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眉自然没有在屋子里找到音顾。
她的声音在各个屋子里响起,回以她的却是一片安静。
小离离被人丢了出去,十分委屈,瘪着嘴巴差儿哭出声来,被梧弟小心捂着,细声劝道:“现在可不能哭哦,小心你娘不要你。”
已经学会叫娘的小离离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把呀呀之语又咽了回去。
把屋子通通找了一遍,就连后院的那口井她都不死心地朝内探望了几眼,唤了几声。等各个角落都翻遍后,她终于绝望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丝毫的音顾的气息。她又冲回院子里,对着正想逗弄着小离离笑一个的梧弟吼道:“音顾呢,你不是说我可以见到她吗?”
梧弟弯腰把小离离放在地上,任他朝着那榆钱树走去,笑道:“我说可以见,可也没说现在就能见到呀。”
喜眉气极,双手纂得死紧,又忍不住哀求道:“快告诉我,她在哪?”
梧弟低下眼,看了一眼她的双手,叹了口气,上前替她小心掰开拳头,那掌心都刻上了深深的月牙指痕,没想到她会紧张到这个地步。这一刻他才发觉,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走水路,她走陆路。我们看似几天能到的地方,兴许她得花上一两个月,所以才会有这房子。且等着就是。”
喜眉一眨不瞬地盯着他,似乎要分辨他每个字的真假。可是背后就是熟悉的宅子,纵使不是安志县里的那座,却还是勾起她太多的回忆。经过了海上的那段长长的又麻木的日子后,思念如潮涌,让她窒息。再见不到音顾,我一定会没命的。喜眉有些昏沉沉地想,她瞪着梧弟,有些迟钝地道:“你若骗我——不得好死!”
梧弟受伤了,他捧着心口倒吸冷气,继而认真问道:“你不相信三小姐能找到你?”
喜眉却已经不愿看他。她抱起了小离离。小离离脚踩在刚浇了水的树下,已是一脚的泥,他又抓了两把在手上玩,漂亮的衣服上都弄脏了。梧弟见她带着小离离去了后院,得不到回答只好差人把东西都搬进来,并自主地找了间房住下。
这一晚宅子里灯火通明,不必再赶路的喜眉踏实地睡在床板上。哄着小离离入睡后,她便睁着眼睛看着烛台,偶尔跳跃爆出的火花,也未能叫她眨一下眼。
这一夜注定没有好觉可睡,不过一大早起来的喜眉还是很快地进入了安然住下的状态。
一早便打水烧火,梧弟带了米面粮食,油盐酱醋一样不少,看着倒像是要过日子久居似的。她先是为小离离蒸了个鸡蛋,然后就洗米煮饭再把小离离唤醒来。
梧弟打开房门后看到的就是她们母子二人绕着榆钱树转圈的画面。
小离离之前在船上得到众人喜爱,会走路后每次吃饭都在甲板上让人追着喂饭,一惯不吵闹的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会耍些娃娃脾气,然后那两个奶妈便一致叹气道小孩子吃饭都是这般,得让人领着玩儿才行,于是就落下了这么个习惯。
甲板上宽敞,孩子可以跑着玩,这前院子毕竟小,两个人怎么也跑不开,所以梧弟就抱着双手倚在门边好笑着看着她们转圈儿。一会儿后喜眉发现了他,便把腰一叉:“许是之前下了雨,柴上都要起青苔了,你是不是上山砍去?”
梧弟一愣,他倒是和水总打交道,上山砍柴却是没有过,不过这东西只要花钱,还买不着么。想着昨天喜眉咬牙切齿的诅咒,他也觉得暂时不要忤逆她的好,便乖乖了头,到后面洗漱一番便出门去。
出门的时候,正逢有人要推门,是个中年妇人,头上两根银簪子暗然无色,脸上倒是笑簇成了一朵花似的。
“你找谁?”梧弟皱眉问道。
“哟,大兄弟要出门啊,”这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偷瞄到里面还有个年轻女子正追着一孩子喂饭,便扶着门笑道,“我是街东头的方嫂,昨个儿瞧见有新户住进来,便来打个招呼。”
她说着便伸手推了门,迳直往里走去,“哟,妹子正忙着呢,这小孩子真可爱,几岁啦……”
梧弟刚想说话把人赶出去,却看到喜眉较对着他时舒了些眉眼,也堆着些笑道:“才一岁多,叫离离,来,离离乖,叫奶奶……”
方嫂脸上的笑差挂不住,看着这年轻女子一脸真诚,只好摇手道:“哪差着那么大辈份,叫句姨娘就可以了。”
喜眉却不肯了,这姨娘二字,可是等着留给音顾的,她是因为急于想了解自己到底身处何处,这才忙着不管不顾想套个近乎,未想套过头了,她只好拉着小离离道:“那就叫婶婶好了。”
小离离抬头,看着一脸期盼的娘亲和这个莫名出现的陌生人,鼻子里哼了哼,一扭身,又跑开了。
“唉呀你看这孩子……”喜眉尴尬笑道。
“没事没事!”方嫂也陪笑着。
梧弟在门外见里面这气氛似乎也不需要自己出面了,便甩了手出去买柴去。
喜眉瞅见梧弟走了,便去关了门,拉着方嫂进到室内,口里一连串地说道:“方嫂是吧,我是昨天刚搬过来的,对这里还一不了解呢。咱们这是哪儿呀?”
这方嫂原本是这芙蓉县里有名的长舌妇,平日里没有事便东家长西家短的,最爱听人故事说人闲话,这县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这座街腰间的宅子早年一直有人住得好好的,也没听说有什么变故,却不知为何前些时候匆匆忙忙地就搬了出去,后来便看到有人拖了大树种在前院子里,似是要有新户入住,可是又总不见来人。她见前后变动古怪,就觉着有了兴趣,直到昨日子看到有车马至前,又看到一双年轻男女领着孩子进去,她便打了主意今天要来看个究竟。不过没想到,她那一肚子的好奇都还没问出口呢,这年轻娘子却像更是迫不及待了似的。
好在方嫂原就是一张停不下的嘴,便也就随了她的心意了。
“咱们这里叫做芙蓉县。”方嫂笑道,“地处彦国偏北,虽不是大富贵之地,却也是有灵气的很。妹妹选了这个地方落脚,是对的。”她眼珠一转,又道,“只不过不知道妹妹从哪里来,听口音,倒是极南方向的,怎的搬家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