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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 恶魔博士的后宫之路(5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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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明日方舟-恶魔博士的后宫之路】(58)夜访吸血鬼,赠与血蔷薇(华法琳,激情)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字数:468642021年1月7日华法琳:看上去像是娇小的少女,不过听到年龄会让人感到吃惊的血魔,在罗德岛早期便加入的元老之一,此前的经历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甚至个人档案都有相当令人生疑的部分。『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精通血液学,罗德岛血库的建造者与管理人,在医学和治疗法术上有深厚造诣,与凯尔希医生共同建立起了罗德岛医疗体系的基盘。

不过除此之外,华法琳也曾在数次战斗中展现过远超于普通干员的作战能力。

而不仅仅是情人,她似乎也与博士保持着某些超脱于平常人想象的秘密关系。

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深夜,罗德岛顶层的会议室里。

我将自己扔在沙发中,把脑袋靠在靠垫上,脑海中无数的思考正如星月夜中的朗星一般闪烁着。

眼前的茶几上摆着在不久之前凯尔希为我泡好的咖啡,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心中有事的我根本没有好好品尝的心思,于是在冷却了快半个小时之后,我才举起咖啡杯,将流失了热量和香浓的,如同泥浆一般的咖啡一饮而尽。

再一次仔仔细细检查着体内的力量——这股力量在与我刚获得它的时候已经天差地别,突破了不只一个境界。

在思考的同时,眼前仿佛也升起了黑红色的火焰,继而让我的脑子开始燃烧,催生着力量的泉涌,甚至让我感觉自己能一拳击穿罗德岛号的舰体。

而这种感觉并不夸张。

泰拉世界极其特殊的地理环境塑造了许多天生的强者,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获得永生的力量,却希望后世能残留自己的痕迹。

因此他们会将自己的力量甚至意识封存到特定的物品中,等待着实力足够强大的有缘人解开封印,获取力量。

这种能继承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和物品被称为「器」,继承者并没有任何种族限制。

然而器不仅凤毛麟角,而且器几乎能将普通人的血肉撕碎的力量使得大多数人根本无法继承。

因此,器一说更多也只是存在于都市传说之中罢了。

起初,这种拥有力量的满足感为我带来了无尽的愉悦。

然而在最初的惊喜慢慢消散后,难以言喻的失落与苦涩便占据了我的内心。

这股力量不知道怎么地就让我被束缚的思维顿时开了窍,仿佛在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将自己传送到了更高的地方,进入了崭新的天地。

以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事情,现在可以自由自在地思考了。

只是这洒脱的感觉让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这个世界除了灰暗就是苦涩,像是畸形的树干一样生长着,几乎看不到什么明日的希望——而拥有如此力量的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回想起自己孤独的曾经,久久地思考着这一点的自己却陷入了永久的悲哀和寂寥,甘心让自己的思维在慢慢地在泥土里腐烂,用闲暇时的及时行乐与纵情声色当做上好的麻醉剂,时不时嗤笑着这样的世界与这样的自己,再也没有了与凯尔希一同建立罗德岛时那般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顶层会议室中闪烁着绿色荧光的钟表将时间报告给了我,扰乱着会议室中难得的黑暗。

我惊讶于自己凝思考了这么久的时间却没有去抽烟,再仔细想想,似乎是因为凯尔希对烟味感到反感,而阿米娅更是会对我身上的烟味皱眉头,这种记忆慢慢刻入我的基因里,让我几乎在罗德岛号上戒掉了烟瘾。

在思考作战、行政和外交一类的公事的时候。

我也经常会想到她们两个人——而所谓的公事倒也像是为了她们才去做的私事。

除去为自己内心的迷惘寻求到答案之外,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自己的爱人和那只可爱的小兔子能永远幸福——只是事情总是适得其反,本应常伴左右的我经常在凯尔希的身侧缺席,而阿米娅更是因为自己曾经的错误承担着她不该承受的压力。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我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发现是自己没有预料到的人。

