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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杀子胥夫差争歃 纳蒯瞆子路结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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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既杀子胥,乃进伯嚭为相国。欲增越之封地,句践固辞乃止。于是句践归越,谋吴益急。夫差全不在念,意益骄恣。(及今而修改,仍可挽回也。)乃发卒数万,筑邗(音韩。hán)城,(即扬州城。)穿沟,东北通射阳湖,西北使江淮水合,北达于沂,(齐、鲁之界。)西达于济。太子友知吴王复欲与中国会盟,欲切谏,恐触怒,思以讽谏感悟其父。清旦怀丸持弹,从后园而来,衣履俱湿,吴王(姬夫差)怪而问之。友对曰:“孩儿适游后园,闻秋蝉鸣于高树,往而观之,望见秋蝉趋风长鸣,自谓得所,不知螳螂超枝缘条,曳腰耸距,欲搏蝉而食之;螳螂一心只对秋蝉,不知黄雀徘徊绿阴,欲啄螳螂;黄雀一心只对螳螂,不知孩儿挟弹持弓,欲弹黄雀;孩儿一心只对黄雀,又不知旁有空坎,失足堕陷;以此衣履俱沾湿,为父王所笑。”(也想得好。)吴王(姬夫差)曰:“汝但贪前利,不顾后患,天下之愚,莫甚于此。”友对曰:“天下之愚,更有甚者。鲁承周公之后,有孔子之教,不犯邻国,齐无故谋伐之,以为遂有鲁矣,不知吴悉境内之士,暴师千里而攻之。吴国大败齐师,以为遂有齐矣,不知越王将选死士,出三江之口,(松江下七十里分流,东北入海者为娄江,东南流者为东江,并松江为三江。)入五湖之中,(太湖水通五道,曰五湖。)屠我吴国,灭我吴宫。(韵语。)天下之愚,莫甚于此!”吴王(姬夫差)怒曰:“此伍员之唾余,久已厌闻,汝复拾之,以挠我大计耶?再多言,非吾子也!”太子友悚然辞出。夫差乃使太子友同王子地,王孙弥庸守国,亲帅国中精兵,由邗沟北上,会鲁哀公(姬蒋)于橐tuó皋,(即巢县。安徽巢湖)会卫出公(姬辄)于发阳,(地近扬州。)遂约诸侯,大会于黄池(卫地,在开封府封丘县南一里。河南封丘),欲与晋争盟主之位。

越王句践闻吴王(姬夫差)已出境,乃与范蠡计议,发习流(善水战者。)二千人,俊士四万,君子六千人,(私卒也。)从海道通江以袭吴。(来了。)前队畴无余先及吴郊,王孙弥庸出战,不数合,王子地引兵夹攻,畴无余马蹶被擒。次日,句践大军齐到。太子友欲坚守,王孙弥庸曰:“越人畏吴之心尚在,(只怕未必。)且远来疲敝,再胜之,必走。即不胜,守犹未晚。”太子友惑其言,乃使弥庸出师迎敌,友继其后。句践亲立于行阵,督兵交战。阵方合,范蠡、泄庸两翼呼噪而至,势如风雨。吴兵精勇惯战者,俱随吴王出征,(可见吴兵若不出,胜负犹未可知。)其国中皆未教之卒,那越国是数年训练就的精兵,弓弩剑戟,十分劲利,又范蠡、泄庸俱是宿将,怎能抵当,吴兵大败。王孙弥庸为泄庸所杀。太子友陷於越军,冲突不出,身中数箭,恐被执辱,自刎而亡。越兵直造城下,王子地把城门牢闭,率民夫上城把守,一面使人往吴王(姬夫差)处告急。句践乃留水军屯于太湖,陆营屯于胥、阊之间,使范蠡焚姑苏之台,火弥月不息,其余皇大舟,悉徙于湖中。吴兵不敢复出。

