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裴谌的眉心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呻.吟了一声:“我……这是什么地方?”
戚灵灵心头一跳,以男主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因为他们见死不救而记仇的。
她也不可能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一来她毕竟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做不到那么心狠手辣,二来这可是气运之子,把他咔嚓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横竖要得罪他,也就不在乎一百步和五十步了,戚灵灵心如电转,很快有了结论:薅他一顿再说。
“这是紫微山栖霞谷,你是什么人?”
裴谌刚从昏迷中醒来,眼前只有一片晃动眩目的光影,什么也看不清。慢慢的,光影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脸背着光看不清,但鼻端飘来一股浅浅的香气,如兰似麝,却又不是任何一种香草香料的气味。
接着他的耳畔响起了山泉般悦耳的声音,忽远忽近,缥缈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他眨动了两下眼睛,努力将涣散的目光聚集起来,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庞,娇妍得仿佛带着晨露的蔷薇,美丽得让他呼吸一滞。
难道他已经死了?这是从天而降来接引他的仙娥吗?
正想着,只见那少女转过头,轻描淡写地对旁人说了一句:“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被这样一个天仙似的少女轻视,对裴谌这种敏感自卑又骄傲的年轻人来说就和被扎了一刀没什么两样。
“我是……”他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临时改了主意,“沈尘,尘土的尘。”
沈是他母亲的姓氏。
少女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谌一怔,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记得自己被堂叔派来的人追杀,他拼死把那些人全杀了,可自己也受了重伤,后来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变回了妖形,蛇尾和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一浪接一浪袭来,他疼得冷汗直冒。
他使劲回想,可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修走上前来:“你记得遭遇雷劫的事吗?”
裴谌见来人高大魁梧,脸上露出戒备之色,一手慢慢摸向腰间的毒牙匕首,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还残留着些许毒性,只要擦破皮肤,对手便会在数合之内肢体麻痹,无法动弹。他能以寡敌众,杀死追兵,多亏了这件秘密兵器。
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目力,看清楚了围着他的一群男男女女,一共六个,其他人还罢了,其中有一个长发披肩、肤色青白的男子,目光晦暗,色阴险,莫名让人心胆生寒。
裴谌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他们有什么歹心,他便先下手为强,将一人毒麻挟持,兴许能挣得一线生机,当然,他还是不太愿意与眼前这少女为敌。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端有种感觉,这少女是上苍派来救他的。
少女又问:“那你是从哪里来的记得吗?”
裴谌想了想道:“西海招摇山万蛇谷。”
这也是他母亲的家乡。
少女明亮的眼睛打量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谎言。
“你真的是万蛇谷来的吗?那你说说看,万蛇谷的谷主叫什么名字?谷里有什么地标,有什么出名的景点,有什么特产?”少女悠悠道。
裴谌语塞,他只知道母亲来自西海招摇山玩蛇谷,但是母亲从来不跟他说起故乡的事,他哪里知道这些,要他临时编出来,一时之间又哪里编得出来。
少女冷笑了一声:“你根本不是万蛇谷来的吧?我听你说话,明明是东域瀛洲一带的口音。”
裴谌心头一突,后悔不该说谎话,倒不如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少女转头道:“师兄师姐,我看这人满嘴谎话,八成连名字都是假的。说不定是故意躺在这里碰瓷。”
一个身量颀长、身背重剑的黑衣女修抚着手肘,不确定地道:“不会吧,我看他浓眉大眼的,不像是这种人妖啊?”
裴谌立刻道:“姑娘见谅,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便透露……”
少女一哂:“藏头露尾编假身份骗人,说不定是想混进我们宗门的奸细。”
众人沉默了一下,谁也不好意思提醒小师妹,他们宗门并没有混进来的价值。
戚灵灵不屑一顾地乜了一眼男主:“我看这人妖腮边没有二两肉,眼白多眼黑少,一看就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妖,我们赶紧走吧,省得惹麻烦上身。”
他再看这少女,感觉就不一样了。没想到她生得貌若天仙,却不是良善之辈,冷心冷肺全无恻隐之心,说心如蛇蝎都不为过。
他的心里生出一股恨意,除了恨之外,似乎还掺杂着一点恼羞成怒——她竟然毫不把他当回事。裴谌在裴氏虽然过得不好,但他知道自己在年轻一辈中有多优秀,几个堂叔后来生的孩子,没有一个天资、气度及得上他半分。
他也很清楚自己拥有一副好皮囊,裴府的侍女见了他都会红脸。
在他看来,堂叔堂婶迫害他,母亲的旧仇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嫉妒,嫉妒他出类拔萃,害怕他羽翼丰满后与他们争夺家产,这才是必须除掉他的原因。
然而眼前这个少女,将他十几年来一点一点垒起的自尊击得粉碎。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从这少女眼中看到丝毫惊艳、迷恋或娇羞,只有不屑一顾。
她竟然说他“尖嘴猴腮”!
他更恨的是躺在地上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的经脉破损严重,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被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还好,万一引来什么妖兽或是不怀好意的人,他连自救都难。
何况裴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下一批来追杀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些人看着似乎是正道宗门的弟子,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