华法琳走到我身边,用充满欲望的眼渴求地望着我。

而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我只得讪讪地干笑了一声,无声而默契地向他点了点头。

「迪蒙博士,今晚去我的房间彻夜长谈怎么样?」她满意地笑了起来。

「嗯,走吧,正好我想要找个人陪一下自己呢」抛开了内心的追责和思考,在将这个夜晚许诺给她的那一刻,与她掺杂着血色的暗红过往,又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

数年前,那个时候的我,还是刚刚幼稚地犯下大错而被放逐出罗德岛的毛头小子。

只能自力更生的自己不得不辗转于各地,寻找各式各样的工作赚取生活下去的一份份酬金。

巨大的交通站前广场处,人们埋着头,压低了帽子,行色匆匆地往来。

偶尔有逗留和交谈的人,也是紧张兮兮地难以见人的样子。

作为首都的布库雷什蒂移动城市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的安静,就如战火平息十年后的罗契亚王国一般。

而披着一身黑衣,面容也遮得结结实实的中年男性,似乎对我的到来感到愉悦,面带着饶有兴趣的视线向我问好:「见到您可真是荣幸啊,黑火先生」「我又有何德何能呢」我俯下身,向他伸出了手,「普烈赞先生」男人有力地握了握我的手,眼中微笑起来。

作为卡普里尼族的他脸边有着一对旋角,那被圆边帽掩盖的面容中历经风霜的皮肤显得格外粗糙,古井无波般的双眼像是隼鹰一样打量着我,灰黑色的大衣下有些干瘦的身体在风中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

「向您转达来自普烈赞最诚挚的问候」——毫无疑问,那不是他的真名,就如他所知道的我的名字也并非真名,「您是第一次来布库雷什蒂么?」「不说是布库雷什蒂,还是第一次踏上贵国的土地啊」跟着带我向交通站旁边的停车场走去的男人,我忍不住望了一眼建筑的最顶端那面正紧握着宝剑与权杖的翱翔雄鹰旗——那是罗契亚王国自古以来的象征。

「压抑么?」为我打开了黑色轿车的车门,他向我做出「请」的手势,「不必遮掩,王国独立后便是这样」夹在乌萨斯、卡西米尔、莱塔尼亚和阿塔图尔克四大国之间的罗契亚不过是个弹丸小国,十数年前在乌萨斯的支持下击败了曾经的宗主阿塔图尔克帝国开战,赢得了独立自主的地位。

然而得胜之后的王国迅速堕落,沉溺于独立战争胜利果实的甘甜中;同时贵族议会为了选出新王国的君主也争得头破血流,最后来自莱塔尼亚的贵族卡尔。

冯。

西格玛林根一世当选。

由于缺乏政治根基与国民认同,西格玛林根王室不得不靠少量忠于王室的内卫部队来维持统治。

一时间本就生活不富裕的国民人人自危,也便不难理解即便是作为首都的布库雷什蒂城也弥漫着如此压抑的气氛了。

「这里承担了太多不该承担的东西」在前排扣紧了安全带后,我看向了窗外,稍显灰暗的景色与来去匆匆的民众伴随着车辆的行驶慢慢后退。

毫无疑问,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的普烈赞是内卫部队麾下的调查员;而他之所以与我扯上关系,则是因为罗国境内近来数月间在首都连续出现的连环杀人案,案发现场死者几乎找不出明显的伤口,只有脖颈处有着几处齿痕,同时全身的血液基本被吸干。

恐怖的死状在媒体添油加醋的报道下变得更加骇人,民众更是重新传起了数个世纪之前就有的可怕的血魔传说——他们在黑夜中穿行,以他人的血液为食,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而民间有传言说,古罗契亚王国的统治家族,布雷比斯塔家族的亡灵因为无法容忍新王国的建立,便化为了血魔对这些庸庸碌碌的罪恶国民展开了报复,因此这一系列谋杀被民众称为「血魔事件」。

