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勒蔑将头一昂,颐指气使地道:“其一,我朵颜部曾参加靖难之役,有大功于明,你们的朝廷为何不多加赏赐,这些年反而越来越少?其二,我们与喀尔喀部有世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因何最近与喀尔喀暗通款曲,是不是要合谋对付我们?其三,互市之时,汉人多欺瞒奸诈,以次充好,用极廉价的东西,骗走我们珍贵的马匹牛羊,这笔账该不该好好算一算?”
朱由检听得认真,心想这第一条和第三条,无非是蒙古人贪得无厌,想从大明多榨出些钱粮。至于这第二条是怎么回事,他可就说不清楚了,更不知如何作答。
但他转念一想,二人对骂,讲理倒在其次,关键在于一个气势。若在气势上被对方压制,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反之,若在气势上胜出一筹,没理也能说成有理。正如《庄子》所言: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到底谁是谁非,还不是看谁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于是他当即大叫道:“大阴囊,你爹一条一条讲给你听!一,靖难之役,那是我们朱家的家事,谁要你跟着起哄?就算帮了小忙,也不过如同一条狗帮主人叼了一次鞋!给你根骨头就不错了,你还想上炕不成?
“二,你朵颜是狗,那喀尔喀也是狗!哪条狗乖,主人就让狗啃肉骨头;哪条狗不听话,那就自己找屎吃去!像你这样动辄反叛、要挟朝廷的恶狗,连吃屎都不配,必须宰了就地深埋,以防传染狂犬病!
“三,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些做生意的汉人老百姓,让你们给诱杀了多少!到底是谁欺瞒奸诈?”
朱由检这几条回答,除了第三条还算沾边,其余皆是无理搅三分。但守城的明军听了,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当即纷纷大声喝采。
者勒蔑听朱由检一派胡言乱语,更是气塞胸膛。欲反驳两句,却偏偏笨嘴拙舌,赶不上话去。
朱由检见他一时语塞,抓住时机追问道:“大阴囊!本王与你有何冤仇,为何要抓本王?”
“有人出大价钱买你的项上人头!”者勒蔑喘着粗气道。
“是谁?”朱由检惊问。
“那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必须得死!”
其实他不说,朱由检也隐约猜了出来。难怪之前那伙土匪竟敢攻击官军,而且也有自己的画像。看来,肯定又是魏忠贤这个老不死的死太监使的坏!他在京师无法干掉自己,居然连土匪和蒙古人都动用了!只不知道他是如何联系蒙古人的,为了杀死自己,魏忠贤居然通敌卖国,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真是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但此刻朱由检没功夫和魏忠贤较劲,眼前的蒙古人才是最现实的威胁。于是他狡黠地对左右高声道:“你们看,‘大阴囊’这个名字,比他之前那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好多了,他自己也喜欢,一叫就答应!”
明军又是一阵哄笑。者勒蔑此时已经忍无可忍,干脆也不再与朱由检对骂,转回身大喝一声:“给我攻城!”
一声令下,蒙古人纷纷下马,如蝗虫般黑压压地一片,直奔城墙冲了过来。
朱由检见蒙古人动了真格的,马上缩了回去。他当然知道,耍嘴皮子固然有用,但在真刀真枪面前,可就彻底玩完了,要不怎么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况且,他也不是什么秀才。要想守住遵化,还得一刀一枪地去拼!
于是他当即叫道:“石彪!马上指挥守城!”
石彪马上应道:“末将遵令!佛郎机炮准备!”
原来趁着朱由检与者勒蔑对骂的功夫,戚家军终于将全部四十八门佛郎机炮,以及所需的弹药全都运上了城墙。除了向北、东、南三个方向分出十二门炮,其余的全都部署在西城墙,暗暗地向蒙古人瞄准。
所以说朱由检这顿骂,倒也不完全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在即将到来的惨烈战斗前,他的这次即兴发挥,为守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成为了胜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