再说吴王夫差与鲁、卫二君,同至黄池(河南封丘),使人请晋定公(姬午)赴会,晋定公不敢不至。(出丑。)夫差使王孙骆与晋上卿赵鞅议载书名次之先后。赵鞅曰:“晋世主夏盟,又何让焉?”王孙骆曰:“晋祖叔虞,乃成王之弟,吴祖太伯,乃武王之伯祖,尊卑隔绝数辈。况晋虽主盟,会宋会虢,已出楚下,今乃欲踞吴之上乎?”(却也争得有理。)于是彼此争论,连日不决。忽王子地密报至,言:“越兵入吴,杀太子,焚姑苏台,见今围城,势甚危急。”夫差大惊。伯嚭拔剑砍杀使者,夫差问曰:“尔杀使人何意?”伯嚭曰:“事之虚实,尚未可知,留使者泄漏其语,齐、晋将乘危生事,大王安得晏然而归乎?”(小人亦有见识。)夫差曰:“尔言是也。然吴、晋争长未定,又有此报,孤将不会而归乎?抑会而先晋乎?”王孙骆进曰:“二者俱不可。不会而归,人将窥我之急,若会而先晋,我之行止,将听命于晋;(实是不好。)必求主会,方保无虞。”夫差曰:“欲主会,计将安出?”王孙骆密奏曰:“事在危急,请王鸣鼓挑战,以夺晋人之气。”(打急醮[休宁方言:手紧求人,经济上非常紧],不得不如此。)夫差曰:“善。”是夜出令,中夜士皆饱食秣马,衔枚疾驱,去晋军才一里,结为方陈。百人为一行,一行建一大旗,百二十行为一面。中军皆白舆,白旗,白甲,白羽之矰(zēng射鸟的拴着丝绳的短箭),望之如白茅吐秀,吴王(姬夫差)亲自仗钺,秉素旌,中阵而立。左军面左,亦百二十行。皆赤舆,赤旗,丹甲,朱羽之矰,一望若火,太宰嚭主之。右军面右,亦百二十行。皆黑舆,黑旗,玄甲,乌羽之矰,一望如墨,王孙骆主之。(却也好看也威风。)带甲之士,共三万六千人。黎明阵定,吴王(姬夫差)亲执枹鸣鼓,军中万鼓皆鸣,钟声铎声,丁宁錞(chún铜制的军乐器,形如圆筒,上大下小,上多作虎形钮,可悬挂,常与鼓配合)于,一时齐扣。三军哗吟,响震天地。晋军大骇,不知其故,乃使大夫董褐至吴军请命。夫差亲对曰:“周王有旨,命寡人主盟中夏,以缝诸姬之阙。今晋君逆命争长,迁延不决,寡人恐烦使者往来,亲听命于藩篱之外,从与不从,决于此日!”董褐还报晋侯(姬午),鲁、卫二君皆在坐。董褐私谓赵鞅曰:“臣观吴王口强而色惨,中心似有大忧,(会看。)或者越人入其国都乎?若不许其先,必逞其毒于我;然而不可徒让也,必使之去王号以为名。”赵鞅言于晋侯(姬午),使董褐再入吴军,致晋侯之命曰:“君以王命宣布于诸侯,寡君敢不敬奉!然上国以伯肇封,而号曰吴王,谓周室何?(责得好。)君若去王号而称公,惟君所命。”夫差以其言为正,乃敛兵就幕,与诸侯相见,称吴公,先歃。晋侯(姬午)次之,鲁、卫以次受歃。会毕,即班师从江淮水路而回。于途中连得告急之报,军士已知家国被袭,心胆俱碎,又且远行疲敝,皆无斗志。吴王(姬夫差)犹率众与越相持,吴军大败。夫差惧,谓伯嚭曰:“子言越必不叛,故听子而归越王。今日之事,子当为我请成於越。不然,子胥‘属镂’之剑犹在,当以属子!”(假使越不许成,虽杀伯嚭,又何益于事乎?)伯嚭乃造越军,稽首於越王(姒勾践),求赦吴罪,其犒军之礼,悉如越之昔日。范蠡曰:“吴尚未可灭也,姑许成,以为太宰之惠。吴自今亦不振矣。”句践乃许吴成,班师而归。此周敬王(姬丐)三十八年(-482)事也。

明年,鲁哀公(姬蒋)狩于大野,(兖州府巨野县。)叔孙氏家臣锄商获一兽,麇身牛尾,其角有肉,怪而杀之,以问孔子。孔子观之曰:“此麟也!”视其角,赤绂犹在,识其为颜母昔日所系,叹曰:“吾道其终穷矣!”使弟子取而埋之。今钜野故城东十里有土台,广轮四十余步,俗呼为获麟堆,即麟葬处。孔子援琴作歌曰:

明王作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于是取《鲁史》,自鲁隐公(姬息姑)元年(-722),至哀公(姬蒋)获麟之岁(-481),其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笔削而成《春秋》,与《易》、《诗》、《书》、《礼》、《乐》,号为“六经”。是年,齐右相陈恒知吴为越所破,外无强敌,内无强家,单单只碍一阚止,乃使其族人陈逆、陈豹等,攻杀阚止,齐简公(姜姓,吕氏,名壬)出奔,陈恒追而弑之,尽灭阚氏之党。(简公并立二相,原欲分陈恒之权,岂知即以此被弑并害阚止乎?)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陈恒独相。孔子闻齐变,斋三日,沐浴而朝哀公(姬蒋),请兵伐齐,讨陈恒弑君之罪。哀公(姬蒋)使告三家,(孟、叔、季。)孔子曰:“臣知有鲁君,不知有三家。”陈恒亦惧诸侯之讨,乃悉归鲁、卫之侵地,北结好于晋之四卿,南行聘于吴、越。(此时吴、晋之伯,名存而实亡矣。)复修陈桓子之政,散财输粟,以赡贫乏,国人悦服。乃渐除鲍、晏、高、国诸家,及公族子姓,而割国之大半,为己封邑。(代国之势已成。)又选国中女子,长七尺以上者,纳于后房,不下百人,纵其宾客出入不禁,生男子七十余人,欲以自强其宗。(欲为强宗计,实先已自亡其宗矣。)齐都邑大夫宰,莫非陈氏。此是后话。

