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是……一条狗……”
江满终于露出一个微笑,但她还不是特别满意。她松开莫采撷的下巴继续指挥他:“狗似乎是四脚着地的吧。”
莫采撷自然地将双手撑在地上,似乎毫无想法,但江满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眼眶溢满的泪水和僵硬的手脚。
“爬吧。”
莫采撷迟迟没有动作,他无法继续做到无动于衷了,他都已经听她的四肢着地了,她为什么还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但江满的心中所想却是,他都已经能做到四肢着地了,爬两下不就是顺便的事吗?
“莫老师不是想让我消气,开心吗?”
莫采撷无力反驳,的确每一次都是他主动的。是他擅自称她小满,是他要给她做饭,是他补完课去而复返,现在这种局面也是他惹她生气后又希望她消气才造成的。
事已至此,何必故作矜持,守着不断下降的底线扮可怜,装贞烈。
莫采撷朝着镜子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缓慢爬行,他低着头不愿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但是余光还是忍不住留意镜子里的画面去看自己到底狼狈到了什么程度。
一支笔从他的头顶越过“咚”得一声稳稳落在他的面前。
“叼回来。”
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再没有自尊的人也受不了这种屈辱,更何况他家世良好,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即便他看似从来都修养极佳,待人接物谦逊礼貌,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他近乎自虐地拿从前那个矜贵优越的自己与现在像条狗一样的自己作比较,他到底是怎么沦为现在这个样子的。
莫采撷破碎的自尊感重新拼在了一起,但他刚要起身,便又僵住了身形。
“虽然我相信莫老师的人品,但是男老师晚上单独在女学生家里补课,我做些防备措施也是应该的吧。”
莫采撷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抬起头直视客厅墙上挂着的表盘。
那个客厅或是厨房任意位置都可以看到的挂钟,表盘里飘着几朵柔软的淡蓝的云彩,云彩半遮掩着一弯散发着朦朦胧胧红光的月牙。
月牙为什么是红色的,而不是黄色或是白色?
这个问题莫采撷曾经从来没有想过。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蠢,他居然从来没有站在江满的立场设想过为什么一个女生敢让男老师去她家里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补习。
莫采撷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支在地上的四肢抖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
江满微笑着看着他无措惊恐的样子,她知道莫采撷为什么害怕。
因为他的傲慢。
源于他出生在社会高阶层家庭里的傲慢,身为一个有钱人的傲慢,基因决定的生理性别为男的傲慢,层层身份迭加的傲慢一起铸就的莫采撷,怎么可能会想到一个未成年,一个未成年学生,一个未成年女学生,会有这样多的心思,甚至是利用和害人的心思。
殊不知,除了江满,世界上任意一个清楚自己所处环境的女生,都在打起万分精抵抗身边无孔不入的压迫和伤害。
“还在等什么,小狗。”
碎了的自尊虽然拼好了,但是再一次打碎却更加轻而易举。
“狗怎么不叫啊?”
跪在地上的已经不是人,而是驯服的狗,听到指令早已没了犹豫,它只会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执行任务。
“汪……汪……”
叼在嘴里的笔应声落地,它迅速低头重新叼起来。
“怎么不叫了?对了,笔不能再掉了。”
狗听话地照做。它勉力用嘴唇夹着笔,从喉咙里挤出低唔的吠声。
终于,它又爬回到她脚下了。
“笔我不要了,扔垃圾桶吧。”
“汪!”
它乖乖地叼着笔爬到垃圾桶前,用前脚掌摁着垃圾桶开关,把笔丢了进去。
完成任务后它扭过头朝着江满又吠了几声。
江满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完成任务了高兴地邀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