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墙欲逾，子充性偏狡。
东门忆茹藘（音如驴，茜草，别名蒨草、血见愁、地苏木、活血丹、土丹参、红内消等），野外生蔓草。
蹇裳望匪遥，驾车去何杳？
青衿萦我心，琼琚破人老。
风雨鸡鸣时，相会密以巧。
扬水流束薪，谗言莫相搅！
习气多感人，安能自美好？
仪行父为孔宁将锦裆骄了他，今得了碧罗襦，亦夸示于孔宁。孔宁私叩荷华，知夏姬与仪行父相密，心怀妒忌，无计拆他，想出一条计策来：那陈侯（妫平国）性贪淫乐，久闻夏姬美色，屡次言之，相慕颇切，恨不到手。不如引他一同入马，陈侯（妫平国）必然感我。况陈侯有个暗疾，医书上名曰：‘狐臭’，亦名‘腋气’，夏姬定不喜欢。我去做个贴身帮闲，落得捉空调情，讨些便宜。少不得仪大夫稀疏一二分，出了我这捻酸的恶气。好计，好计！遂独见灵公（妫平国），闲话间，说及夏姬之美，天下绝无！（凡做牵头人，虽不好的也要说好，况真好乎？孔宁自是说得嘴响。）灵公（妫平国）曰：“寡人亦久闻其名，但年齿已及四旬，恐三月桃花，未免改色矣！”孔宁曰：“夏姬熟晓房中之术，容颜转嫩，常如十七八岁好女子模样。且交接之妙，大异寻常。主公一试，自当魂消也。”灵公（妫平国）不觉欲火上炎，面颊发赤，向孔宁曰：“卿何策使寡人与夏姬一会？寡人誓不相负！”孔宁奏曰：“夏氏一向居株林（河南西华西南），其地竹木繁盛，可以游玩。主分明早，只说要幸株林，夏氏必然设享相迎。夏姬有婢，名曰荷华，颇知情事，臣当以主公之意达之，万无不谐之理。”灵公（妫平国）笑曰：“此事全仗爱卿作成。”
次日，传旨驾车，微服出游株林（河南西华西南），只教大夫孔宁相随。孔宁先送信于夏姬，教他治具相候。又露其意于荷华，使之转达。（一边一个，恰好一对中人，只不知用钱如何分法？一笑。）那边夏姬，也是个不怕事的主顾，凡事预备停当。灵公（妫平国）一心贪著夏姬，把游幸当个名色，正是：“窃玉偷香真有意，观山玩水本无心。”略蹬一时，就转到夏家。夏姬具礼服出迎，入于厅坐，拜谒致词曰：“妾男征舒，出就外傅，不知主公驾临，有失迎接。”其声如新莺巧啭，呖呖可听。灵公视其貌，真天人也！（难道天上人便个个标致？我说真标致人天上亦少，只看天仙还来偷她，便可知之。一笑。）六宫妃嫔，罕有其匹。灵公（妫平国）曰：“寡人偶尔闲游，轻造尊府，幸勿惊讶。”夏姬敛衽对曰：“主公玉趾下临，敝庐增色。贱妾备有蔬酒，未敢献上。”灵公曰：“既费庖厨，不须礼席，闻尊府园亭幽雅，愿入观之，主人盛馔，就彼相扰可也。”夏姬对曰：“自亡夫即世，荒圃久废扫除，恐慢大驾，贱妾预先告罪！”夏姬应对有序，灵公（妫平国）心中愈加爱重，命夏姬“换去礼服，引寡人园中一游。”夏姬卸下礼服，露出一身淡妆，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别是一般雅致。（美人越是小打扮越好看。）夏姬前导，至于后园。虽然地段不宽，却有乔松秀柏，奇石名葩，池沼一方，花亭几座。中间高轩一区，朱栏绣幕，甚是开爽，此乃宴客之所。左右俱有厢房。轩后曲房数层，回廊周折，直通内寝。园中立有马厩，乃是养马去处。（马厩立在园中，殊为不韵。）园西空地一片，留为射圃。灵公（妫平国）观看了一回，轩中筵席已具，夏姬执盏定席。灵公赐坐于旁，夏姬谦让不敢。灵公曰：“主人岂可不坐？”乃命孔宁坐右，夏姬坐左：（俨然是嫖客带篾片嫖妓光景。）“今日略去君臣之分，图个尽欢。”饮酒中间，灵公（妫平国）目不转睛，夏姬亦流波送盼。（最是此时神情好看，亦最是此时神情难看。）灵公酒兴带了痴情，又有孔大夫从旁打和事鼓，酒落快肠，不觉其多。日落西山，左右进烛，洗盏更酌，灵公（妫平国）大醉，倒于席上，鼾鼾睡去。孔宁私谓夏姬曰：“主公久慕容色，今日此来，立心与你求欢，不可违拗。”夏姬微笑不答。孔宁便宜行事，出外安顿随驾人众，就便宿歇。
