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儿夹怒而发,全力而为,那凳子自是声势惊人,掠起的风声也是尖锐非常。只是功力未免不足,看似威风,实则纸老虎一只。我甚至都懒得看一眼,想稍移一步闪开,却眼见孩子正笑得开心,有担心那声响过大吓到她。只得稳下身子,一手抓住那椅角,卸去力道,顺势慢慢收回,不发出一丁声响。
难得的,被人当面如此辱骂,竟是能克制住自己,我的定力着实是好了许多。只是感觉血液流动快了,手脚有发热,脑子有打人的冲动而已,真的很有进步了。
也幸亏一向不打女人,不然真会忍不住教训她一顿,这女人太岂有此理了,重生十八年来,还没被人这样骂过,虽然骂得还挺有道理,我也确实是利用了她,但以我的性格,自然忽略不记自己的错误,只记得别人的不对。
幸好这时心情不坏,暂时也没心情与她计较。难得慈悲为怀,小丫头该烧高香长礼佛了。摇摇头,看着段月儿边骂边走的模样,叹口气,颇是担心,这女人稍一动怒,竟无惧我的手段与狠辣,只怕总有一天会吃亏的。好在她应该会很快离开去找段智兴,以后定是与我再无瓜葛,倒也不用担心她会连累到我,不必过多忧虑。
庆幸不已,眼睛盯向孩子,不再理会她。小不很活泼,三月了也还不认生,在梅超怀里,双手不断舞动,眼睛咕噜噜乱转,看起来将来定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包惜弱只怕有得烦了,只是她看到我带个孩子回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有期待,有担心。看着梅超风,笑道:“我准备连夜回终南山,您呢?要跟我一块去吗?”
心里颇想在身边照顾她,想她武功虽算不错,心肠也跟我一般狠辣,但眼睛终究不便,不免吃亏。梅超风轻拍着怀里的孩子,神情间也似乎有心动,低头思索片刻,突然把孩子塞回我手上,摇头道:“我还是得把众师弟找到,希望到时候师父能让我重返师门!”
当黄药师徒弟真有那么诱人吗?撇撇嘴,非常不以为然,那老头教了那么多个徒弟,没一个能继承他的绝学,都是半桶水。所以就算他武功绝,文采第一,也是后继无人,非常失败。我心里腹诽之,却不敢喧之于口,心知这桃花岛门人无不敬黄药师如神,容不得别人说黄药师一句坏话,眼见梅超风如此,默默头,也不强求。
递过孩子,梅超风神情间有不舍,道:“这孩子虽说不是你亲生的,但你对她的疼惜,便是我这没眼睛的人也感觉得出来,而且你天生护短,武功这时候便比我强多了,所以我并不担心这孩子跟着你会受苦,怕的是,你对她娇惯过度,使她以后任性胡来,无法无天,当不是你杨家之福,你须得谨记!”
气闷!这话说的,好像我不会教孩子一般。有不服气,心想你自己还不是个人见人怕,行事但凭心之所想的女魔头,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心里不舒服,但梅超风总归是为我着想,也不想公然逆她之意,只得头,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会注意。
梅超风虽看不见,但也知道我的口不对心。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又有无奈的苦笑道:“你死活不肯再叫我师父,我看并不是因为我在那归云庄掴了你一巴掌,而是为了这以后无须听我吩咐吧!”
这话说得在理,我心里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这时代,尊师若父,我即使对他们再不恭敬,碍于礼俗有些事也不得不迁就他们。然则人长大了,总想有自己的想法,想自己决定自己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如果有了长辈的参议,便不能随心所欲了。
梅超风见我默然不语,自然也知道她所猜不错,有黯然的头,转身朝屋外走去,再不多说一句。那身影有凄潇,看着,仿佛自己干了什么大不了的错事一般,愧疚无奈感彻满心胸,有心认错却又倔气上涌,冲出口外的却是一句“您不等明天再上路么”?
心情有复杂,颇是舍不得,不知这一次分别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见。梅超风头也不回,忽的从怀里掏出一物向我扔来,道:“给孩子带着。”而后飞身向外,沿着进来的路线,转眼人影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