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领兵戍葵邱,以遏东南之路。二将临行,请于襄公曰:“戍守劳苦,臣不敢辞,以何期
为满?”时襄公方食爪,乃曰:“今此瓜熟之时,明岁瓜再熟,当遣人代汝。”二将往葵邱
驻扎,不觉一年光景。忽一日,戍卒进瓜尝新。二将想起爪熟之约:“此时正该交代,如何
主公不遣人来?”特地差心腹往国中探信,闻齐侯在谷城与文姜欢乐;有一月不回。连称大
怒曰:“王姬芜后,吾妹当为继室。无道昏君,不顾伦理,在外日事淫蝶,使吾等暴露边
鄙。吾必杀之!谓管至父曰:“汝可助吾一臂。”管至父曰:“及瓜而代,主公所亲许也。
恐其忘之,不如请代。请而不许,军心胥怨,乃可用也。”连称曰:“善。”乃使人献瓜于
襄公,因求交代。襄公怒曰:“代出孤意,奈何请那?再候瓜一熟可也。”使人回报,连称
恨恨不已。谓管至父曰:“今欲行大事,计将安出?”至父曰:“凡举事必先有所奉,然后
成。公孙无知,乃公子夷仲年之子。先君僖公以同母之故,宠爱仲年,并爱无知。从幼畜养
宫中,衣服礼数,与世子无别。自主公即位,因无知向在宫中,与主公角力,无知足勾主公
仆地,主公不悦。一日,无知又与大夫雍凛争道,主公怒其不逊,遂疏黜之,品秩裁减大
半。无知衔恨于心久矣!每思作乱,恨无帮手。我等不若密通无知,内应外合,事可必
济。”连称曰:“当于何时?”管至父曰:“主上性喜用兵,又好游猎,如猛虎离穴,易为
制耳。但得预闻出外之期,方不失机会也。”连称曰:“吾妹在宫中,失宠于主公,亦怀怨
望。今嘱无知阴与吾妹合计,伺主公之间隙,星夜相闻,可无误事。”于是再遣心腹,致书
于公孙无知。书曰:
贤公孙受先公如嫡之宠,一旦削夺,行路之人,皆为不平。况君淫昏日甚,政令无常。
葵邱久戍,及瓜不代,三军之士,愤愤思乱。如有间可图,称等愿效犬马,竭力推戴。称之
从妹,在宫失宠衔怨,天助公孙以内应之资,机不可失!公孙无知得书大喜,即复书曰:天
厌淫人,以启将军之衷,敬佩衷言,迟疾奉报。无知阴使女恃通信于连妃,且以连称之书示
之:“若事成之曰,当立为夫人。”连妃许之。
周庄王十一年冬十月,齐襄公知姑梦之野有山名贝邱,禽兽所聚,可以游猎。乃预戒徒
人费等,整顿车徒,将以次月往彼田狩。连妃遣宫人送信于公孙无知。无知星夜传信葵邱,
通知连管二将军,约定十一月初旬,一齐举事。连称曰:“主上出猎,国中空虚,吾等率兵
直入都门,拥立公孙何如?”管至父曰:“主上睦于邻国,若乞师来讨,何以御之?不若伏
兵于姑梦,先杀昏君,然后奉公孙即位。事可万全也。”那时葵邱戍卒,因久役在外,无不
思家。连称密传号令,各备干粮,往贝邱行事,军士人人乐从。不在话下。
再说齐襄公于十一月朔日,驾车出游。止带力士石之纷如,及幸臣盂阳一班,架鹰牵
犬,准备射猎,不用一大臣相随。先至姑梦,——原建有离官,——游玩竟日。居民馈献酒
肉,襄公欢饮至夜,遂留宿焉。次日起驾,往贝邱来。见一路树木蒙茸,藤萝臀郁,襄公驻
车高阜,传令举火焚林,然后合围校射,纵放鹰大。火烈风猛,狐兔之类,东奔西逸。忽有
大象一只,如牛无角,似虎无斑,从火中奔出,竟上高阜,蹲踞于车驾之前。时众人俱往驰
射,惟孟阳立于襄公之侧。襄公顾孟阳曰:“汝为我射此丞。”孟阳瞪目视之,大惊曰:
“非象也,乃公子彭生也!”襄公大怒曰:“彭生何敢见我?”夺孟阳之弓,亲自射之,连
发三矢不中。那大泵直立起来,双拱前蹄,效人行步,放声而啼,哀惨难闻。吓得襄公毛骨
俱竦,从车中倒撞下来,跌损左足,脱落了丝文屡一只,被大象衔之而去,忽然不见。髯翁
有诗曰:
鲁桓昔日死车中,今日车中遍鬼雄。
在杀彭生应化厉,诸儿空自引雕弓。