夏姬整备锦衾绣枕，假意送入轩中，自己香汤沐浴，以备召幸，（不料却接了一个臭人。一笑。）止留荷华侍驾。少顷，灵公（妫平国）睡醒，张目问：“是何人？”荷华跪而应曰：“贱婢乃荷华也。奉主母之命，伏侍千岁爷爷。”因取酸梅醒酒汤以进。灵公曰：“此汤何人所造？”荷华答曰：“婢所煎也。”灵公曰：“汝能造梅汤，能为寡人作媒乎？”（此语似是在《金瓶梅》中西门庆问王婆处学来的。一笑。）荷华佯为不知，对曰：“贱婢虽不惯为媒，亦颇知效奔走，但不知千岁爷属意何人？”灵公（妫平国）曰：“寡人为汝主母，神魂俱乱矣！汝能成就吾事，当厚赐汝。”荷华对曰：“主母残体，恐不足当贵人，倘蒙不弃，贱婢即当引入。”灵公大喜，即命荷华掌灯引导，曲曲弯弯，直入内室。夏姬明灯独坐，如有所待。忽闻脚步之声，方欲启问，灵公（妫平国）已入户内。荷华便将银灯携出，灵公更不攀话，拥夏姬入帷，（好撇脱货。）解衣共寝。肌肤柔腻，著体欲融，欢会之时，宛如处女。灵公怪而问之。夏姬对曰：“妾有内视之法，虽产子之后，不过三日，充实如故。”灵公叹曰：“寡人虽遇天上神仙，亦只如此矣！”论起灵公淫具，本不及孔、仪二大夫，况带有暗疾，没讨好处。因他是一国之君，妇人家未免带三分势利，不敢嗔嫌，于枕席上百般献媚，虚意奉承，（有势力人偷妇人，固然占些便宜，然没有好本领，便毕竟讨不得真欢喜，大是没法。一笑。）灵公（妫平国）遂以为不世之奇遇矣。睡至鸡鸣，夏姬促灵公起身，灵公曰：“寡人得交爱卿，回视六官，有如粪土。但不知爱卿心下有分毫及寡人否？”（想亦自料其没有讨好处耳。）夏姬疑灵公已知孔、仪二人往来之事，乃对曰：“贱妾实不相欺，自丧先夫，不能自制，未免失身他人。今既获侍君侯，从兹当永谢外交，敢复有二心，以取罪戾！”灵公欣然曰：“爱卿平日所交，试为寡人悉数之，不必隐讳。”夏姬对曰：“孔、仪二大夫，因抚遗孤，遂及于乱，他实未有也。”灵公笑曰：“怪道孔宁说卿交接之妙，大异寻常，若非亲试，何以知之？”（此时方才悟得，可谓聪明过人。）夏姬对曰：“贼妾得罪在先，望乞宽宥！”灵公曰：“孔宁有荐贤之美，寡人方怀感激，卿其勿疑。但愿与卿常常相见，此情不绝，其他任卿所为，不汝禁也。”（不肯应承独吃，想是怕出包钱。一笑。）夏姬对曰：“主公能源源而来，何难常常而见乎？”须臾，灵公（妫平国）起身，夏姬抽自己贴体汗衫，与灵公穿上，曰：“主公见此衫，如见贱妾矣！”荷华取灯，由旧路送归轩下。天明后，厅事上已备早膳，孔宁率从人驾车伺候。夏姬请灵公登堂，起居问安，庖人进馔。众人俱有酒食犒劳。食毕，孔宁为灵公御车回朝。百官知陈侯野宿，是日俱集朝门伺候。灵公传令“免朝”，径入宫门去了。仪行父扯住孔宁，盘问主公夜来宿处。孔宁不能讳，只得直言。仪行父知是孔宁所荐，顿足曰：“如此好人情，如何让你独做？”（此语大有要分中用之意。一笑。）孔宁曰：“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你做人情便了。”二人大笑而散。
次日，灵公（妫平国）早朝，礼毕，百官俱散，召孔宁至前，谢其荐举夏姬之事。又召仪行父问曰：“如此乐事，何不早奏寡人？你二人却占先头，是何道理？”孔宁、仪行父齐曰：“臣等并无此事。”灵公曰：“是美人亲口所言，卿等不必讳矣。”孔宁对曰：“譬如君有味，臣先尝之；父有味，子先尝之。若尝而不美，不敢进于君也。”（陈灵宫中许多嫔妃，不知是谁先尝过的？一笑。）灵公笑曰：“不然。譬如熊掌，就让寡人先尝也不妨。”孔、仪二人俱笑。灵公又曰：“汝二人虽曾入马，她偏有表记送我。”乃扯衬衣示之曰：“此乃美人所赠，你二人可有么？”孔宁曰：“臣亦有之。”灵公曰：“赠卿何物？”孔宁撩衣，见其锦裆，日：“此姬所赠。不但臣有，行父亦有之。”灵公问行父：“卿又是何物？”行父解开碧罗襦，与灵公观看。灵公大笑曰：“我等三人，随身俱有质证，异日同往株林，可作连床大会矣！”（夏姬料必不怕，只恐要生斗精疮，奈何？一笑。）一君二臣，正在朝堂戏谑。把这话传出朝门，恼了一位正直之臣，咬牙切齿，大叫道：“朝廷法纪之地，却如此胡乱，陈国之亡，屈指可待矣！”遂整衣端简，复身闯入朝门进谏。不知那位官员是谁，再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