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约被诓骗出城,却按兵不动。
李跃嗅到一丝诡异气氛,“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意下如何?”
“臣以为其中有诈。”杨略目光幽幽,仿佛见到猎物的猎手。
在一个行当里面泡久了,水平自然越来越高……
燕军大营内,木桩上插着两三百颗头颅,在寒风中被冻成了苍青颜色,死鱼一般的瞳孔望着苍白天穹……
这些都是被抓回来的逃军。
燕国目前形势比李跃预料的还要糟。
去年年底的一场雪灾,冻死了国中不少百姓和牲畜,让本来就国力不支的燕国雪上加霜。
襄国被攻陷,并州被切断,军中隐隐有畏敌之心厌战之意,加上越来越少的粮草,人心震荡。
如果不是慕容恪善抚士卒,燕军早就崩溃了。
而慕容恪之所以退守中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战孤出粮五万石,诸位亦不可藏私,待击破梁贼,攻取河北,双倍奉还!”慕容儁扫视帐中诸将,目光落在自己叔父慕容评身上。
慕容评打仗不行,却是敛财的一把好手。
燕国勋贵、宗室,谁都知道他富庶。
“殿下所言极是,为了大燕,我等还在乎这点粮草?诸位亦当同心协力,毁家以纾国家之困!”慕容评拍着胸口。
“叔父高义!”慕容儁脸色柔和了许多,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其他将领也被慕容评的大义凛然感动。
只有慕容恪脸色不变,“叔父出多少?”
慕容评伸出四根指头,想了想,又缩回一根,“也罢,棺材老底都拿出来,三千石!”
慕容儁的微笑凝固在脸上,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被慕容恪搀扶住。
帐中落针可闻。
如今燕国论田地、僮仆、钱粮,慕容评排在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镇守中山以来,为人贪财如命,鄣固山泉,鬻樵及水,设卡于道,来往百姓、士卒都要上交钱粮,府中钱粮堆积如丘陵。
别说三千石,就算是三十万石也拿的出来。
“末将愿出两千五百石。”
“臣愿出两千!”
“臣出五百……”
慕容评身为辈分最高的宗室大将,又是燕国三辅之一,他出三千石,别人就算想多出,也不敢超过三千石……
“辅弼将军有心了!”慕容儁咬牙切齿,连称呼都改了,却又无可奈何。
慕容评在燕国树大根深,麾下部曲众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动了他,燕国也就底朝天了。
刺杀悦绾一事,各种证据都指向慕容评,但谁也动不得他。
“此乃臣之本分,梁贼气势汹汹,外强中干而已,依臣之见,既然我军乏粮,不如退守蓟城,就食于幽州,当年石虎四十五万大军围攻我棘城,不一样被击败?胜败兵家常事,强弱因势而变,梁贼既然强横,我军可暂避其锋,以待天时!”
慕容评侃侃而谈。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
都打这么久了,人心已疲,黑云军固守不出,他们就是想打也没机会。
慕容儁望向慕容恪,“四弟意下如何?”
“李跃非石虎可比,国内安定,人心归附,今革新已成,国力雄厚,我军退回蓟城,其必尾随,届时幽州亦将沦落敌手,中山不容有失。”慕容恪心意坚决。
今时不同往日。
十八年前的燕国恰如一个血气方刚英勇顽强的青年,而十八年后,燕国已经步入中老年,士气不在,又遭到梁国的强势阻击,扩张之势戛然而止。
不能扩张,那么国中的各种问题自然浮上水面。
“再有言退者,斩!”慕容儁盯着慕容评狠狠道。
“遵命!”帐中诸将纷纷拱手。
诸人皆退,只剩下慕容儁、慕容恪、封奕三人。
“四弟,梁贼以守为攻,步步为营,只怕我大燕国力不济。”慕容儁眉间升起一抹愁色。
悦绾被刺后,慕容儁亲自上场,下令州郡校阅见丁,精覆隐漏。
却遭到豪强豪酋们强烈反对。
从那时候起,慕容儁的雄心壮志便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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