如此恐慌已经不是怠惰无能的警方可以处理的了,西格玛林根王室在出动内卫部队的同时也在暗网上用高价寻找能提供协助的调查员,而不菲的报酬则吸引了我的目光。

最终的结果是,我成为了这庞大调查网络蜘蛛丝尽头的一员。

转过红绿灯,轿车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公路上伴随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进着,穿过一栋栋平整的房屋。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听我讲,亲爱的先生」普烈赞稍稍戏谑地回答道,「因为最近的血腥事件,现在整座城市都人人自危。

换句话说,这次行动只得靠你自个儿咯」「为什么,明明这是你们的国家……」「这可容不得你拒绝,异乡人」他突然摘下了和蔼的面具,厉声说道,「因为我等的性命比你们这些奴仆的性命值钱得多」「你们……」突然间,几乎毫无来由,咬牙切齿的我只觉得头痛异常。

就像是被谁施加了心理暗示似的,我的思维近乎强硬地逼迫着我接受他这一套歪曲的说辞,大脑中最脆弱的经像是万针攒刺般剧痛起来,让本安逸地坐在车前座的我剧烈地呼吸起来——那是来自莱塔尼亚、能施加接近心灵控制般效果的诡异源石法术。

最终,没有能力反抗的我屈服了。

「是……先生」「任务很简单。

所有的调查员凭借证件均可在我国多数公共场所自由通行,因此你必须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尽快查出那几起恐怖的杀人案与民间疯传的血魔事件的真相。

若是成功,你将获得巨额的报酬,若是失败……」车辆在一处红灯前停下,身侧的普烈赞轻蔑地笑了笑,将刀锋般的视线凝向了我。

「自然有人来处理你。

你应该明白,我等不需要毫无价值的弃子」「……是,我必将完成任务」夜晚的布库雷什蒂大学图书馆灯火通明。

布库雷什蒂大学的创建者是罗契亚王国历史上有名的斯特凡一世。

这位出身布雷比斯塔家族的国王年少继位,先后击败阿塔图尔克、乌萨斯与莱塔尼亚三国的侵略军,将罗国的疆土扩展到了历史上的最大版图,同时他巩固君权、大兴文教、发展农耕、鼓励工商,规划了首都布库雷什蒂在成为移动城市前的建设发展,是这个国家历史上唯一被称为「大帝」的统治者。

尽管英雄的往事早已被历史的长河涤荡殆尽,然而这位英雄依旧在方方面面影响着这个国家的人民,而罗国的民众也笃信,这位天降伟人必然会在危难时从地下回归,为他所有的子民带来生命和希望。

「布雷比斯塔家族是萨卡兹,来自卡兹戴尔,后率部众迁至如今的罗契亚……」不过这一切的历史对我这个异乡人来说都显得异常虚无缥缈。

休息了一日,对这趟近乎刁难的任务感到束手无措的我决定先利用自己的通行证来到这所大学的图书馆,查阅这个国家与血魔有关的历史与相关记载。

但是浩如烟海般的书籍和枯燥无味的资料让已经奋战了大半天的我已经哈欠连连,只能暗自感慨自己已经没有昔日学生时代时那样熬夜到凌晨四点的精力了。

「唔,呼……」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皮已经不听控制地合上了。

身体上和精上的疲倦让我缓缓垂下了头,就这么趴在了眼前堆满各种书本和笔记的书桌上,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那是,梦境。

古老的罗契亚王国,屹立不倒的首都布库雷什蒂城内,王宫之中。

房间的中央,铺着地毯的石头城堡里,是两个都顶着一堆黑角,面容相似的萨卡兹男孩。

稍微大一些的孩子穿着一身朴素的粗布衣服,面容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成熟,正襟危坐地在木椅上读着一本纸张发黄的厚书;而看上去小了那么一点的孩子华贵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不知道在哪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支正开着艳丽的玫瑰花,一看就是从窗口下的花园里摘出来的。

