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伙冒牌的倾脚推着三辆大车,缓缓通过诏狱大门口时,朱由检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某个侍卫对粪车产生怀疑,这也是做贼心虚的典型表现。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车上厚厚的一层大粪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守门侍卫无不捏着鼻子,一个劲地催他们赶紧通过。
过了大门,朱由检的心稍稍往肚子里放回了一些,自己终于混进诏狱了,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小半!
但是,千户仍然按照以往的老规矩,派出一名百户,全程监督着这些倾脚干活。幸亏朱由检已经从赵四那里事先了解到了这种情况,倒也并不慌张,当即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方案展开行动。
诏狱的平面结构,基本上是前堂后院。前堂即是审讯犯人的地方,相对较小;后院则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分为若干个跨院,每个跨院又有几间至几十间不等的牢房。
每个跨院,都有单独的围墙,只能通过一道厚重的大木门才能进入。围墙外有全副武装的侍卫值守,围墙之内,则是不带武器的狱卒。若想进入牢房,必须先让外面的侍卫搜身,检查完毕之后,木门内外同时开锁,放人进去,再同时把门锁上。并且,进入跨院之人必须有一名锦衣卫百户以上的武官陪同。
乍看起来,这个制度是无懈可击的。但是朱由检知道,没有任何系统是完美无缺的,而越是精密的系统,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也就越严重。
朱由检按照原计划,首先打扫那些关押普通犯人的跨院。诏狱没有现代监狱放风的制度,犯人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阴冷的牢房之内,就连大小便也没有专门的便器,只能拉到地上,那卫生状况可想而知。
而这次,已经好几天没人来清扫垃圾,每个牢房之中都是臭气熏天。朱由检等人倒也十分认真,故意不紧不慢地将每间牢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一会儿,三辆大车上的大粪就增加了不少。
刚开始的时候,那名锦衣卫百户还老老实实地盯着他们。可时间一长,他也感到十分乏味。再加上牢房之内恶臭难闻,谁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待半刻。从第三个跨院开始,百户就只跟他们进跨院,不再跟着进牢房了。
而到了红日西垂之时,朱由检等人已经打扫了两个多时辰,三辆大车上的大粪都堆得快要冒出来了。这时其他的跨院都已经清扫完毕,只剩下最后的一道跨院,也就是关押杨涟等人的天字牢。
这时候那名百户已经跟着朱由检等人转悠了一下午,又冷又饿,早已经骂不绝口,只想赶紧完活,交差下班。因此一个劲地催促朱由检:“快快!随便扫扫就行了!”
朱由检等的就是这一刻。此时侍卫马上就要换班,正是精神最松懈之时。到了天字牢的跨院门口,那百户对值守侍卫道:“别查了,让他们赶紧进去!”
这一次,他连跨院的门都没进,只是留在跨院门外,与侍卫们聊起天来。
待大门从里外两边锁好,朱由检见机不可失,对几名腾骧右卫的侍卫暗使眼色。
几名侍卫早已等得不耐烦,见朱由检发出动手信号,一人当即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从后面伸出老虎钳一般的一双手,将那名刚刚锁好大门的狱卒的脖子牢牢掐住。
那狱卒根本想不到这几个倾脚会袭击他,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被提得双脚离地。他想大声呼救,无奈喉咙被卡,一声音也发不出来,直憋得脸色发紫,双眼血红。
朱由检的心猛然狂跳起来,正怕狱卒挣脱之时,那名侍卫手上微微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狱卒已经被捏碎喉咙,顷刻毙命。
而院外的百户和侍卫,正在门外聊得正欢,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极其大胆的营救行动,正在天字牢内展开。也算这名百户命大,如果他跟了进来,朱由检就只好连他也一起做掉了。
其他几名腾骧右卫一齐动手,将那狱卒的死尸拖入牢房。牢房门口内还有一名狱卒,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也稀里糊涂地去见了阎王。
此时,天字牢内已经没有狱卒。朱由检忙让手下将大车上的夹层拆开,将事先藏匿好的死尸拽了出来。他则趁着这个功夫,三步并作两步闯入牢房。
这天字牢的牢房,如今只关押着杨涟、左光斗等六人。朱由检顺着一间间看过去,只见每间牢房之中都卧着一人,血肉模糊,昏迷不醒,难辨身份。
正在踌躇之间,忽听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发出微弱的动静。
他赶紧跑过去一看,却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牢房之内,杨涟正费力地举着自己的脚镣,专心致志地刮他腿上已经腐烂的肉!那钢制的脚镣刮过骨头,发出让人心胆俱丧的吱吱声!
“闪开些,你挡住烛火的光了。”杨涟用微弱、却是十分坚定和平静的语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