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文?奥内森?西法赫,历史上那位格里菲因公主名义上的兄长。
与在埃鲁因内战之前的赫赫名声相比,在战争之后,这位王长子之名可谓是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于乱军之中,也有人说他是西法赫大公与王后的傀儡,还有人说公主曾饶他一命,放他归隐山林,但正如一切淹没于这些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民间传说背后的历史真相一样,真实的故事往往让人感到理所当然而又出人意外。
在伍德的介绍之后,布兰多与公主殿下在前庭等了大约一刻钟,期间没有人开口,只剩下主祭大人卡擦卡擦修剪枝叶的声音。因为无人能够揣摩这位安培瑟尔大主祭的意思,第十六幕 兄妹 v让一位身份敏感如王长子这样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似乎怎么都不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公主殿下未必想见到她的这位兄长,而后者作为不久之前他们的敌人,真的愿意帮助他们么?虽然有可能,但一定会带着某种条件。
布兰多不能保证公主殿下愿意与自己的仇人妥协。但过了一会,他听到一阵轻细的脚步声从冬青树墙后传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到一位侍女引着一位贵族青年绕过那道灌木修饰的树叶之墙后,出现在他和公主殿下面前。
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但第一时间布兰多就反应过来,那或许正是历史上那位王子殿下。说对方穿着可以说并不华丽:一件朴质的军服,淡紫色。长长的披风一直垂到绿茵茵的草甸上,融入午后的阳光之中,看起来就像是布拉格斯、马姬坦或者是库尔克堡这些地方有一定资产的骑士,而不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王储。
青年腰间悬挂着佩剑,但并不是那些精致的花架子,那是一柄实实在在的骑兵剑,剑柄上的皮革磨损得简直令第十六幕 兄妹 v人感到不像是王家的用品。但以此并不能简单地判断剑的主人是一位剑术高手。因为那张从容镇定的面容上有一双紧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着,似乎睡着一样——或者说失明。
王子殿下非常英俊。甚至可以说器宇轩昂,但却是一位盲人。一位盲人显然无法练习剑术,也很难想象参与到一系列复杂的阴谋之中去。更遑论成为埃鲁因的国王。
布兰多不禁向身旁的公主殿下投去一瞥,公主脸上的神色也十分惊讶。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列文哥哥,你的眼睛?”
语气有些迟疑与讶异。
“发生了一些小事,不必介意,格里菲因,”王子列文却显得不以为意,脸上淡然一笑:“但反而是失去了眼睛之后,我能够看得更加宽广,世人也常常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所蒙骗。”
他又说道:“格里菲因。冬堡一别之后,我们有近十年未见了。算算时间,今年你应该是十七岁,一定比那时长高了不少,也应该更加美丽了。最近以来我常常听人说起你的事情。”
他的口气十分随意,好像真是在和自己的妹妹——而非敌人交谈一样。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今天尴尬的身份正是由这位妹妹一手造成的。
格里菲因公主沉默了一小会,开口道:“那都过去了,哥哥,这一次你做错了很多事情。王国。父王,人民,所有人都不会宽恕你,而一切的一切,也终将走上正轨。”
“我不会推卸责任,但身为人子的立场让我必须支持母后。即使如今她也失败了,西法赫大公,兵败身亡,我也成为了阶下之囚。格里菲因,你一定以为我心怀怨恨,但其实不然,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取得宽恕,希望你明白这一。无论时局如何改变,我终究是埃鲁因的王室成员。”列文垂着眼睑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她稍微疑惑地看了一旁的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也皱着眉头,也在猜测这位王子殿下的来意。他思考着历史上的列文?奥内森?西法赫是一个怎样的人,关于他的传闻林林种种,但真正正面描述这位王子殿下的却少之又少。至少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位王子殿下竟是一位盲人,而且看来不是新近失明。
而这样一位王子,又有着怎样的性格?是刚愎自用,还是雄才大略,历史上的一切传说都做不得数,至少从对方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位王子殿下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而且对方究竟有没有参与到西法赫大公与王后的那场阴谋之中,也实在还不好说。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的身份在现下这个时候是非常敏感的。王后与奥伯古七世唯一的子嗣,西法赫家族唯一有资格的顺位继承人,想必对方也应该明白这一。
对方的目的,除了交易,还会有什么呢?但关键是交易的内容,这位王长子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想要重新继承西法赫家族,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不过既然王长子说了不是奢望得到宽恕,那么想必不会提出这个幼稚的要求来。
布兰多抬起头。这个时候列文身边的侍女与这位王子附耳说了些什么,他看到王长子回过头来,面向他一笑:“这位就是布兰多先生?我听人说起过你的事迹,你在安培瑟尔一战之中的表现已经当得上英雄的作为,即使是先君埃克,也不过如此。”
布兰多看了格里菲因公主一眼,只见半精灵少女脸上并未有丝毫不快,反而有认同的神色。他回过头,从容地答道:“王子殿下谬赞了,安培瑟尔的英雄不是一个人,何况没有那么夸张。人人都只是出于自救而已。”
“深感认同,正是因为懂得自救、挣扎,所以文明才延续至今。人类与其他智慧种族的历史,本身就是一本沉重的史诗,千千万万英雄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一种需要。”列文笑着头。让布兰多无意间注意到这位王子殿下拥有一头闪闪发光的深黑色长发,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在肩头上。这样的发色在埃鲁因间十分罕见,发丝之间流淌着一抹深紫色。
“哥哥。”格里菲因公主打断这段互相吹捧。这不是她想要听的东西:“伍德主祭说你有办法解决北方的乱局,你是要用这个来和我作交易么?”
王长子停了下来,然后认真地了头。
“正是。”
“你应当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格里菲因公主皱起眉头,但她的话立刻被打断了。列文王子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格里菲因,但你猜错了。我不是想用这作为条件来换取什么东西,我想两位能认真听一下在下的想法,如何?”
“哥哥,你的想法?”公主殿下微微一怔。
列文头,却又对一旁的伍德说道:“主祭大人,能让我与公主、布兰多先生单独相处一会么?”
伍德一手持剪子,停下手来。他看了王长子一眼,然后了头,随手将剪子一放,对格里菲因与布兰多说道:“公主殿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你兄长的想法。虽然有些偏激,但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在现下这个关头,你或许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位安培瑟尔的前任主祭轻轻整理了一下长袍,向庭院外走去。
公主听得微微皱眉。她目送伍德离开,又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