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眉放下筷子,心里黯淡。不来不知道,来了才知道,顾家,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可想象……
饭吃完了,喜眉眉间有微愁,音顾便推了饭后茶水,带着喜眉回自己楼上去。
这两人一走,顾庄主立即笑得得意:“看到没?起效果了。”
顾非尚没走,是被顾庄主留下来的。他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望着远远离去的两个背影。
“让你们俩扮恩爱,真是要寒死我了。”顾夕夕推起袖子,把手臂伸到顾洛眼前,“看,我到现在还起鸡皮疙瘩呢。”
顾洛含笑地替她摸了摸:“要不是怕小姐你嘴快,演得太过,咱们来却是最合适的。”
“活该!”顾朝朝喝着茶冷冷一笑。想看她的笑话,也不多穿些皮袄来。她身边的顾礁则还是那副饭桌上木然的脸。
顾非心中也有许多问题。顾礁与大小姐定了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一也不知道。何况看现在这情况,分明只是个骗局,可是,又为什么而设?有什么事能让这一家子齐心协力地去发疯?
他终于忍不住,想问出来,可是顾庄主却叫了他的名字:“顾非。”
“在。”顾非咽下要问的话,恭敬地回应道。
“看看最近有哪天是黄道吉日,三儿隔了这么久回来,自然要去祠堂里拜一拜的。”
“我记住了。”顾非头。
“那就这样,你回去吧。”顾庄主大手一挥,十分潇洒。
顾非无奈,只好先退下去了。
数双眼睛看着他走,最终还是顾依心有不忍:“这样瞒着他,只怕要难受了。”
“当初便是他大胆劝说三儿外出闯一闯的,我可记着呢。”顾庄主冷哼着,一脸的记仇。
顾家其余三位贴身管家立即陷入回忆,希望过去没做什么事令庄主这样牢记着。
喜眉在桌上最后还是喝了不少酒,浑身无力,故而从吃饭的这个地方走到睡觉休息的地方,好像特别特别远似的。这里的夜晚连风都带着黏意,她微微松了下领口,长长地吐了口气。
“怎么了?”音顾握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被他们吓住了?”
喜眉还没有忘记音顾在那池子里说过的话,她也觉得自己需要些安抚,所以便伸手抱着音顾的手臂:“……还好。”
音顾抬头。天阔无边,星辰无数,而海边的夜,才是最美的。
“明天带你去海边。”音顾在喜眉耳边低道,又忍不住厮磨一番。她哪里不了解她的家人。只是,总有些情绪是需要抒解的,凭她们闹去。这么久没回家,让她们发会儿疯,也是可以原谅的。何况她的家人就是如此,这最真实的一面,理应让喜眉看到,至于喜眉能接受到哪里,便到哪里,接受不了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强求。
毕竟,喜眉是她一个人的,并不属于顾家。
两个在站在那温存了会儿,便又携手走着。身边没有那个顾非在,喜眉也顿觉轻松了一些。她走着走着,突然觉得面前一阵风掠过身边,似乎有个黑影闪了过去,好像,还留下了模糊的“三小姐好”这么几个字。
“音顾……”喜眉惊悚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人没有?”
音顾回头,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一个下人过去了。”
“啊?”喜眉呆了,一个下人,跑得那么快?
“你不是觉得我们顾家大么,就是专门用来练功的。你想,如果大热天的,从这屋走到那屋可能要半个时辰,自然就会想着如何加快脚程了。”音顾淡道,“屋子那么大,也是用来打架的,小了,自然打不开。”
喜眉这回还算是惊多而不怪了,很快接受了音顾的说法,然后感叹再三。
可是,音顾原本要带喜眉去海边的计划落空了。
喜眉从没有吃过海中鲜物,那晚回房后,从半夜开始就闹起了肚子,然后一直没睡下。
这一闹,便是三天,就算吃了药也还是没有多大效果,短短几天之内,喜眉便瘦下了一圈去。音顾捏着她尖起来的下巴,脸色十分不好。
顾非也立在一边看着。喜眉睡的是小姐的床,盖的是小姐的被,而这些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甚至当初是自己亲自铺好的。可是,小姐却只是一夜一夜的守在床边,看着这个柔弱不堪的女子。
“小姐,你去隔壁睡会儿吧,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去祠堂了,你一早还要沐浴更衣。精神不济是大不敬,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了。”音顾淡淡应道。
床上的喜眉这几天就没离开房门一步。她非但闹肚子,身上还起了些小红疹子,当时害怕极了。好在音顾说有些人吃不惯海里的东西会如此,可是不知为何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却是极坏极坏的。
喜眉心里继续暗淡着。她吃不惯这海边的东西,而顾家三餐基本都有海物,这可叫她怎么办。好像是在告诉她,她就是不适合生活在这个地方。她看顾非已经苦口婆心地劝音顾半天了,并终于扫了自己一眼。
这个顾非眼里没有自己,喜眉知道,因为她本身隐约就有些忌惮这个顾非。这几天音顾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他早不满了,却没有流露出分毫,甚至都不看自己一眼。现在是恐怕见再劝不动了,这才扫过眼来,这一眼冷冷的,喜眉在被中轻轻颤了下。
“音顾,你去吧,我现在好多了,疹子也下去了。”喜眉努力地笑着,“我现在想睡觉,你也去睡吧。”
音顾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那你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不能来,需要什么就跟下人说。”
喜眉忙头答应。
音顾又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出门,顾非便跟在她身后。
等出去后,音顾低声与顾非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漠视她。”
顾非一震。
“去思过岛领半月罚,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顾非看着音顾当着他的面将房门关上,不由心下涩然。音顾从前待他如友,彼此之间从来没有冷言生硬过。现在,他第一次后悔鼓励小姐出去闯荡。他原以为心性高傲的小姐,世间哪里有人有物能入得她的眼呢。何况离了他这数年的相伴,她必然无从适应,总会不时想起曾经的日子。
可是,他好像错了。他一开始用了私心,所以终被私心所害。一门之隔的小姐——只怕,再无法与她那般亲近了。
是因为你的出现么?顾非转头看着隔壁的房门,瞳孔微收,陡然生出了一些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