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你猜得全中,他们在阿鲁彻和冬蔷堡都换过一次马车,不过我们确定了他们的路线之后,就很容易问出这些细节来了——他们最后一次使用的那辆马车,最后一次出现的确是在德尔德塔尔,在八月中旬前后有人看到过他们。”
“八月中旬。”布兰多答道:“德尔德塔尔,克鲁兹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已经攥得咯咯直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来:“唐纳斯.伯尼先生他们押运的‘珍兽’,恐怕也是由一辆马车装运的吧?”
“正是如此,”夏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领主大人。”
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布兰多的脸sè几乎yīn沉得要滴下水来。
……
书房内的壁炉里同样泊泊燃着火苗,映亮了几张面孔。
“去把伯爵大人请来吧,希尔夫人,麻烦你了。”
格里菲因公主放下手中的信笺,看了马卡罗一眼——这是两周以来她收到的第十封信,这封信由这头王国的狡狐亲自送来,由此可见王党也预见到了其中局势的微妙变化。帝国册封一位伯爵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与埃鲁因毫无关系,但偏偏这位女伯爵的出身,牵扯着此刻王国内一位身份同样的敏感的人——格里菲因看完这封信,也放下心中最后一侥幸,轻轻将信丢到书桌上,有些jīng疲力竭对自己的使女说道。贵妇人推门而出,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窗外rì渐变得枯黄的叶片,微微叹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马卡罗小声提醒道。
“你不必开口,马卡罗卿,我已明白。”格里菲因看了他一眼,如此答道。
只片刻,布兰多就来到她书房中,他脸sè仿佛还没从之前得到的消息中转换回来,仍旧显得有些僵硬。他先向格里菲因行了一礼,抬起头,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背后的公主殿下,和站在她身边的马卡罗。布兰多看了看这头王国的狡狐,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格里菲因公主身上。
两人都没有开口,但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心事。
公主殿下低下头,看着书桌上的信笺,轻声说道:“布兰多先生,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了——”
“是关于天青之枪的,对吗?”布兰多开口道。
格里菲因公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银灰sè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神sè,但她最终还是把茜的事情细细地讲了一遍——白银女王已经封她为帝国伯爵,两周以来,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确认无误;甚至包括这位山民少女的出身,以及她与这位托尼格尔伯爵的关系——她说完之后,才轻声问道:“布兰多卿,你打算怎么办?”
“公主殿下,你猜如果这句话是由克鲁兹人来问我,我会怎么办,”布兰多沉默了片刻?然后口气有些冷地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平放在裙子上的手抓紧了裙摆,她当然听得出布兰多平静的口气下潜藏的怒火。
但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中细细地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却没有答话。
反倒是马卡罗开口道:“伯爵大人,他们是克鲁兹人。”
“我知道。”
“伯爵大人,公主殿下告诉你这件事,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但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有清楚地考虑过,托尼格尔与王国,托尼格尔与帝国之间的关系——”
“所以说呢?”布兰多问道。
“不要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将王国置于危险的境地,天青之枪对于王国来说很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可以为了它而让许多无辜的人流血牺牲的地步。”马卡罗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说道。
布兰多看着这个人——这个王党的重要成员,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摇了摇头,答道:“马卡罗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压根不在意什么天青之枪,帝国今天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那就是不该违背一个人的意愿,将她从这片土地上带走。当然了,你可能并不在意这个人是谁,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仿佛充满了一种无形的魔力,让屋内一片死寂。
格里菲因公主以及她身边的希尔夫人,从来没见过一个贵族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与同僚开口,公主殿下眼中还微微闪光,而那位贵妇人几乎是要目瞪口呆了。
马卡罗脸sè十分难看,他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布兰多第一次这么训斥他了。
布兰多却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而是轻声答道:“如果帝国人认为以战争相逼,埃鲁因王国的贵族们就会顾全大局、偃旗息鼓、或者说立刻退缩,那么我对他们只有一句话——我——布兰多,冷杉城主,托尼格尔人的领主,王国的伯爵,还没有养成纵容这种强盗逻辑的习惯。”
他对马卡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承诺,埃鲁因人不会因为无谓的原因而流血,但王国守护它的子民,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光辉不过的事情——埃鲁因的子民们今天可以为另一个埃鲁因人而流血,那么明天也会有更多人为他们而流血,马卡罗先生,这——就是一个民族的骄傲与骨气,如果有人认为它软弱可欺,那么他就大错特错。”
布兰多说完这句话,躬身向格里菲因行了一礼,仿佛骑士,在出征之前向自己的国王告别。
他转身,打开门,临走之前说到:“公主殿下,我曾经答应一个小姑娘,我将守护他们每一个人,我将信守承诺,不管敌人是克鲁兹——还是玛达拉,甚至哪怕是与世界为敌,我亦绝不反悔。”
“公主殿下,如果这是克鲁兹人想要的,那么我会这两个字来回答他们:战争——”
咔嚓一声,门在屋内三人面前关上。
马卡罗脸sè千变万化,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也向公主殿下告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房好半晌,希尔夫人仿佛才从先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惊胆战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位伯爵大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他、他真敢和克鲁兹人开战……?”
格里菲因公主回过头来,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使女。
“你知道吗,希尔夫人,”她怔怔地说道:“当rì我父王的贵族们,也曾经面临同样的问题,你知道他们怎么回答我的吗?”
她轻轻地吸着气,眼神中仿佛回到安培瑟尔风雨交加的那一夜之中。
……
(ps:今天想后面的新剧情,用了时间,晚了,为了补偿大家,特意加到了6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