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儒今天的表现,奇差无比。
他们一败涂地,输的干干净净!
从此以后,恐怕,思想界将要迎来一场空前的大讨论了。
机变械饰和奇技淫巧,这种纯粹臆想出来和脑补的东西,一旦付诸实际讨论。
恐怕要在事实面前,一溃千里。
就像那位杨姓博士一般。
黄老派很清楚,那位杨博士,不是不能再辩论下去了。
讲道理的话,对方其实还可以将辩论朝着究竟是德重要,还是贤重要,这个根本不可能讨论清楚的命题延伸。
他为什么不能再辩论了呢?
因为胡毋生已经发出了警告了。
那句警告就是:庄子。天地篇。
旁人不清楚,黄老派实在太清楚此话的意思了。
因为,所谓怀诈机心这个说法,最初就是庄子在其天地篇的一个故事里出来的。
那是一个关于子贡的故事。
说的是,当年子贡游于楚,反之晋,在汉阴地区看到一位大叔辛辛苦苦的开凿渠道,然后抱着一个瓮,从井里提水,倒入渠道里,以此灌溉自己的土地。
但,在井口,就有一个槔。
那是一种简单的机械,也是今天遍及渭河两岸与天下河流的水车的前身。
子贡于是就很奇怪,去问那位大叔:您为什么放着橰不用而自己去抱瓮取水呢?要知道‘一械于此,一日浸百亩,用力甚寡而见功多’。
大叔于是大笑,先跟子贡介绍了那个机械,然后说出了那句至今为鲁儒和黄老派攻击机械的名言:机心存于胸,则纯白不备……更在最终以长者的身份教训子贡:功利技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
这在最初,其实只是一个哲学故事。
就像庄子的著作里的许多故事一般,用着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来探讨哲学和思想。
但,汉之鲁儒和黄老派,将这个故事的内容和思想,政治化,使之变成自己的理论和思想的一部分。
衍生出种种理论和说辞。
然而,在今天,在现在,庄子天地篇里的说辞,连个不识字的农民,也忽悠不了。
因为,水车走进了千家万户。
当今天子,为了鼓励地主和豪强以及百姓安装水车,甚至不惜玩起了补贴。
安装水车的人,可以获得一定数额的补贴,这些补贴虽然不是现金,但却可以在盐铁衙门,购买各种农具和食盐以及酒。
所以,至少在关中地区,民间的水车安装狂潮,此起彼伏。
现在,几乎大半以上的关中县,都已经遍及水车,而几乎所有的地主家庭,都拥有一具水车。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
再拿庄子天地篇来说事。
那等于是开了个地图炮。
一炮将整个关中的百姓、地主。权贵,全部覆盖。
坚持下去,可能就要得罪整个关中了!
别说是鲁儒了,就是他们黄老派,也hold不住。
甚至有黄老派的巨头,已经开始琢磨着,是不是以后不再宣扬和谈论此事了。
毕竟,民心不可违。
尤其是关中的权贵们的利益不可违!
…………………………
目送着鲁儒们消失在视线里。
胡毋生知道,今天是时候收手了。
正所谓过犹不及。
而且……
胡毋生将视线投向南方。
哪里是法家的巨头,真正执法家话语权牛耳的张恢先生的地盘。
“今天晚上,大概张子就要到我家来谈话了……”胡毋生在心里盘算着:“正好,可以让吾门生公孙弘与张子见上一面……”
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他一直以来,致力和努力的目标就是推动儒法合流,以期于在将来,儒法共同执政。
就像当年,共和执政。
因为,胡毋生已经清楚,并且明白。
无论是儒法黄老还是墨家,都不可能单独执政。
现在,诸子百家的力量和势力,在朝野互相制衡。
任意一个学派,都无法压服其他学派。
更何况儒家内部,山头林立,各种学说和思想泛滥。
所以,只能是两个大学派,联合起来,共同进退。
而儒家能选择的盟友,其实只有法家。
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为,墨家几乎不可能跟儒家在屋檐下共存。
而黄老派习惯了当老大,也不可能弯腰去跟小弟儒家或者法家联手。
而现在,儒家和法家,又正好形成共补。
儒家需要法家的高层好感和对政局的把控,而法家也需要儒家庞大的门人弟子和传人来摇旗呐喊,为其政策壮威。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谁做周公,谁为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