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这样的一个环境,我只能绝望,无尽的阴霾云雾一般笼罩在我心头赶不走驱不散,那几天的我行尸走肉一般往返教室和寝室之间,耳边一遍遍重复着主任书记们那绝情的话,这一辈子里我大概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可以把一个刚见面的人的话永远记在心里了。
班级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情况,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因?上课整整一个星期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我害怕他们也是一样的冷漠,我不敢也不堪再承受什么打击,我像一个害怕光明的野兽,只想躲在黑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班里的其他25个同学只是知道我叫林鹏,住在男2楼303室,是特困生而已。在他们眼里我孤僻、偏激、不合群,总之很难接触他们又哪里知道我心里的痛苦和愤懑?生活委员收班费、团支书收团费,当我支支唔唔说没有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有些无奈,有几个富家子弟也在嘲笑,但我已经不在乎了,心已经麻木的人还会在乎些什么?
我知道和班级里同学的关系不好有一半是我的错,毕竟他们还远不像领导们那么事故,只是我太固执地以?他们也应该和那些伤害我的人一样而不愿意接近他们而已。大部分城里的孩子其实也是一样的天真,他们极少认识农作物,但却对农村生活充满向往;他们也很希望自立,所以又对早当家的农村孩子很佩服。
所以虽然知道我很难接触,但还是有人试图帮我溶入这个集体,年轻人总是比较单纯和充满热情的。体育课上知道我的篮球技术很好之后,他们每次打篮球都叫上我,几个同学更是偷偷在我的桌上摆放各种招家教的海报,我永远感激他们他们让固步自封的我认识到了同样作?年轻人的他们真诚的一面,也让我那时侯的生活出现了转机。凭着出色的中文功底和一手好字我轻松地找到几份家教工作,有了经济来源,虽然仍旧紧巴巴的,但毕竟同以前已是天壤之别。
渐渐的,我的心情再没有那么坏了,在班里话也多了起来,我真的以?我人生里的这次危机就要过去了,我可以凭一己之力在山外的这个广阔天空中开拓人生的新境界了,可我又错了世界远没有那么简单。命运在这里再次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一共带着四份家教,离学校都不是太远,星期四、五晚上的那份是教一个外企白领叶?荣的的儿子李曦历史。那个星期五是九月二十一号,我备过课后敲开了她的家门,却发现迎接我的是她完全不同于平时几乎是冷酷的脸。
「林鹏,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钱?」叶?荣甚至都没有让我进门就在楼道里厉声问我。
「什么啊,阿姨?我什么时候偷过你的钱?你你丢钱了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整得有些懵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别装蒜了,我真没想到看你一本正经地像个老实人,好心地帮助你,原来却是这样龌龊!」她劈头盖脸的这一番话显然已经认定了我偷了她家的钱,看样子似乎还?数不少。
「阿姨,我想你是搞错了,真的不是……不是我,请问……请问您丢了多少钱?」这个时候我还算有一些急智,知道她已经认定是我,现在也许改变只好转移她的注意,然后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
「你还有脸问这个?自己还没来得及查吗?哼再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就把那三万块钱还给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天呐!三万?!我头上居然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多了这样一笔在我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的债,「阿姨,你冷静一点儿好吗?你和小曦都对我很好,我怎么能……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我真的没有拿过您的钱会不会是您放在哪里忘记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了,那好……那好……」她没有再理我,而是掏出了手机,没多久我就被几个警察带走了,我只记得其中的一个叫叶?荣嫂子。
其实他们根本是没有权力抓我的,他们什么证据也没有。但对法律几乎没有什么认识的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折磨了一个晚上。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晚上我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打,毒打,先是手,然后是皮带。
我死咬牙忍着流泪的冲动狠狠地看着他们,这是警察吗?怎么这么像穷凶极恶的还乡团?我也没有承认,事情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什么要承认?最后他们实在问不出什么了,第二天很无奈地把满眼血丝鼻青脸肿的我送回了学校。进校门的一瞬间,我无法抑止地长吁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学校这样的能给我安全感。一切都结束了,我告诉自己,这个社会还是要讲道理的。
到了宿舍,我却忽然发现我的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个舍友都用怪甚至鄙视的目光看我,我笑着问他们怎么了,他们的回答却再次把我打进了冰冷的地狱有人怀疑我盗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眼光大部分是含着鄙夷的,我的心一凉:完了,完了……下午上课的时候,我看到了给我打击更大甚至让我绝望的事学校给了我一个留校查看的处分,我看着那张红头文件:鉴于林鹏同学在校外因行?不端被控告有盗窃嫌疑,严重损害了学校和当代大学生形象,经研究决定给予留校查看处分……食堂前公告栏里,这份文件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看着对我指指点点的学生们,我意识到: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一个小偷,哈哈,我林鹏是一个小偷小偷我欲哭无泪,那天的晚饭我很难得地在拥挤不堪的食堂里独自一人占着一个桌子。
本来刚刚燃起希望以?一切都会好转的我就这样再次轻易地被别人击垮了,我发现我居然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痛彻肺腑的难受,他们不值得我难受,我只有愤怒,无尽的愤怒,可我又该愤怒什么?也许我本来就不该拥有这样的一切,现在的境遇只是把我还原成最开始的状态而已,面对着这一切,我大力地喘气,仿佛要把它们呼出我的灵魂一样,天色也开始逐渐暗下来,一如我的心情。
宿舍是没有办法呆了,拿出二胡,我走进了燕园。它是我最忠实的夥伴,也是现在的我寄托对家人思念的最好方式了。
残阳夕照,红云萧瑟,悲伤的景,悲伤的人,于是那首同样悲伤的曲子《二泉映月》就这样在燕园的树林间传出。从前的我不太喜欢这只曲子,她太悲伤,生命中是应该充满欢乐的,而现在我终于完全体会了阿炳创出这首曲子时的心境。
明月凉,独断肠伴随着魂断伤的乐声,我的眼前依稀浮起阿炳孑然一身走在小巷的孤单背影,那样?苦;她的心上人在离别之际含泪?他脱下红肚兜,几多无奈?不眠之夜,他握着爱人唯一遗留之物声嘶力竭地哭泣……他爱错了吗?
没有人能告诉他,陪伴着他的只有明月和湖水,湖水不语,明月无声,静静倾听他满腹的忧伤在指间流淌。
某些方面也许他还算幸运他在乐曲中倾注的无尽的忧伤至少我会懂,可我的痛苦谁来了解?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泪珠终于不争气地滚落我的面颊,一滴,两滴……眼泪啊!如果你能流尽世间丑恶,那么我情愿就这样决堤般流干。
这一刻,我这个山里的男子汉就像摔倒的小孩儿望着妈妈一样委屈地哭着,不断地自怨自苦,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