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丑奴儿到处得便宜
诗曰:
千金买得美娉婷,翠阁重逼待远行。01bz.cc
陡遇风流年少子,春心应与伴书灯。
这首诗,单说人娶妾不惜重价购求,必然娇姿美貌。或苦于妻狠,不敢搬回。或在途中更欲他往,不便带去。因而寄于他处。此见甚差。要想做妾的心肠,肯与你熬凄凉,甘寂寞。挨着孤衾剩枕,守着四德三从。一遇花朝月夕,有少年勾引。未有不逾墙相从的。
话说北京有一世胄,升援南直隶参将,姓牛,娶一妾扬州人,名如花。生得十二分颜色。且吹得箫弹得琵琶,也识得几个字儿。
真是:
月见了闭,花见了羞。
宠擅专房,呼为扬州奶奶。不幸北地殇被,牛参将故乡陷没,奉旨督兵北上,怎带得妾在身边,只得权在沙村一僚友白家栖身。如花贴身止有一婢叫做影儿,又托一老汉老妇看守门户。那白家房屋幽静僻拗,白友又端方慎密。虽三尺之童,不许擅入。可谓寄托得所了。那知风吹草动,线引针来。任你复壁重垣,自生出枝节来。
却说白家墙外是徐家园,园内有一座书楼,名凌云阁。徐家有二子,同胞弟兄。大的唤做喜哥,生得十分俊雅。
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面如粉捏,体似玉笼。
兄弟叫做赓哥,生得十分丑陋。
一双凸眼,两道浓眉。
脸如炭墨,鼻系回回。
父母见他生得丑,就叫做丑奴儿。两弟兄俱是弱冠,闻宗师将考,父母打发养静,就收拾在凌云阁上读书。喜哥坐在后窗,开窗即见白家亭子。一日闻得妇女笑声,不好开视,把纸窗挖个孔儿张看。只见一少妇一女使,在花间摘花儿耍子。
诗曰:
细语娇声滑,轻身彩凤翔。
消魂无限态,谁不羡高唐。
喜哥道:“天下有这等绝色美人。”把窗儿推开,细细瞧看。只见影儿扯如花道:“奶奶,那窗内有人瞧俺门哩!”如花抬头见一少年。把个身子闪在亭子柱后,露出半面来。定睛一看,心中道:“好个俊俏男儿。怎的今日才见。”遂立定了脚,也看不了。影儿道:“奶奶进去罢。”二人缓缓进去。那如花还回头数次。
正是:
只因临去秋波转,惹起春心不自由。
喜哥见了,不觉身子酥了半边。道:“小冤家,你忒不做美。看他临去也回头七八遍,这相思须索害杀我也。”闷闷的坐想。只闻得亭子上声唤,忙起身瞧。不见人影,惟闻得几个莺儿呼友。定睛凝望,只见屏风边一阵□紫飞来。疑道是玉人来了,又不是,是风吹花落瑶揩。
少顷,只听得一派笑声。喜哥靠出窗,看见如花同女使儿赶蝴蝶儿,赶得团团的转。见喜哥摸身来看,他两人也立住了对看。丑奴儿坐在前窗,听得妇人笑响,踱到喜哥房里。见他两下对看,他也伸出头来。如花见又一个丑的,便别转头,佯佯的去了。喜哥埋怨道:“都是你来,把他惊散了。”丑奴道:“难道我惊得人动?”喜哥道:“不然我两人正看得好,怎便去了?”丑奴道:“你看得太毒,他故去了,干我甚事?”喜哥道:“不要争。更多小说 ltxsba.me我如今与你赌一赌。我看他去,我不来搅你。你看他去,你不许搅我。”丑奴道:“就赌一赌。”
诗曰:
爱俏从来语,谁贪丑貌人。
灯前遇年少,两意自相倾。
少顷,如花又带了影儿在亭子上闲玩。喜哥就先去看,如花见了喜哥,立近前来,把个指头儿咬在口里,对着喜哥微笑。丑奴道:“待我来。”把喜哥推开,扑身出去,不曾看得半眼,那如花早把袖掩了口去了。喜哥道:“兄弟如何?”丑奴道:“可恨。自古道:骏马常驼村汉,巧妻常伴拙夫。终不然,我生得丑的,再不要近美人了。”悻悻归房,暗暗打听喜哥踪迹。一日,亭子上只听得箫声嘹亮,喜哥忙开窗一看,见如花拿枝箫儿对着窗儿吹,吹得意从声里度,情向韵中来。
喜哥见了,魂灵也不在身上。爬起桌上,向如花跪了,频频的头如捣蒜。如花见了,笑昵不止,把手内箫儿向喜哥招几招儿。那喜哥恨不得跳下墙去,看那墙高数仞,怎生跳得。那极情极态,无般不装出来。如花与影儿只是笑道:“我们这里极不谨慎的,贼要来只要进这墙门,直到我的卧房哩!”影儿道:“正是。只要开得把锁。”喜哥听了暗喜道:“有门路了。”忙下楼奔至园门,见一位铁将军把住,呻吟道:“怎得个钥匙来?与我凑一凑趣。”
诗云:
欢得佳人喜见招,重垣如隔碧天遥。
狂生恨不生双翅,飞入香帏伴楚腰。
如花不见喜哥,知他打听门路去了,对影儿道:“那书生可不极杀,只怕要害病哩!”影儿道:“奶奶罪罪过过,害人性命,也是阴骘。我去唤他进来。”如花道:“痴丫头。这事如何做得?倘白老爷知道怎好?”影儿道:“你知我知。更有谁知。”如花道:“前门料来不得,殊是侧首小门。”影儿道:“里边找自理会,只要送锁匙与他,外边开进来就是了。”如花道:“你自去做,只要做得隐秀。”影儿道:“晓得。”寻了锁匙,迳到徐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