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的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管宁趁机挣脱了朱由检,悻悻地道:“孙督师,您不是赶往蓟州视察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通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几路人马都快要火并了,老夫哪还有心视察!”孙承宗苦笑道。
原来他虽然心系前线战局,昨日只在通州待了片刻,便追着梁永烈的前锋部队赶往蓟州。然而他到底对管宁这个监军不放心,生怕他胡乱指挥,惹出什么乱子,故而在城内也留下心腹,监视各路人马的动静。
今日午后,孙承宗已经快赶到蓟州,正在一个小村子里打尖,心腹突然飞骑赶来,将管宁不让前军进城的事向他详细报告了。孙承宗就知道要出事,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等赶到通州城下之时,朱由检早已率领前军冲入城中了。
孙承宗急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心想这可是在京畿之地,若发生兵变,导致勤王兵瓦解,自己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连忙打马入城,一边沿途安抚前军士卒,一边打听管宁和朱由检的下落。
好在前军士卒被朱由检施计放入城内,虽然食宿还没有着落,总好过在城外的冰天雪地中挨冻,因此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倒还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
孙承宗心中稍定,终于在梦红楼中找到了朱由检和管宁。他一进大厅,见此情景,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道:“殿下,管公公!你们二人身居高位,全军将士都在看着你们呢!似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有话慢慢说!”
朱由检本来揪住了管宁却又不敢揍,正在骑虎难下,孙承宗这一来,他正好有了台阶,当即松了手,气哼哼地道:“若不是看在督师大人面上,本王非把你揍得连你妈妈都不认识!”
孙承宗见朱由检言语举止粗俗不堪,心中大不以为然,忙问起二人争执的缘由。
朱由检和管宁二人忙争着向孙承宗告状,一个说对方故意歧视前军,存心害人;一个说前军不遵将令,图谋不轨。
孙承宗耐着性子听完,已明白了个大概。
他心中清楚得很,这管宁乃是魏忠贤的心腹,此次出任监军,基本上就是给自己来捣乱的。
而自己身为东林党人,深受魏忠贤的猜忌。此次魏忠贤大举迫害东林党人,只因自己是天启的启蒙老师,才免遭大难。他此次统军出征山海关,一方面是忧心辽东危局,另一方面,也有远离京师避祸的想法。
此次的事件,摆明了就是管宁处事不公,故意整治前军,其实就是整治前军的主将左光先,因为左光先的哥哥左光斗是东林党人。
孙承宗虽对这种为一己私利,将军中大事视为儿戏的做法感到极为愤怒,却也不愿意与管宁撕破脸皮。因为说到底,管宁是监军,在理论上还凌驾于自己之上。而且得罪他就等于得罪魏忠贤,在这个节骨眼,孙承宗也不想再去刺激阉党。
而且,他对朱由检斩关闯城的做法也大有意见。若真因此引发火并,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孙承宗微微一笑道:“殿下,管公公,其实你们二位都是为我大明将士着想,只不过出发不同。管公公统揽全局,考虑欠妥之处是有的,但绝非故意刁难前军将士,对吧,管公公?”
管宁忙不迭地连连头道:“督师大人明察秋毫,咱家佩服!”
见朱由检气得变了脸色,孙承宗又不疾不徐地道:“但殿下能想士卒之所想,急士卒之所急,亦属难得,只是行事稍微鲁莽了些。既然前军已经进了城,与其在此争论谁对谁错,还不如抓紧时间安排大军食宿,二位以为如何?”
朱由检见孙承宗是和稀泥的态度,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小声嘟囔道:“本王也忙得很,只要前军将士食宿有着落,谁有空搭理这个死太监!”
管宁气得翻着白眼道:“孙督师您看,王爷也欺人太甚了!”
孙承宗只得劝解道:“好了殿下,这青楼乃是藏污纳垢之地,您金枝玉叶,岂能在此久留?来来来,且虽老夫到府衙中安歇,前军之事,就让老夫来料理吧!”
朱由检知道孙承宗是天启的老师,魏忠贤都不敢把他怎么样,当然也得给他个面子,当即笑道:“有督师大人主持,本王自然放心。”
孙承宗好不容易把朱由检哄出梦红楼,今夜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众人来到楼外,左光先、王文彬等人对朱由检施礼道:“多谢殿下为前军将士斡旋!末将等还要返回军中安排各种事宜,就此恭送殿下!”
朱由检一边与左光先道别,一边回想着今天的经历,不由得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眼看着都要亡国了,魏忠贤竟还拿军队作为党争的棋子,完全不把战争的胜败放在心上!照此下去,此次的山海关之旅,恐怕是要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