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玄并不在乎流血,是自己一时大意,让树人跟吴思云误入圈套,现下只有从长计议了。唐小玄坐在那里,从怀中掏出一个酒瓶子,对着嘴巴喝了两口。
若是回去其他人问起,自己还真不好说。唐小玄实在没脸回去,他决定亲自营救树人跟吴思云。
可在这之前必须要先设好计划,不能鲁莽行事,否则必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唐小玄喝过几口酒之后,精气神都得到相当程度的恢复,不过还没有恢复到原本的程度,他必须先要弄点吃的来。他在山中捕了两只野兔,烤了吃掉,吃完之后,他又将酒瓶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擦了擦嘴,将残破的衣摆夹进腰带里,一个纵身就跃到天上。
红华闭目养神很久,见树人去了之后久久未归,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若是树人、唐小玄、吴思云三人都死了,那光复干山王朝的计划也就夭折了。
红华眼睛还是闭着,可是手指却不断地掐捏,脸上的颜色瞬息万变,看得无白子担心不已,忍不住问道:“红华,怎么样了,他们没事吧?”
他问的是“没事吧”可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一定出事了,否则三人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来。
红华又掐捏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来,脸上大汗涔涔,喘息着道:“我也算不出来,我只能感觉身上一阵剧痛,想必三人现在都在被人折磨中。”
朱英豪其他的事情可以不管,但是他不能不管唐小玄的生死,他的命是唐小玄救的,他的命已经给了唐小玄,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也要让唐小玄活着。
男人活在世上就要是非有断、恩怨分明,否则难为“男人”之称。
朱英豪大声道:“前辈,我去救少爷。”
红华叫住了他,道:“且慢。”
朱英豪转身,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红华摇头叹息,道:“你去了也只不过是徒添一条亡魂而已,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本来不想说败兴的话,可是事实上就是如此。
连树人都对付不了,何况是朱英豪?朱英豪只有一腔热血、一股义气而已,论起修为远在树人之下。
朱英豪跺了跺脚,道:“难道……难道看着他们饱受折磨而死吗?”
红华又闭上眼睛,道:“再等一等,等一等……”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渐渐消失,好象睡着了。
几个人相视无言。
唐小玄已经到了享乐宫,他闭上双目,企图开通天眼,但是几次尝试之下,天眼居然无法开通,如此很难辨识周遭的危险跟埋伏。
一定是被四方之火烧得天眼强行关闭,看来短时间内不透过休息的话,开通不了!
但唐小玄现在哪有休息的时间?他咬了咬牙,就算天眼开不了,也要救树人跟吴思云。
吴思云以前只听说过驼山其名,却从未见过驼山,这一次,他居然见到了驼山。
叶非凡并没有杀掉树人跟吴思云,相反地,还解了树人的毒,将树人跟吴思云两人打入牢中,跟驼山关押在一块。
唐小玄这个心腹大患未除,叶非凡要利用树人跟吴思云将唐小玄钓上钩,他知道唐小玄迟早会来救他们,所以便在大牢之外布下重兵,还有重重暗哨,只要唐小玄一来,必定有来无回。
驼山不愧是一代君王,在大牢之内被关押着也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安静地面壁而坐。吴思云跟树人被推进牢门的时候,他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一眼。
吴思云虽不认得驼山,可是看驼山的气质,就已经猜出这人必定是驼山,再看树人脸上的表情,更能断定是驼山无疑。
树人叹了口气,滚到角落里歇下,他跟驼山之间的关系真是说也说不清,理也理不顺,当年若不是驼山,自己也不会落得个“树人”的称号,狐郎君如何潇洒,天下皆闻,可是做了“树人”之后,却一直过着凄苦的生活;而另外一方面,驼山是主,他是仆,当年如果不是驼山收留他,他也许早就死了。
所以对驼山抱持着复杂心情的树人今日见到驼山,虽说百般唏嘘,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得在角落里歇着。
驼山听到石头滚落地上的声音,心中也是不由得一怔,天地间,利用石头走路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树人。
驼山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树人一眼,树人却刻意地回避驼山的目光。
驼山知道两人没有什么话要说,即使有话说,也难以启齿,只好转向吴思云,道:“少年,你怎么也跟我一样落入监牢之中,你是不是得罪了叶非凡?”
吴思云为人比较乐观,就算在监牢之中,也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耸了耸肩,道:“其实我跟叶非凡根本素不相识,只是因为你,所以我才落到这里,而树人前辈为了救我也落到这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驼山皱了皱眉,道:“你来救我?”
吴思云“嗯”了半晌,道:“准确地说呢,是唐小玄要来救你,唐小玄是我的大哥。”
驼山大吃了一惊,道:“你是说唐小玄?哪个唐小玄?”