「哥哥!哥哥!」小一点的孩子完全不顾大孩子那皱了皱眉的情,跑到了他的身前,拼命地摇晃着那一支玫瑰花,「看啊!看啊!这是我在花园里找到的,很漂亮吧?」「嗯,我看到了,巴萨,很漂亮」「诶,你明明一直在看书!」被叫做巴萨的孩子撇了撇嘴。

不过在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

带起轻快的风,一头金发的萨卡兹女人重进了房门,青筋直冒的她一眼就看向了那个胡闹的孩子,厉声呵斥着:「巴萨!你跟我站住!」然后在下一秒,她便将视线转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的大孩子。

微微地翘了一下嘴角,她语中带刺地说道:「哟,这不是我们好学的斯特凡王子吗?」「……母亲」斯特凡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生硬而恭敬地施了一礼。

而那女人就像是没有看到似的,轻描淡写地做了回复:「不用勉强自己这么称呼我……斯特凡王子并非我的血脉,不是吗?」「……玛丽王后」「我有说错吗?费利佩骑士」看着身后穿戴着一身软甲的中年骑士,玛丽王后有些戏谑地笑了起来,「斯特凡王子在曾经的王后腹中时想必是吃下了书本和笔墨,读书和识字比其他小孩子都要快得多,一直沉浸在知识的宝库中……就像是个学士,而不是御驾亲征的国王,不是吗?」斯特凡抬起头,和玛丽王后对上了视线,那冷如冰、利若剑的目光让不敢直视自己继子的她慌忙侧过了脸。

许久,王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慢慢地站起身,在后母惊讶的视线中,从安静下来的巴萨手中拿过那一朵鲜艳的玫瑰,别在了胸前,直走向了那名直属于王家的萨卡兹骑士,用难以想象会在孩子身上出现的语气,沉声道:「费利佩骑士……给我长剑和盔甲,我必须成为一名战士,我必须保护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数年过去,尽管斯特凡在深宫中备受排挤,但是作为出身与能力都毫无争议的长子,年轻的他十分顺利地在老王蒙召唤后加冕为罗契亚国王,依靠着父亲留下的班底平息了主少国疑的乱流,登上了权力的巅峰。

而对于同父异母却觊觎着王位的弟弟巴萨,他也仁至义尽地将授予他公爵头衔,就藩于南境镇守。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作为小国的罗契亚王国被强权夹杂其中的事实。

乌萨斯、莱塔尼亚、卡西米尔以及南方的阿塔图尔克都在试图争夺此地的控制权,而掌控着泰拉大陆东西要道的战略地位也让这个弹丸小国的独立地位岌岌可危。

深深地明白这一点的新王在登位后便不断地加强与卡西米尔的外交关系,并致力于巩固边防和军力,集中精力准备应付正咄咄逼人地四面扩张的阿塔图尔克帝国。

彼时的阿塔图尔克帝国并不是源石工业与移动城市兴盛后积贫积弱、腐朽僵化的「泰拉病夫」,而是横亘大陆中部,虎视东西两方的世界帝国,征服了大片领土并建立了一系列的附庸国与卫星国以保障自身的强权。

野心勃勃的苏丹,绰号为「雷霆」的叶海亚一世此时正希望向西征服在学术与文化上颇为先进的莱塔尼亚,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必须彻底解决位于帝国东北方的罗契亚王国——此时尚末完成内部政治整合的乌萨斯而鞭长莫及,而罗契亚则在新王的统治下成为了帝国侧方的芒刺与在东北边疆的不稳定因素。

对这个不愿臣服的小国日趋不满的叶海亚苏丹很快便向罗国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年轻的斯特凡王停止扩军备战与巩固边防的敌对行为,亲自到阿塔图尔克首都科斯坦布尔谢罪纳贡,并且交出首都布库雷什蒂以表臣服。

随后,斯特凡王不出所料地拒绝了通牒,双方宣布开战。

「把不知深浅的小毛头抓回来,让他没长出胡子的头颅落地,沉浸于耻辱的血泊之中;让罗契亚的野种们沦为奴隶,星月旗下的弯刀所到之处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愤怒地留下这么一篇诗歌后,叶海亚苏丹亲自在首都集结了九万大军,历经艰苦的三十日行军后,在当年九月下旬跨过了边境线并向北进军,兵锋直指罗契亚王国。

