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很久,脚步声终于从院外传来。
音顾在屋里静静地听着,外边似也是一股杀气,却如桑梓说的那般,充满了污浊怨意。
院门被“砰”地推开,一群人呼啦啦地闯了进来。
音顾皱了皱眉,看了眼床上便是在梦中依然略被惊吓到的辗转了一下身子的人。
“喜眉,越喜眉……”刘氏的声音高亢刺耳。
音顾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刘氏正领着一群婆子丫鬟立在院中,她看起来气极败坏,眉间yīn郁满聚,满脸寒意。
“她刚刚睡下。”音顾关好了门,走下了台阶。
王怡月正陪在刘氏的身后,她小心地不让自己完全暴露出来,越是关键的时刻越要先隐起身形,这她还是知道的。甫一看到音顾的身影,她的呼唤都急促了下。昨天音顾只是对着夫君笑了笑,夫君便吐了血,昏了过去。这事太巧了,总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扯一下也不敢。现在又看到音顾,哪怕她只是一眼扫过来,还能令她胆战心惊。她不明白这种惧怕从何而来,却硬生生地对音顾心生忌惮。可是,越喜眉没有保住这个孩子,这已是老天赐给她的最好的机会,若不能趁着刘氏怒极时一举扳倒她,只怕还会有意外。所以,到现在她还没有说庆登科吐血卧床的事,而这一纹儿已经悄悄提醒她几遍了。
“原来音顾姑娘还没有走。”刘氏冷声道,“来人,拿诊金来,替我送音顾姑娘出府。”
音顾站定在她面前:“喜眉身子还很差,我要留下来帮她调养几天。”
刘氏勉强一笑:“要用药什么的,你开了方子来,我会叫人去抓药。至于她人……她还有丫鬟,就不劳烦音顾姑娘了。”
“她现在禁不住吓,还得请夫人还有大少爷多多关心才是。”音顾面上略带担忧。
“夫人……”
王怡月一惊,瞪了眼身的纹儿。
可惜纹儿已经越众而出,满眼是泪地跪倒在刘氏面前:“禀告夫人,昨天大少爷来了这院子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吐了口血,回房后就再没起来过,今天连书院都没去呢。”
“什么?”刘氏惊叫一声,霍然转头怒视王怡月:“我怎的没听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怡月头皮直硬,瞥了眼音顾:“夫君……他大概是知道姐姐没能保住孩子,所以气郁攻心……”
音顾听得微微一笑。
刘氏伸手连指了她几下:“你竟然还不如你的丫鬟上心,罢罢!”她朝喜眉的房里瞪了一眼,便急匆匆地率着人又离开了院子。
王怡月挨了骂脸上发青,冷冷地扫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的纹儿。纹儿正抹着眼泪,见小姐目光渗人,便忙道:“小姐,大少爷的事说得越晚,夫人只会越生气的。”
王怡月哼了声,拂袖而去,纹儿只得忙忙跟上。
一时院子如瞬雨被急风吹散,冷清了下来。
小弦始终不敢出来,一直躲在柴房里,见没有什么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出来。她一抬头便看到音顾状若无事的转身进了少夫人房里,心中不禁佩服极了。
没想到还没见音顾姑娘说什么,那些人便走了。
自她看过音顾姑娘飞身接住断线的纸鸢后,她心中就断定音顾姑娘绝非凡人,想必昨天大少爷吐血,也和她有关吧。
越如是想,越发觉得少夫人将顺利度过此难……
还没过一会儿,小弦便听到刘氏差了人来请音顾姑娘过去,看来大少爷病得不轻。
音顾去到那边房里的时候,这才知道刘氏把这个儿子看得有多重,她正哭得惊天动地,像是这个儿子下刻便要死了一般。
音顾一去,刘氏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住音顾:“音顾姑娘,我儿刚刚突然就神智不清,胡乱说话,你快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音顾自然知道庆登科为何神智不清,昨晚她替桑梓跑了一趟腿,给他灌了儿东西吃。出自桑梓的手,又哪里错得了。按桑梓教她的手法,她在庆登科的身上了一通,直戳得庆登科不断嚎叫,最后又吐出一口黑血来。
刘氏见这一口血,眼前便黑成一片,哀号一声差背过气去。
“没什么大碍了。她说的对,”音顾看了眼王怡月,“大少爷是气郁攻心,昨天那口淤血,还没吐干净呢。”
王怡月心里直寒,纹儿却已经扑到了刘氏的身边,替她抚着xiōng口:“夫人,夫人,您可要挺住呀,庆家不能没有您……”
刘氏一把抓住纹儿的手,甩开了她:“碎嘴的丫头,胡扯什么,”她站着揉了揉眼角,复又坐到儿子床前,神魂不定地叫着:“儿啊,儿啊……”
“屋子里不适呆这么多人,都撤出去吧。”音顾淡道,“让他好好休息,顺顺气息。”
刘氏便忙把人都赶了出去。
纹儿出门后,见小姐理都不理睬自己地走了,她便心中暗暗叫苦。想要摆脱丫鬟的身份,就必须让人家看得到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夫人跟前表现,她自然不想错过。可是她似乎又选错了时机,弄得自家小姐生了气。思来想去,回去后纹儿只好关了房门,跪在王怡月面前道:“恭喜小姐不日将要扶正,不,纹儿应该叫您一声少夫人……”
王怡月坐在她面前冷笑了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小姐?”
纹儿立即掉下泪来:“小姐说得哪里话,纹儿费尽心思才帮小姐走到这一步,难道不是希望小姐能早如愿么?”
“你费尽心思?”王怡月一愣,“你在说什么?”
“小姐不知,”纹儿压低了声音,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纹儿上次没能办成事,心里懊恼极了,所以就想着事成功了再告诉您,也是怕您担心……”
“难道说……”王怡月沉吟,“上次小弦来说的事,也是你做的?”
“对,”纹儿忙头,满脸可惜,“她们院子里的膳食都是我安排的,那本是个可以不动声色除了越喜眉的方法。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蒲黄,收买好了她们院里一个厨房里的婆子,到时候可以说是她们自己不小心,或是嫁祸给旁人,可惜被她们识破了。没有办法,纹儿才出此下策,不然等夫人回县里,就没这么好行事了。”
王怡月怔怔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几年的丫鬟,不解地问道:“你哪里懂这么多,这事办的……和你以前一也不一样。”
纹儿笑了:“纹儿早些时候在路上偶遇高人指,才能成功的。”
王怡月一惊,忙问:“哪来的高人?”
“那人似乎和越喜眉有仇,”纹儿想了想,“是他授予我方法,越喜眉这次出事,也是那人做的。”
“原来是和她有仇的人。”王怡月了头,心里不禁好过了些,既然与自己无关,那夜里便也能睡个安稳觉,不必听到越喜眉那天撕心裂肺的声音了。
“所以,小姐,”小纹爬前一步,抱住王怡月的腿,“纹儿做这许多事,都是为了小姐,您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呀。”
王怡月漫不经心地了头,心里却暗自里有了警惕之意。这纹儿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背着自己做了这许多事,想来心机极重,他日若是让她做了妾,只怕她连自己都要心狠手辣地掀下马去,看来纹儿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