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寝宫后,鲁侯的恼怒果然已经消了,他和蔼地扶住了柳下季,往日也就此人还有些尊君的表现,是鲁侯想到能倚重的唯一人手。
“下臣无德不悌,才导致柳下氏出了个谋逆大盗,有辱于先祖,有罪于鲁国,请辞司仪之职!”
“盗跖作‘乱’由来已久,司仪也冒险去劝说过。不是被他赶回来了么,还扬言再去就要割你的心肝做脯,可知这次不关你事。”
安慰后,对于辞官的请求。鲁侯没有断然拒绝,也没有同意。反正他愿不愿意,这事情也是季氏孟氏说了算,索‘性’哼哼哈哈一通后直接跳过,转而对柳下季叹息道:
“诗言: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此次阚陵危急,季氏和孟氏竟然还是百般推脱,不愿意出力去救,要知道,桓公不光是寡人先祖,也是彼辈的祖先啊!最后还是赵大夫一个外人出面扶危救难。”
说到赵无恤,鲁侯叹了口气:“可惜,他毕竟不是鲁国的世卿,而且年纪轻轻颇有野心。寡人如今委以重任也是无可奈何。何况他大概事先就已经与季氏、孟氏谈好了条件,孤这也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赵大夫兵强而勇锐,阳虎之‘乱’他出力不少,一定能迅速平定盗患!”
鲁侯对此不置可否:“事已至此,既然已经‘交’给他去办了,一应事务季氏和孟氏自然会调遣提供,寡人失政,多说也是无益。”
说到最后,鲁侯已经有愤愤不平了,经过被阳虎劫持、以及盗跖作‘乱’两件事后。他觉得要是再事事依赖三桓,别说祖先之墓,恐怕连自己的陵寝都难保。莫不如乘着季氏虚弱的机会,想办法提拔贤明。谋图强君权之法!
“柳下司仪,你之前对我说起过治中都的贤士孔丘,若是他此次能够从盗患里活命,能否召来让寡人一见?”
……
十月七日‘鸡’鸣时分,赵无恤骑马站在曲阜西‘门’处,扫视着已经全部换了磨损装备。全体着甲的六百多武卒,还有四百余在城西临时募集的民夫邑卒。玄鸟旗帜已经由穆夏高高举起,城头不少鲁国士大夫在向下眺望围观。
托了盗跖声东击西的漂亮组合拳,托了季氏和孟氏相互掣肘的不敢外派兵卒,更是托了鲁侯担心祖陵被刨的万般无奈,赵无恤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比阳虎之‘乱’前他计划的还要丰盛!
且不提明面上的钱粮兵甲,就说小司寇,这一官职地位不高,但权力却不小。
后世现代国家职权,主要是立法、司法、行政三种。但有趣的是,西周‘春’秋之时,《周礼》规定的小司寇权职居然横跨这三大领域!
理论上,每年正月初一,小司寇要率领下属制定校正刑法,以简牍的形式向四方官府宣布,并将针对民众的五禁条文悬挂公布,这是立法权。
“以五刑听万民之狱讼”,这是司法权。
“小司寇之职,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这则是行政权。
因为要带兵索拿盗寇的缘故,军事上也有涉及。
地方基层上,小司寇能管理士师、乡士、遂士等负责处理具体司法事宜的属吏。
甚至还牵扯到了神权的一部分:小司寇可以辅助国君举行小祭祀,负责奉进犬牲。凡用裎祀祭祀五帝,负责给镬中添水。
虽然每样都只是沾了边,但从古至今,中国官方某个单位拥有的权力和重要程度能到什么程度,从来就是看主事者能力决定的。
更何况,鲁国自从五十年前大司寇臧武仲不容于孟氏,出奔齐国开始,司寇署就不再设大司寇,而是由两到三个小司寇主持,无恤头上连长吏都没有,完全可以事事自己拍板做主。
从今以后,他对鲁国的方方面面几乎都能合乎礼法地进行干涉!
能暗暗设立新刑法,以新法为准绳约束自己的地盘,以剿寇之名扩军。
穷则龟缩种田,达则干涉朝局……
但那些都是长远的后话了,昨夜,柳下季出宫后立刻拜访了赵无恤,将与柳下跖有关的事情细细告知了他。
盗跖的‘性’格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为何从一个大夫家的庶子沦为大野泽盗寇?柳下季第一次去劝说他时,都看到了些什么?
有了这些信息后,赵无恤对这次平盗患更多了几分底气,他朝城头已经去掉长冠,只扎发髻的柳下季拱手道:“多谢柳下大夫,无恤就此别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旌旗西指,浩浩‘荡’‘荡’千余人在晨曦中拔营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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