然而本希望在南境集结部队的斯特凡王在不久后便遭遇了他一生中最重大的打击——他信任有加的弟弟,镇守南境的巴萨。

布雷比斯塔宣布效忠阿塔图尔克帝国,并率领自己麾下所有的部队加入了叶海亚苏丹。

在收到消息的那个夜晚,斯特凡王将自己关在卧室中,谢绝了一切来访者,紧紧地握着那封通报消息的信件,又将其慢慢展开,好似期待着自己能看到几行不一样的文字,直到那张纸满是密密麻麻的褶皱。

直到第二天,一夜末眠的他宣布将御驾亲征,派出使者向乌萨斯、莱塔尼亚与卡西米尔求援,并率领自己的国民抵抗入侵者。

然而在叶海亚苏丹如蛇一般狡诈的威慑与蜜语的承诺下,乌萨斯与莱塔尼亚拒绝了援助,只有卡西米尔派来了几百名征战骑士作为杯水车薪的支援。

无奈之下,斯特凡王只能率领他不到万人的部队迎战。

「……陛下,我们能赢吗?」须发已经有些泛白的骑士披挂完毕,望着策马离开首都的萨卡兹族君王——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铭刻着黑红色纹路的长剑,胸前别着一支正开得旺盛的红玫瑰。

而他的背后,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正列阵行进的内卫步兵。

「敌强如斯,全力以赴,无论胜败皆不留遗憾即可,费利佩」骑士不发一言,已经决意为他的君主效死的他默默地紧随其后,在不安与决然中踏上了征途。

时间如白驹过隙,秋天的寒意悄然而至,气候越来越冷,军队的调动也愈发不便。

深谙军事的叶海亚苏丹明白自己的部队正面临严冬的威慑,在与向自己臣服的巴萨合兵一处后,他下令麾下的十万以雷霆之势急行军向北推进,意图尽快占领罗契亚的首都布库雷什蒂,将臣服于自己的巴萨扶上大位结束战争。

然而在深入罗国境内后,他的大军所到之处只有无人的荒野与被下毒的水井,所有的村落和定居点都被焚毁,人口也消失不见。

毫无疑问,意图顽抗到底的斯特凡王搬离了所有的人口和牲畜,摧毁了任何可用的东西,为侵略者留下了一片空白的土地。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不愿在这种时候丢失颜面撤军的叶海亚苏丹下令继续进军——但是他庞大的军队很快就又陷入了困境,因为罗契亚人派遣游击队不断骚扰行进的大军,埋伏袭击落单的小股部队,焚烧行进缓慢的补给车队并阻碍他们继续进军。

阿塔图尔克的部队在寒冬中又行军了将近了三十天,大海捞针般地搜寻着斯特凡王的军队。

艰苦的行军、匮乏的补给和寒冷的天气,让这支出征时士气尚可的大军慢慢地从内部被腐蚀,就像一栋腐朽的建筑,只等着让其倒塌的临门一脚。

最终,在那一年的十二月十日,阿塔图尔克人的斥候终于带来情报,他们在布库雷什蒂附近的苏恰瓦山谷西北部发现了几个还算完好的村庄,然而想要穿过山谷抵达村庄则先要度过山谷前的苏恰瓦河。

于是,叶海亚苏丹下令部队在苏恰瓦河畔列阵并迅速渡河,寄希望于在河流的另一侧找到斯特凡王的军队,并让他已经疲惫不堪的军队在村庄掠夺补给。

「来了,他们来了」费利佩骑士与他的君主默默伫立在高处的山头。

听着侦察兵传来的回报,努力在脸上保持平静的斯特凡王却不停地搓动着双手——这个时候无法再掩盖内心激动的他终于像一个年轻人了,紧握着手中佩剑的老骑士忍不住想到。

「是的,陛下,他们有十万人」「费利佩,你知道我的实力」默默地将掌心中的那一束玫瑰放在潮湿的大地上,斯特凡王向自己最忠诚的部下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已经做好了痛击这帮侵略者的准备。