吴思云撇了撇嘴,道:“天下还有几个唐小玄?就是当年差点被你处决的唐小玄。”
驼山长长叹了口气,道:“我驼山一生慧眼识英雄,却单单看错两个人,一个是叶非凡,还有一个就是唐小玄,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吴思云看这个能山沦落到如今这番境地也很可怜,劝慰道:“你也不必苛责自己,我们虽然被抓进来,可是我大哥还在外面,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能将我们救出去。”
驼山咂了咂嘴,道:“叶非凡为人城府极深,他将你们抓来却不杀你们,一定是想利用你们诱捕唐小玄,唐小玄不来还好,来了铁定难逃一死啊。”
吴思云将胸脯拍得响,道:“你放心好了,我大哥本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破千万军马如入无人之境。”
他已经对唐小玄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说起唐小玄来,感觉自己的脸上也很有光彩。
驼山很久以前见过唐小玄跟叶非凡的那次对战,从那次对战可以看出唐小玄的修为境界并不是太高,所以吴思云的这番夸赞让驼山半信半疑。
殊不知时过境迁,今日的唐小玄早已不是昨日的那个唐小玄了。
“我们就在这里大吃大喝好了,我大哥迟早会将我们救出去,你也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吴思云说着,就在地上躺了下来,他话虽说得轻松,可他也知道,唐小玄要将他们从这监牢之中救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已经见识过叶非凡的手段,何况叶非凡身边现在又多了一个一梅师太,两人联手,唐小玄不见得能够讨到好处。
驼山的目光又转到树人脸上,树人眼睛微阖,好似在想什么心事一般,沉默不言。驼山低头半晌,又复抬起头来,终于对树人道:“你……你还好吧。”
听到驼山跟自己说话,树人受宠若惊一般地怔了怔,转过脸来,脸上已经是一片泪痕,仰面向天,吸了口气,道:“驼山,我……我还好,你怎么样了?”
驼山脸上露出笑意,道:“我没事,只要我一日不死,我相信总是可以光复我朝。”
他嘘唏了半天,又道:“红华现在怎么样了?”
树人道:“红华受了重伤,不过现在已经被无白子医好了。”
驼山道:“无白子?可是那个神医无白子?”
树人道:“正是。”
驼山道:“无白子行踪不定,怎么会得知红华有难,前来救援呢?”
树人道:“唐小玄去魔界将他找来,红华昔年对无白子有再生之恩,所以二浏话不说就随唐小玄来了。”
驼山的目光闪烁不定,道:“唐小玄为什么要救红华?”
树人道:“因为红华是唐小玄的师父,唐小玄是红华的徒弟,而且唐小玄知道,想让你重新坐上宝殿,必须要让红华恢复如初。”
驼山的目光中满是恨意,拍着大腿,道:“我错看了唐小玄,幸亏当年他从我的处决下逃走,否则今日真是复辟无望。”
树人不说话,驼山错看的人又岂止唐小玄跟叶非凡呢?
真的忠士,永远是真的忠士。
驼山的眼角也泛起泪花,他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对着树人道:“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树人背过脸,看着墙壁。
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虽然不能透过言语表达,但是这种感情却如山一般长存,如海一般浩荡。
唐小玄已经翻过城墙,很快就进入隐身模式,他走得很慢,一边慢走,一边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之所以这样走而不飞行,是想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调控均匀,想救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天很黑,正是夜分时刻,这是一夜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街道的两边肃立着守卫,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悬挂着一个口哨模样的东西,这东西自然是用来报信,只要一发现唐小玄的踪影,他们会立刻报信,全城动员,届时唐小玄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逃出生天。
唐小玄一路沿着街道走去,很快就走到宫廷,宫廷的戒备更加森严,因为大牢就在宫廷内。唐小玄走得非常谨慎,每一步都经过思量。
从宫外走到宫内,他大约花费一个时辰。树人跟吴思云被抓,大牢周围一定尽是埋伏,唐小玄一去就自投罗网,唐小玄也很明白。
夜色更沉了。
深宫的灯火已经熄灭,却有一间宫殿亮着烛火,唐小玄走近将窗纸捅破,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头发上插着美丽的金钗,身上穿着金丝绣成的长袍,坐在床上,不语不动,俨然一副贵妇模样。
唐小玄对这种寂寞的妃子并不感兴趣,正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这个女人忽然叹息着转过头来,唐小玄看到了她的脸。
看到她的脸,唐小玄的心差点跳出喉咙,她不是别人,正是嫦娥,那个纤尘不染的嫦娥!
唐小玄想不到嫦娥会变成现今这种样子,嫦娥似乎比以前消瘦,身材是变得更好了,但是却没有以前的那种灵光、没有以前的那种活力,显得有点迟钝。
她来到这个轮回之境做了驼山的女儿,被驼山嫁给叶非凡,叶非凡反叛,又将她的父亲抓入监牢之中,她能不难过吗?
唐小玄觉得她很可怜,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唐小玄屏住呼吸。这好象是一个专门服侍嫦娥的太监,也许是太监,也许不是,可是这人看上去脸上白白胖胖的,一副太监的样子。
太监轻车熟路敲开门,走进嫦娥的房间里,手里端着一碗汤。他对嫦娥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细声道:“娘娘,喝杯汤吧。”
深更半夜的喝什么汤?嫦娥也没有拒绝,只是道:“放下吧。”
太监将汤放了下去,可是人却没走。嫦娥表情呆滞地看了一眼太监,道:“你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