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谢锦安低低带笑的声音。
耳边似有青丝未曾梳上,触得耳垂酥酥麻麻,叫顾菀不自觉地捏紧缀了金丝米珠的嫁衣袖子。
她抬起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片红纱的朦胧,视线正中暗线绣的玫瑰迎光绽放。
靖北王妃站在顾菀身后,手轻轻地放在顾菀肩上,正想在言语上多为难两句,叫谢锦安在众人面前多说出几句承诺。
然而见顾菀转首望向门口,身子已然微微前倾,便忽而在心中叹气。
罢了,莞娘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肃王对莞娘的喜欢,她已然都看在眼睛里,何必再在旁人面前再说一回。何况,这些命妇往后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已见肃王诚心,新娘允准开门迎新郎。”靖北王妃心中转过心思,面上扬起更欢喜的笑容,并不多加为难,只让开门。
琉璃和珊瑚当下带着笑容,热热闹闹地去开门。
早就贴着门的小时子和小间子一下子就溜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房间中的一众人等发红封。
谢锦安站在门口,静静地凝视着顾菀。
眼眸中有光亮涌动,抑制不住的欢喜在眉眼间浮现。
……这段时日,他总是在心中幻想着的,阿菀穿上嫁衣时的模样。
他觉得,应当是世间的第一等美景,超出黄粱梦之景,远过桃花源之妙。
但此刻亲眼见到身着嫁衣的顾菀,谢锦安才恍然发觉,天上地下竟无一词能形容阿菀的美。
他有些怔愣地呆在原地,下意识地先拂了拂掌心:这一路上跪拜、焚香、骑马,恐怕掌心有所灰尘。
阿菀是爱干净的。
屋中人除了蓝氏和顾莲,都带了一种窃窃的、善意的笑望着谢锦安。
张瑛更是对柔安公主咬耳朵:“当时闻见赐婚圣旨时,我吓了一大跳呢,只生怕是肃王殿下见.色起意……不,是一见钟情地要娶阿菀。”
那可是肃王呀,是皇子,要是往后他欺负了阿菀,她张瑛是不好一个马鞭抽上去的。
然此刻望着肃王色中的深情,张瑛就放下了一点心。
“殿下,该道了宣旨的时辰了。”小时子看了眼放在屋子角落的夜漏,小声提醒道。
谢锦安才有所动作,踏步上前。
于是,顾菀在红纱的间隙,看到了一只很好看的手。
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白皙干净,让人联想到多宝阁上摆放着的白玉瓷瓶。
几乎没有犹豫,顾菀伸出自己的手,将其放到谢锦安的掌中。
正好被谢锦安严严实实地握住。
又借着力缓缓起身。
张瑛和康阳郡主等人十分默契地给顾菀提起曳地的裙尾。
两人行至院中。
早有负责宣旨的礼部侍郎在一旁等待,见顾菀和谢锦安走到眼前,就不紧不慢地展开了圣旨,笑道:“还请肃王殿下和纯阳乡主接旨,再接下肃王妃的宝印宝册,然后才好上花轿的。”
“辛苦侍郎了。”谢锦安客气道了一句,先扶着顾菀轻轻跪下,随后自己一撩袍子,与顾菀并排而跪。
后头的诸位命妇见太后懿旨亦是跪满了整个院子。
礼部侍郎并不拖延,口齿清晰地念完太后娘娘的赐婚懿旨,随后让殿中省小太监将肃王妃之宝印宝册送到顾菀眼前。
因着视线被阻碍的缘故,顾菀只能看到眼前隐隐有金光闪过。
她叩首谢恩之后,琥珀就上前将装着宝印宝册的金漆木盘接过。
礼部侍郎手拿圣旨,喜笑道:“接完圣旨,接下来便是纯阳乡主上花轿了——”
镇国公府门口的礼炮应声而响。
“阿菀,握紧我。”谢锦安重新执了顾菀的手,温声道了这一句。
顾菀亦是软声应下。
接下来,便是上花轿、颠轿子和过火盆。
一路上礼乐声不绝于耳,热闹异常,可谓是出得顺利,并没有半点阻碍。
顾菀在十六抬的大花轿中做得十分舒服,就连颠轿子的时候,也是稳稳当当的。
因这花轿中和寻常的轿子有很大的区别,不但座位固定成型,还在薄薄的凉竹垫子下面铺了减震的棉花团,手边更是设置了可以被手攥住、稳定自身的把手。
她还在手边的轿子壁上发现了一个小暗格,弹出来一盘白糖福寿糕,入口绵密,味道清甜,几块下去就能抵饱。
不用去细想,顾菀就知道是谁的主意。
她一边吃着福寿糕,一边低低地笑出声来,心中是从所未有的快乐充盈。
像是一个破破旧旧、被人丢弃的木匣子,却在某一日被人拾起,擦拭干净,重新填充了许多珍宝物件的盈满喜悦。
过火盆的时候,谢锦安还弯下身子,为顾菀提起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