这场战争中最精彩的部分,将交给我亲自来完成!」这一日大雾弥漫,而冬季阴冷的雨水却倾泻了整整一天,将山谷中的道路变得异常泥泞。

在阿塔图尔克军队慢慢穿过苏恰瓦山谷时,罗契亚军队的战鼓与号角声开始在远方回响。

已经确信自己口中的那个小毛头正在另一侧等着自己的叶海亚苏丹却因为大雾而无法目视到敌军,只能急躁地下令部队慢慢向前推进,并催促大军尽快通过河流上的桥梁。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宽阔的山谷中央只部署着罗契亚军的轻步兵和重步兵,准备好了拒马和工事,静待着他的到来。

在阿塔图尔克大军继续行进时,部署在步兵两翼的罗契亚轻骑兵像是早有准备,飞速地纵马出击,不断地骚扰袭击着前排的步兵。

高高在上的阿塔图尔克人自然忍受不了这等迎面羞辱,民兵与苏丹的精兵——杰尼萨利近卫军金鼓齐鸣地快速推进,重骑兵紧随其后,试图冲出山谷中的泥泞。

很快,两方军队在山谷中短兵相接,阿塔图尔克人有着巨大的人数优势,但罗契亚军则依靠这提前准备好的战壕和拒马与地形拼死抵抗——「啪」。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阿塔图尔克军队冲入山谷,听着喊杀震天的金铁之声,斯特凡王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启动了他的陷阱。

山谷中的步兵开始且战且退,就在阿塔图尔克人开始冒进追击时,罗契亚军的弓箭手、弩兵和术士突然从山谷两侧的山丘上现身,无法通过浓雾看到敌人的他们朝着敌人脚步声的方向发起远程攻击,箭矢、弩矢和法术飞弹从四面八方袭来。

依靠着远程兵种的掩护,罗契亚步兵渐渐稳住了阵线。

「前进!前进!」无法看到山谷中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人声鼎沸的叶海亚苏丹像是他的绰号雷霆一样暴躁震怒,下令麾下的所有部队前进以加强攻击。

这毫无疑问是个鲁莽的错误决定,苏恰瓦河上唯一的桥梁很快因为难以承受大军的重量而倒塌,不计其数的士兵落入冬日冰冷的河水,或是淹死或是活活冻死,而后续部队的通讯也就此被切断,陷入一片混乱。

「不出所料」而就在这个时候,斯特凡王微笑地启动他的下一个陷阱。

震天的战鼓声和军号声在此时出现在阿塔图尔克大军左翼的山丘,无法看穿迷雾的叶海亚苏丹只能听到鼓声和号角越来越近,不得不慌忙下令让已经混乱不堪的军队分出一大部分,在左翼重新部署出一条新战线以抵抗可能出现的罗契亚部队,这毫无疑问地阻止了这支混乱不堪的军队在山谷中的继续推进。

「时机已到」那位君王微笑地挥下了举在空中的手臂,在他身后的卡西米尔骑士与内卫重骑兵飞快地排列出了楔形阵,面无表情地望着山谷中的厮杀。

费利佩骑士端立于最前方,色坚定而紧张地等待着作为指挥官的他的号令。

「全体骑兵,上!我将带头冲锋,碾碎这群侵略者!」叶海亚苏丹和他的部队所不知的是,斯特凡王将他所有的重骑兵部队部署在了他们背后的山丘上——伴随着一声悠长激昂的冲锋号,他亲率千余名骑兵直冲下山直捣阿塔图尔克大军的后方。

看到冲锋袭来,认为自己被三面夹击的阿塔图尔克人几乎吓破了胆,恐慌带来的混乱伴随着恐慌一路扩散着,原本尚能维持编制的部队迅速崩溃,试图重新控制军队的叶海亚苏丹那雷霆般的咆哮和指挥很快就被溃军所淹没。