徒人费与从人等,扶起襄公卧于车中,传令罢猎,复回姑芽离宫住宿。襄公自觉精神恍
惚,心下烦躁。时军中已打二更,襄公因左足疼痛,展转不寐,谓盂阳曰:“汝可扶我缓行
几步。”先前坠车,匆忙之际,不知失屡,到此方觉。问徒人费取讨。”费曰:“屡为大象
衔去矣。”襄公心恶其言,乃大怒曰:“汝既跟随寡人,岂不看屡之有无?若果衔去,当时
何不早言?”自执皮鞭,鞭费之背,血流满地方止。徒人费被鞭,含泪出门,正遇连称引著
数人打探动静,将徒人费一索捆住,问曰:“无道昏君何在?”费曰:“在寝室。”又间:
“已卧乎?”曰:尚未卧也。连称举刀欲砍,费曰:“勿杀我,我当先人,为汝耳目。”连
称不信。费曰:“我适被鞭伤,亦欲杀此贼耳。”乃袒衣以背示之。连称见其血肉淋漓,遂
信其言,解费之缚,嘱以内应。随即招管至父引著众军士,杀入高官。
且说徒人费翻身入门,正遇石之纷如,告以连称作乱之事。遂造寝室,告于襄公。襄公
惊惶无措。费曰:“事已急矣!若使一人伪作主公,卧于床上,主公潜伏户后,幸而仓卒不
辨,或可脱也。”孟阳曰:“臣受恩屹分,愿以身代,不敢恤死。孟阳即卧于床,以面向
内,襄公亲解锦袍覆之。伏身户后,问徒人费曰:“汝将何如?”费曰:“臣当与纷如协力
拒贼。”襄公曰:不苦背创乎?”费曰:“臣死且不避,何有于创?”襄公叹曰:“忠臣
也!”徒人费令石之纷如引众拒守中门,自己单身挟著利刃,诈为迎贼,欲刺连称。其时众
贼已攻进大门,连称挺剑当先开路。管至父列兵门外,以防他变。徒人费见连称来势凶猛,
不暇致详,上前一步便刺。谁知连称身被重铠,刃刺不入。却被连称一剑劈去,断其二指,
还复一剑,劈下半个头颅,死于门中。石之纷如便挺矛来牛,约战十余合,连称转斗转进。
纷如渐渐退步,误绊石阶脚趾,亦被连称一一剑砍倒。遂入寝室。恃卫先已惊散。团花帐
中,卧著一人,锦袍遮盖。连称手起剑落,头离枕衅,举火烛之,年少无须。连称曰:“此
非君也。”使人遍搜房中,并无踪影。连称自引烛照之,忽见户槛之下,露出丝文屡一只,
知户后藏躲有人,不是诸儿是谁?打开户后看时,那昏君因足疼,做一堆儿蹲著。那一只丝
文屡,仍在足上。连称所见之屡,乃是先前大家衔去的,不知如何在槛下。分明是冤鬼所
为,可不畏哉!连称认得诸儿,似鸡雏一般,一把提出户外,掷于地下。大骂:“无道昏
君!汝连年用兵,默武殃民,是不仁也;背父之命,疏远公孙,是不孝也;兄妹宣淫,公行
不忌,是无礼也;不念远戍,瓜期不代,是不信也。仁孝礼信,四德皆失,何以为人?吾今
日为鲁桓公报仇!”遂砍襄公为数段,以床褥裹其尸,与盂阳同埋于户下。计襄公在位只五
年。史官评论此事,谓襄公疏远大臣,亲呢群小,石之纷中,孟阳,徒人费等,平日受其私
恩,从于昏乱,虽视死如归,不得为忠臣之大节。连称,管至父,徒以久戍不代,遂行篡
拭,当是襄公恶贯已满,假手二人耳。彭生临刑大呼:“死为妖孽,以取尔命!”大汞见
形,非偶然也。髯翁有诗咏费石等死难之事。诗云:
捐生殉主是忠贞,费石千秋无令名!
假使从昏称死节,飞廉崇虎亦堪在。
又诗叹齐襄公云:
方张恶焰君候死,将熄凶威大摹狂。
恶贯满盈无不毙,劝人作善莫商量。
连称管至父重整军容,长驱齐国。公孙无知预集私甲,一闻襄公凶信,引兵开门,接应
连管二将入城。二将托言:“曾受先君僖公遗命,奉公孙无知即位。”立连妃为夫人。连称
为正卿,号为国舅。管至父为亚卿。诸大夫虽勉强排班,心中不服。惟雍糜再三稽首,谢往
日争道之罪,极其卑顺。无知赦之,仍为大夫。高国称病不朝,无知亦不敢黜之。至父劝无
知悬榜招贤,以收人望。因荐其族子管夷吾之才,无知使人召之。未知夷吾肯应召否,且听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