如何组合呢?只有将‘山’字置于‘宗’字之上,这便是个‘崇’字了!”
朱由检心中猛觉一阵刺痛,李崇瑶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了眼前,只得摇了摇头,尽力驱散这段令他痛苦的回忆。
宋献策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后面的‘贞衣行’,也是如此。左衣右贞,这便是个‘祯’字。既然前面一句中的‘万历’为年号,这后面一句中的‘崇祯’自然也是年号了。由此可知,下一任皇帝的年号,应为‘崇祯’无疑了。而后面一句‘公侯不复朝金阙’,则暗指大明气数已尽,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朱由检听得胸中一阵憋闷,暗想难道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数,而此玄机被眼前这个矮胖子给窥破了么?
可他转念一想,“崇祯”是自己将来当皇帝时取的年号。但年号取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尤其是自己都已经知道“崇祯”会吊死煤山了,若还取这种倒霉年号,那不是自己咒自己么?
想通了这一节,朱由检顿觉心中坦然,略带嘲讽地笑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谁能取代大明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