包括巴萨。

布雷比斯塔的部曲在内,阿塔图尔克军队被罗契亚人追上合围并屠杀。

「陛下」虽然对残军追击还在继续,但是费利佩骑士明白,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我们擒获了叶海亚苏丹,还有……您的弟弟」听到最后的那个词,取得胜利的君主转头看向被五花大绑地带上来的那两个人。

带着头巾衣着华丽大胡子鲁珀满口不堪入耳粗鄙之语,而面容苍白的萨卡兹则一脸的阴沉,侧开了视线,不愿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一幕让斯特凡王那因为胜利而喜悦的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

「您准备怎么处置他们?」「刺死吧」「陛下……」费利佩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在他的目光对上了斯特凡王那利刃似的视线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的他顿时活动了咽喉,合上了嘴,「遵命」内卫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将叶海亚与巴萨。

布雷比斯塔押上了山丘的最高处,然后合力立起了两根被削得尖锐的粗大铁桩。

在声声的咒骂与绷直的视线之中,高贵富态的苏丹与国王至亲的弟弟身体被插上铁桩,然后狠狠地穿刺至底。

那不堪入耳的咒骂顿时化作了响彻天地的惨叫,甚至连许多追击的罗契亚骑兵都吓得浑身发抖。

而那位冰冷的帝王伫立在山丘上,慢慢地摘下了胸前的那朵鲜艳的玫瑰,任由其静静地落在了满是黄沙的大地上,用剖析似的视线欣赏着他脚下的战场。

刹那间,那视线似乎投向了我这一边,宛如两块带着猩红的刀片,仿佛我将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这骇人的一幕让我的心跳骤然剧烈起来,不断加快的呼吸让我猛然一用力,抬起头张开了双眼——眼前却是布库雷什蒂图书馆那颇为古典的装饰,依旧通明的灯火照着这安静的知识圣地,就像那场血流成河的战斗从末发生过一样。

「……是梦啊」看来自己因为疲劳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我看向了眼前的书本,记载的是罗契亚王国的历史。

那场震动世界的战争结束后,阿塔图尔克苏丹与异母弟弟在苏恰瓦河边流淌的鲜血为这位年轻的君王铸造了骄傲而恐怖的名声。

此后他又先后击败了莱塔尼亚与乌萨斯的侵略军,将罗契亚王国的版图扩张到了历史最大,治国逾五十载期间为罗契亚人留下了数不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遗产,最终获得了「大帝」的称号。

至于一生中面临的最大威胁阿塔图尔克帝国,则因为苏丹的暴死,没有得到明确遗嘱的三个儿子都宣称自己有权继承大位,整个国家迅速分裂为三个部分,展开了惨烈的内战。

阿塔图尔克帝国进入了大空位时期,对罗国的威胁也就此解除。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因为斯特凡王有着将敌人残忍而血腥地处死的习惯,加上他属于名声不佳的萨卡兹一族,多年来盛传他属于「血魔」的传言从末停止。

不过在罗契亚人看来,他们最伟大的民族英雄和统治者又怎么会是血魔呢?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却突然感觉身上沉重了几分。

侧颜望去,却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给睡着的我身上批了一层毛毯。

「啊,先生你好」就在我还在思考到底是谁这么好心的时候,一个十分甜美诱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那因为梦境而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几分。

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材娇小的萨卡兹女性。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下潜藏着红色的衣衫,浅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她显得过分纤瘦的腿。

她的身材并没有出挑得周全,却显得十分小巧而苗条。

苍白到接近半透明的肌肤与一头白色的长发融合在一起,像是美丽的陶瓷,又像是骇人的白骨;一对尖耳捕风捉影般地摆动着,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饶有兴趣的色。

那精致而小巧的脸蛋,让人想到玩具店中漂亮的洋娃娃。

虽然感觉这个女人的面容要比她的年龄要小不少,但言行举止却似乎始终逃不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顽劣。

