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葭指挥两千骑兵不断掠阵‘射’箭滋扰,但吴国人很有耐心,仿佛是在学习河中的乌龟,竟一直躲在大盾后面无动于衷,偶尔有‘毛’躁的受不了挑衅冲出来,也很快就被勒令回到他该在的位置上。对方一机会都不给,赵葭在无奈之于,也不由赞叹一番,这的确是赵军从未遇到过的坚韧对手。
实在不行,只能等着大军抵达,包围起来万箭‘射’之,等敌人伤亡惨重时再掩杀上去,将其屠戮殆尽,赵葭也不遗憾,骑兵真正的大用处,依然是渡河追击夫差。”吴国人在做什么?“
谁料就在身后大军将要抵达的时候,不多时,吴人突然放弃固守,他们变了阵,一部分人持盾向前,另一部分人则小跑着往两边奔去。”敌军溃了?“赵葭还来不及欣喜,却见那些散开来的吴人手里,竟然持着冒烟的火把!”不好!“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赵葭脸‘色’大变,急令道:”吴人要放火,游弋的骑从速速压上去,阻止他们!“
……
在孙武的兵法里,天气、地形、山川、草木,万物皆可作为战争的辅助,而其中,尤其以水、火最为好用。
在吴国时,他曾教过专诸之子专鲫”火攻“篇,当时专鲫听得瞌睡连天,等他真正踏上战场后,才发现受益匪浅。
此时此刻专鲫手里拿着的,是用戈头缠着衣服,以燧石燃的火把!
孙子说:火攻有五种目标:一是焚烧敌军的人马,二是焚烧敌军的粮草积聚,三是焚烧敌军的辎重,四是焚烧敌军的仓库,五是焚烧敌军的运输设施。如今专鲫打算做的,就是”火人“。
发火还要选择有利的时候,所谓有利的时候,指的是天气干燥,风向适合。
如今正是八月中秋,草木渐渐干枯发黄,整个古原上皆是一片青铜‘色’,而风向也是朝北吹的,当专鲫手中的火把沾到枯黄的草叶时,几乎是立刻就着了火,
细小的火苗在水分稀缺的干草上窜来窜去,有如动作迅捷的红老鼠。小火苗渐渐变大,随即向周围扩散。火焰时而盘旋,时而扭动,彼此竟相追逐,被风一吹后,便向北面蔓延开去,很快就变成了熊熊大火。
孙子的火攻兵法,主旨是一个攻字,但专鲫几日让众人放火,却是为了一个守字。
对面一直在游弋的赵军骑兵似乎察觉了吴人的打算,他们猛地冲过来,试图阻止,一些跑到远处放火的吴甲被骑矛捅了个对穿,或者被环首刀砍了脑袋。但是离河岸稍近的地方,火随风起,已经成势。数百赵骑试图冲过来将吴国人赶下河,奈何在灼热的火墙面前,马儿眼中‘露’出了惊惧,止住了马蹄,不敢越雷池一步。
战马虽然被驯化,但终究是兽,是兽就肯定会怕火,而且起火的地方已经热得令人难以忍受……”火烈具阜!“看着退却的战马和鞍上气急败坏的骑兵,专鲫在站在漫漫烟尘中哈哈大笑,带着一丝得意和疯狂。
故而当赵无恤的大军抵达时,挡在他们面前的,已不止三千吴甲,更有已成燎原之势的熊熊烈火……
……”这把火放的……“
在赵无恤眼里,古原草场现在已经成了一座炼狱,不断扩散的火焰宛如一群咆哮的凶兽。它们吐出长长的火舌,高达半丈,疯狂地寻找一切能够吞噬的东西,枯草、灌木、树林。甚至有吴人自己不小心陷入火力,火焰很快将他们团团围住,衣服甲胄都着了火,刹那间,他们仿佛穿着翻飞的火衣,身上冒出缕缕灰烟,惨叫不绝于耳。
随着火势的蔓延,烟雾也愈加浓密,被风一吹向北刮来,骑兵的因为马儿不敢冲入火场,只能一边咳嗽,一边纷纷后退。
“君上,臣无能,未能阻止夫差渡河……”赵葭也过来向他汇报。
赵无恤摇了摇头:”不怪你,也亏了天时地利,加上吴国人同归于尽的心思,竟然敢用火来阻止我军。”
眼见那烈焰高升,挥动着巨大而火红的翅膀,鼓起炼狱的强风,将赵无恤所在中军的旗帜也吹得啪哒作响,所幸风速不算大,火势没有急速蔓延到整个古原上。
但古原的草场毕竟很宽阔,无恤让人去大军前方挖掘一条隔离带的同时,也估量了一下火焰的规模,叹息道:“此火只怕还得烧上一时半会,让大军小心躲避,休要被卷入火中去。”
不但是马,人也对火焰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不敢靠的太近,但若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敌军断后死士扬长而去,只怕太伤士气……
赵无恤的虎目扫过来中军等候命令的众将,淡淡说道:“其实此火看似剧烈,实则只是一道火墙,枯草比不了山林,穿过了火墙,便是烧焦的白地,所惧者,不过是一时灼痛。“
他突然叹了口气:”孙子有言,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夫差滥杀忠臣,为人贪婪好利,却仍有许多壮士为他断后效死,不惜引火**。寡人自问一向善待众将,视兵卒如亲子,于军旅之中,也与将士同食同衣,不知军中可有愿意为寡人赴汤蹈火者?“”臣愿往!“”臣也愿往!”
话音刚没,几乎每个部队的将领都争先恐后地请战,要做突入火场的前锋。
有这股‘精’神气就行,赵无恤满意地了头,看了众人一眼后,了一人的名字。
“漆万。”
容貌忠厚的宋国人漆万立刻出列:”臣在!“”吴人自持甲阵‘精’良,步战无敌,今日便由你去将其击败,入火场,战强敌,可有问题?“”敢不为君上赴死!”漆万话不多,领命之后立刻前往自己的方阵,等待他的是一群坐于地上静待的甲士。
漆万扫视眼前的一千人,他们人数虽少,却都包裹在黝黑的甲胄里,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披着沉重的铁扎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一面圆盾和一把三尺多长的环首刀。
这是赵武卒里一个特殊的兵种,在经过十年发展后,赵氏的铁甲制造技术已经较为成熟,效率也高了不少,在战争的间隙里,从邺城邯郸等地的铁工坊源源不断地产出,让装备铁甲的赵军从三百增加到了一千人。
赵无恤将他们集中起来,‘交’给漆万统帅,而这支军队的名字,便是铁甲军!
铁甲军身披铁札甲,个个身体健壮,站起来以后,如同一座座山峰,他们能将赵武卒重步兵的“不动如山”发挥到最大,而且冲击起敌阵来如同巨兽践踏,其势不亚于骑兵。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漆万说话速度很慢,好让所有将士都能听到。
“今日有一个机会,一个作为前锋,为君上开路的机会。火势看似大,实则只是一道窄窄的墙,蹈火不会死,但需要足够的胆量,君上说了,铁甲军,便是赵军之胆!””愿为君上效死!“一个个身穿铁甲的赵武卒昂起了‘胸’膛,为此感到骄傲。
漆万满意地了头,说道:”吴国的甲士就在前方,在大火之后,彼辈自诩为步战无敌,今日吾等就要让天下人知道,步战无敌的,不再是吴甲,而是赵军,是铁甲军!“
他高高举起拳头,带着头,大声喊出了铁甲军的口号,赵无恤亲自为他们挑选的口号。
“铁甲!”
一千人将士齐声呐喊,声势盖过了风中的烈焰。
“铁甲!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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