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求很焦急,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子路师兄想要追随赵大夫回中都解围,但赵大夫却执意要他北行阳关继续履行职责,两人眼看就要发生冲突!
他们相距只有一步,子路气得须发都竖起来了,冉求能清晰地听到他呼赫呼赫的喘气声。 ↗,而赵无恤也怒目而视,身后穆夏、田贲等亲卫随之迈步跟上,口喝:“大胆!”
若是子路再对赵无恤有任何无礼的举动,这几位曾一同饮酒、较量的武士片刻之内就会剑拔弩张,喋血城‘门’!
冉求惊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却见赵无恤伸手阻止了亲卫上前,掷地有声地说道:
“无恤敢问一句,子路是士么?”
子路瞪着眼睛大喊道:“自然是!所以才要去解救夫子于危难,虽死不悔!”他对自己的选择十分骄傲。
“但我听说孔子评过,士也分为三等!子有,有这回事么?”
听到赵无恤引用孔子之言,子路气势顿时一滞,冉求也应诺。
“孔子说过,言必信,行必果,这一类人只能算是最下等的士。”
“子路无宿诺,但凭借这一,只能算‘硁硁然小人’,你愿意做这种孔子眼中最下等的士?”
子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自然不愿。
“善,而次一等的士,则是在宗族中人人都称赞他孝顺父母,同乡的人都称赞他尊敬兄长,爱护弟弟。”
“子路于孔子‘门’下。事师如事父母,事同‘门’如兄弟。都足以称孝称悌,做到了这一。可以被孔子认同为次一等的士了。子路到达这个程度就心满意足,不想在孔子‘门’下更进一步,由登堂而入室了么?”
子路声音稍微缓和了些:“仲由自然不甘心止步于此……”
“既然如此,那就做最级的士!”赵无恤直指子路的内心。
“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子路,你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你做得到么?”
“我……”子路无言以对。
赵无恤一度觉得,孔子‘门’徒当中。数曾、颜回、子路三人最难为己做用。
曾太过飘逸随意,颜回太过聪慧,子路则太过忠实。
但话虽如此,对于这个勇冠三军,可以一敌十的猛士,颇受赵鞅“爱士”风格影响的无恤也不能免俗。在子路临时追随他的这短短几天时间里,他礼贤下士,推衣衣之,推食食之。还出面为他谋取职守,可这一套试了个遍,成效并不算大。
随着渐渐了解子路,赵无恤算是明白了。总是来软的不行,必须和孔子一样,迎面硬生生地胜过子路一次。才能收复这个桀骜不驯的游侠儒士。
更何况,虽然出了郓城和中都的意外。但赵无恤可不想自己刻意放阳虎归山的长远谋划出现纰漏,若是阳关不能及时收回。造成阳虎在北境东山再起的态势,那还真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的规划,不容任何意外打断,三桓不行,盗跖不行,孔子也不行!
而子路,则是这个谋划的棋局里关键的一个大车(ju),万万不能有失!
“子路啊,这便是我阻止你的原因,你想要救孔子的心情我理解,但中都邑还有我,还有子有,有近千武卒兵士,一定会保孔子平安。但现在能解阳关局面的却只有你,行人和使者,君上可以派出一百个,但能让阳关邑司马信任的,却唯独你一人而已!你岂能北辕西辙?”
子路在赵无恤的大‘棒’猛喝下,也突然意识到,夫子教导的事情和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似乎是相悖的。
如果要按照夫子对士的标准去行事,应该继续履行君命出使阳关,可按照子路的本心,则想立刻飞到中都邑去,将围城的盗寇尽数驱散。
子路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捏着拳头,天人‘交’战了将近半刻后,才猛地一跺脚。
“也罢,我这就去轻车前去阳关!”
他在鲁城北‘门’跪地,朝西面中都邑方向三稽首,请孔子原谅他的不孝,随后又回首朝赵无恤下拜顿首。
“中都和夫子,就拜托给大夫了,若能解救危局,子路愿意为大夫效死!日后但凡有命,莫敢不从!”
赵无恤将他扶了起来,将一件漆黑的小巧物件‘交’给了子路。
“子路能够理解孔子的苦心就好,此去阳关,成与不成在五五之数,带上此物,或许能派上用场。”
“这是何物?”子路只感觉入手的东西虽然块头很小,却沉甸甸的,孰视后不由大惊。
那竟然是半枚鎏银虎符,硬梓木制成,通体漆成乌黑‘色’,上刻错银篆书:“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阳关。凡兴兵被甲,用兵百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烽燧之事,虽毋会符,行殹!”
这是调拨阳关守军的虎符,当然,在国君实失去权势的鲁国,虎符早已失去了以往的作用。在阳虎手中后是作为信物来使用的,见之如见封君亲临,可现如今为何却落到了赵无恤手里?
“阳虎一度被我抓获,虽然他乘机逃窜,但虎符却落下了,何足怪哉?子路可以凭借此物说服阳关守将投降,我可以以三邑大夫的身份,保他和手下所有军吏兵卒无事。”
“原来如此。”子路是个直肠子,再加上被赵无恤言语折服,正对他敬重有加,所有也没多想。
他下定决定后也不再纠结,立刻轻车快马朝北方而去,连多余的兵卒也不等了。
冉求在赵无恤身后感慨道:“子路师兄‘性’格倔强,平日里无人敢惹他,也只有夫子能说教他一二。大夫却是能折服他的第二人,冉求佩服。”
赵无恤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国运多舛,只能各自尽力而已。希望子路此行能顺利完成君命,解除北境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