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了快两个时辰,秦军已疲,已经到了收官阶段,只能最后一击致命。
“苻坚不失为一方雄杰,可惜与陛下同生一世,故有此败,苻氏当年就不该西归关中,若留在中原,胜负犹未可知。”房旷唏嘘道。
“彼时冉闵凶名正炽,苻洪非其敌手,不得不走,留在中原,未必有今日之势,氐秦败势已定,非人力可以挽回,此战之后,大梁一统天下指日可待。”王猛指着战场道。
战场上,随着刘牢之、诸葛侃等四部兵力的加入,这场大战也到了最后阶段。
虽然每部只有两千余众,却提升了梁军士气,也让秦军陷入了绝望,竟有人跪地投降起来。
这种大战,只要有一人投降,便会有千百人跟随。
蝼蚁尚且偷生,遑论是人?
败势已定,非人力可以挽回。
邓羌还在冲杀,但身边骑兵只剩下四五十骑。
邓羌本人也身中数箭,正遇刘牢之、诸葛侃,被死死围住,身影逐渐淹没在刀兵之中……
随着他的倒下,秦军最后一口心气也断了。
垓心之中,站着的秦军越来越少,不是倒下,便是跪下。
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丘,活着的秦军不断往上退,但还是避不过长矛的攒刺。
苻坚站在尸丘正上,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不断倒下的将士,眼中再也没有之前的光彩,忽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扫视战场,邓羌没了,杨安也没了,熟悉的大将一个个的倒下……
身边亲卫还在血战,他手中的长剑却垂了下来,“尔等,乞活去吧。”
“天王……”众人回望着他。
有人窃喜,有人愤怒,有人无比茫然,有人嚎啕大哭,各种目光汇集在苻坚身上,竟让他感觉无地自容。
话一出口,当即就有人从尸堆上跪行而下,匍匐在地,向梁军乞求活命。
“尔等投降去吧。”良久,苻坚再次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这场大战已经尽力了。
不,从他即位之初,就已经尽了全力,励精图治,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时间,强大氐秦,但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心中顿时萌生一个念头:这或许是天意使然……
“天王……”朱彤还站在他身后。
“你也去吧,都去吧。”苻坚对身边的亲卫挥手。
三四百余亲卫没有一个人动弹,这些人中有不少头发花白之人,是其父苻雄的部曲,追随这对父子二三十年,偷生之人早就逃了,留下的都是慷慨赴死之辈……
“梁主……还算宽宏大量,陛下与其有叔侄之谊,当不会……为难陛下……”朱彤艰难道。
苻坚却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朕乃大秦天王,岂能屈膝投敌?天下人皆可降梁,独朕不降!”
“愿与陛下同死!”亲卫们慨然道。
梁军一重又一重,铁甲、长矛密密麻麻,将尸丘彻底围死。
“尔等……”苻坚眼中溢满热泪,“此生能有尔等为部下,苍天待朕不薄,那就随朕再冲杀一次,同赴黄泉!”
“杀!”
苻坚提剑从尸丘上冲了下去,朱彤紧随其后,亲卫们也跟着冲下,迎着梁军的长矛撞了上去,鲜血在夕阳中飞溅……
芦苇中的大火早已停息,晚风之中,一片片灰烬落下,仿佛下雪一般。
南面的灰黑色与北面的血红色对比鲜明。
不过都淹没在夕阳之中。
苻坚的尸体被抬到王猛面前,胸前一片血污,人虽然死了,右手却死死的握着长剑。
两眼似有余光,盯着面前之人。
王猛不禁多看了苻坚几眼,冥冥中,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竟鬼使神差的伸手合上了苻坚双眼,“速速送往蒲坂,向陛下报捷!”
“领命。”两名亲卫吃力抱起苻坚遗体,放入马车,连夜向东而去。
“恭喜都督,成旷世之功。”周围将领纷纷贺喜。
“此番大功,陛下必以丞相之位酬之!”有人张口就来。
此言一出,周围忽然安静起来。
这几年一直有人私下为王猛不忿,凭他整肃关东,抵挡慕容垂,击败慕容恪等等功劳,一个丞相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却连一个尚书令都没有,明显是朝堂有人故意打压他。
在不少人的眼里,常炜默默无闻,凭什么位居王猛之上?
而王猛不升,他麾下的将吏也不能高升,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利益攸关。
王猛假节钺,设征西将军府,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
“大胆,安敢在此胡言乱语,陷都督于不义?”房旷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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