再说卫世子蒯瞆在戚,其子出公辄率国人拒之,(没人气。)大夫高柴谏不听。蒯瞆之姊,嫁于大夫孔圉,生子曰孔悝,嗣为大夫,事出公(姬辄),执卫政。孔氏小臣曰浑良夫,身长而貌美,孔圉卒,良夫通于孔姬。孔姬使浑良夫往戚,问候其弟蒯瞆。蒯瞆握其手言曰:“子能使我入国为君,使子服冕乘轩,三死无与。”浑良夫归,言于孔姬。孔姬使良夫以妇人之服,往迎蒯瞆。昏夜,良夫与蒯瞆同为妇装,勇士石乞、孟黡(yǎn黑痣)为御,乘温车,诡称婢妾,溷入城中,匿于孔姬之室。孔姬曰:“国家之事,皆在吾儿掌握,今饮于公宫,俟其归,当以威劫之,事乃有济耳。”使石乞、孟黡、浑良夫皆被甲怀剑以俟,伏蒯瞆于台上。(家中之台。)须臾,孔悝自朝带醉而回,孔姬召而问曰:“父母之族,孰为至亲?”悝曰:“父则伯叔,母则舅氏而已。”孔姬曰:“汝既知舅氏为母至亲,何故不纳吾弟?”孔悝曰:“废子立孙,此先君遗命,悝不敢违也。”(虽是先君遗命,然以子拒父,毕竟理上欠通。)遂起身如厕。(便屋。)孔姬使石乞、孟黡候于厕外,俟悝出厕,左右帮定,曰:“太子相召。”不由分说,拥之上台,来见蒯瞆。孔姬已先在侧,喝曰:“太子在此,孔悝如何不拜!”悝只得下拜。孔姬曰:“汝今日肯从舅氏否?”悝曰:“惟命。”孔姬乃杀豭,使蒯瞆与悝歃血定盟。孔姬留石乞、孟黡守悝于台上,而以悝命召聚家甲,使浑良夫帅之袭公宫。出公辄醉而欲寝,闻乱,使左右往召孔悝。左右曰:“为乱者,正孔悝也!”辄大惊,即时取宝器,驾轻车,出奔鲁国。群臣不愿附蒯瞆者,皆四散逃窜。仲子路为孔悝家臣,时在城外,闻孔悝被劫,将入城来救。遇大夫高柴自城中出,曰:“门已闭矣!政不在子,不必与其难也。”(说得是。)子路曰:“由已食孔氏之禄,敢坐视乎?”(错认了。)遂疾趋及门,门果闭矣。守门者公孙敢谓子路曰:“君已出奔,子何入为?”子路曰:“吾恶夫食人之禄,而避其难者,是以来也。”适有人自内而出,子路乘门开,遂入城,迳至台下,大呼曰:“仲由在此,孔大夫可下台矣!”孔悝不敢应。子路欲取火焚台。(何必。)蒯瞆惧,使石乞、孟黡二人持戈下台,来敌子路。子路仗剑来迎。怎奈乞、黡双戟并举,攒刺子路,又砍断其冠缨。子路身负重伤,将死,曰:“礼,君子死不免冠。”乃整结其冠缨而死。孔悝奉蒯瞆即位,是为庄公。立次子疾为太子,以浑良夫为卿。时孔子在卫,闻蒯瞆之乱,谓众弟子曰:“柴也其归乎!由也其死乎!”弟子问其故,孔子曰:“高柴知大义,必能自全;由好勇轻生,昧于取裁,其死必矣。”说犹未了,高柴果然奔归,师弟相见,且悲且喜。卫之使者接踵而至,见孔子曰:“寡君新立,敬慕夫子,敢献奇味。”孔子再拜而受,启视则肉醢。(音海,酱也。)孔子遽命覆之。谓使者曰:“得非吾弟子仲由之肉乎?”使者惊曰:“然也。夫子何以知之?”孔子曰:“非此,卫君必不以见颁也。”遂命弟子埋其醢,痛哭曰:“某尝恐由不得其死,今果然矣!”使者辞去。未几,孔子遂得疾不起,年七十有三岁。时周敬王(姬丐)四十一年(-479)夏四月己丑也。史臣有赞云:

尼丘诞圣,阙里生德;七十升堂,四方取则。行诛两观,摄相夹谷;叹风遽衰,泣麟何促。九流仰镜,万古钦躅(zhú足迹)!

弟子营葬于北阜之曲,冢大一顷,鸟雀不敢栖止其树。累朝封大成至圣文宣王。今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天下俱立文庙,春秋二祭,子孙世袭为衍圣公不绝。不在话下。

再说卫庄公蒯瞆疑孔悝为出公辄之党,(也怪不得疑惑。)醉以酒而逐之,孔悝奔宋(河南商丘)。庄公(姬蒯瞆)为府藏俱空,召浑良夫计议:“用何计策,可复得宝器?”浑良夫密奏曰:“亡君亦君之子也,(谓辄。)何不召之?”不知庄公曾召出公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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