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咎用手里的账册扇了扇风,翘起了二郎腿,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简单的量一量土地就能解决的问题啊,官职买卖,上行下效,这样的事儿已经延续了七八年,官场上有些官吏,即便从前有些不想送礼的,为了保住现在的位置不被旁人给挤下去也会效仿,这贪腐,卖官已经成风气,这股风若是杀不住,再量多少遍的土地也是白搭。”
若是朝廷的动作重了,那些官绅不敢明着抵抗,在丈量的时候将土地给还回去,等到这股风一过去,那些农户还不是从前被怎么欺压,以后还被怎么欺压吗?
阎云舟听完这话倒是颇为意外地瞧着他,眼中的赞赏不加掩饰:
“侯爷高见啊,这一席话就说到了要害上。”
听这阴阳怪气的话宁咎笑骂地拧了一下他的手臂:
“怎么?真将我当成了只会开刀的大夫了不成?”
“不敢,不敢。”
阎云舟说话间瞧了瞧宁咎的脸色之后才出声:
“煜安,后日我想上朝。”
宁咎立刻抬头:
“你要上朝?你这腿怎么上朝啊?”
阎云舟现在的膝盖,没有手杖没有人扶着根本走不远,更不要说上朝要从青华门走进去,还要站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他哪放心的下?
阎云舟拉着他的手颠了颠:
“没事儿,上了殿上陛下会赐座的。”
李彦总不可能真的让他一路站着上朝,宁咎拧着眉心,手中拿着这账本:
“是不是因为这清丈土地的事儿?”
阎云舟也不瞒着他:
“洛月离一时半刻都不能上朝,如今朝中支持清丈土地的人并不多,苏家自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不过这无异于和整个世家门阀作对,即便是朝中老臣,又有几个像苏太师这样身子正的人,这一股浪刚刚起来,不能就这样让它淹没下去。”
阎云舟的色有一瞬间的厉色,他看向宁咎,眉眼深沉:
“战局已开,轻易退不得。”
这就是为什么洛月离一直拖着都不肯来治伤的原因,清丈土地只是一个开端,朝中反对的声浪迭起,这个时候他们若是不能坚持,那么后面跟随他们的朝臣心中就会打鼓,想着是不是他们退却了?这一波声浪若是被压了下去,想要再次提起,只会比现在更难。
宁咎从他提起上朝那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人这哪是要去上朝啊,这分明是去打仗去了,从前是真刀真枪现在是唇枪舌剑,哪个也没比哪个好到哪去,而且,这一次他上了朝,以后还能停下来不成?
他还想着等阎云舟的身子再将养将养就给他做膝盖上的手术呢,这一次若是折腾着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问题,但是若让他放着现在的朝局不管肯定也不现实。
各种想法都在宁咎的脑子里过了一边,最后他抬起了头开口:
“不行,你还是不能上朝,你想要上朝不就为了将洛月离想做的事儿坚持下去吗?为了让那些跟随的朝臣心中有主心骨。”
阎云舟没有出声,便算是默认了,随即宁咎便干脆开口:
“我现在是宁远侯,应该也是可以上朝的吧?”
阎云舟一顿,声音都提起来了一分:
“你要去?”
宁咎施施然放下了手边的册子:
“是啊,我有什么不能去的?若是论功行赏,这京都的大门都是我给轰开的,再说,朝野上下都知道我是你的王妃,我在朝中的意思,自然就是你的意思。”
阎云舟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不过宁咎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他的意思自然也就代表他,倒是也能起到些安稳人心的态度,但是毕竟宁咎从未上过朝,宁咎直接坐到了他的软塌边上,再一次试图说服他:
“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是不是你想达到的目的我去上朝都可以达到?你说你去,站不能久站,时间长了身体也受不了,那些朝臣看着你,没准心中又在想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呢。
再说,要论战斗力,在马上我比不得你,这嘴还比不过你吗?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博士毕业答辩的时候舌战群儒,力压八方,还不说区区几个朝臣。”
宁咎抬起手臂,那架势是十分的足,阎云舟自然是听他讲过他从前答辩那只辩不答的狠辣操作的。
阎云舟有些头痛地,侧身撑着额角,语气有些无奈:
“可是你还没有上过朝啊,人你都认不全,万一你上去战斗力太强,敌我不分,误伤友军怎么办?”
“这凡事儿都有第一次的嘛,你也不是一出生就会上朝啊,再说,朝堂上总不能一个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吧?你给我找几个友军呗,到时候提醒我一二,或者约个暗号什么的?”
阎云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上朝堂还要搞暗号的。
“你认识的人多是从前军中的武将,现在李寒他们不少都去北部驻军了,这朝中你认识又靠谱的也就苏北呈了,但是朝堂之上哪能随意出声,约什么暗号你能保证你次次都能看见?”
但是宁咎没有被这一点儿的问题打败,晚间他和阎云舟一块儿去看洛月离的时候还提起了这个事儿来,几个人正说着话的功夫,李彦便从宫里过来了,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说笑声,仔细辨别着洛月离的声音,有好久他都没有听过他这么纯粹的笑意了。
洛月离听着这想法还真是被逗笑了:
“侯爷的战斗力我是知道的,你别说,他替你去还真是一个办法。”
李彦迈进了门槛: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见他过来,阎云舟起身欠身行礼,洛月离也要撑起一些,被李彦忙给按回去了:
“快躺下,好些了吗?伤口处疼不疼?”
看出李彦是真的紧张,洛月离也没有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