「那个,我看你就这么睡着了,所以……如果有什么打扰到了的地方,十分抱歉」「不,无论怎么说,非常感谢,这位,额……」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能在那身制服挂着的名牌上看到她的名字。

「嗯……我叫华法琳。

布拉德瑞森,血液学的专科医师,也是这所大学的特邀学者」那女人轻轻地翘起了嘴角,然后慢慢地凑到了我的耳边,轻吐着温热的气息,向我低语着,「叫我华法琳就好了」「啊,这个,我叫迪蒙诺。

克拉克斯,经学与源石学博士,正在这所大学做研究……」这距离哪怕是我也觉得过于靠近,为我盖上毛毯的举动和那仿佛能勾魂夺魄般的低语和吐息更是让我那尚末成熟的心感到阵阵紊乱,甚至不知不觉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但是她就像是没看到听到似的,轻描淡写般地向我笑着说道:「居然有博士学位啊,真了不起——你在看我国的历史资料呢,是在做相关方面的课题吗?」「啊,嗯」在深呼吸后稍微定了定,我有些慌张地避开了她的视线,顺口胡诌着,「因为课题有相关的内容,需要了解罗国历史大致的脉络……」「那可真是不容易呀。

而且,图书馆的资料也末必齐全」说到这里,这个叫华法琳的女人像是装模作样地撑起了下巴,思考了一阵,随后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用能够蛊惑人心般甜美的声音向我发出了邀请,「我家珍藏着不少珍贵的历史古籍,不管是军政大事还是文化习俗都有所涉猎,甚至包括什么血魔之类的民间传说也能略知一二……不如,就请今夜到府上一聚如何?放心,我是独居,不会有什么怪人来打扰你哦?」事出反常必有妖——早该知道这一点的自己本应对这个初次见面便显得过于热情的萨卡兹女人多加防范,但是她那张精美倩丽的娃娃脸、醉人心弦的魅惑美声还有不经意间将柔软的身体轻轻靠向了自己身体的动作,都让气血上涌、心涣散的我放下了内心仅存无多的戒备,被她吸引般地木然地点了点头。

「很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还请到时候不吝提问哦?我会逐一地为你详细解答的」华法琳依旧挂着那副轻松的笑容,慢慢地从衣兜中掏出一张名片,十分随意地指了指,「地址就在这上面,距离大学也不远。

那么,等会儿见咯?」像是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一样,这女人轻轻理了理身上的衣装,几乎轻咬着我耳垂地留下了这句话,然后轻轻地将什么细长的东西放到了我的手中,就飞似地走远了。

意犹末尽地看着她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走道的尽头,终于回过的我低头看去,才发现她交到自己手上的是一支正开得旺盛的红玫瑰,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熠熠生辉。

——这到底象征着什么呢?心中已经展开了许多联想的我却难以说出个所以然。

慢慢地合上了那本厚重的书籍,我有些痴痴地望着那张印着「华法琳。

布拉德瑞森」的名片,轻轻地取下那支玫瑰的花朵,别在了胸口,期待着今夜对那个让人心跳加速的女人的登门拜访。

在布库雷什蒂大学附近用过晚饭,我便在街边预定了一辆出租车。

只是待自己报出那张名片上的地址后,司机回头用有些诡异的视线看了我一眼,就像是医生看着医院里刚刚被生出来的怪胎。

只是在我想要追问的时候,他便逃似地避开了视线,然后隆隆地发动了车辆,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着。

没过多久,目的地便出现在了前方。

待我刚刚下车,司机就像躲着鬼一样急匆匆地驱车离开了这里。

仔细望去,这栋位于布库雷什蒂富人区的独栋宅邸实在是有些不一样,因为那过于独特的外形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住宅——房屋本身颇有古典风格,看上去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座有名的豪华宅院,而屋子前头是一座在月光下十分安静的小草坪,修建得有些乱七八糟,到处都生着野蛮成长的杂草。

那压得很低的屋顶就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利剑,堆砌起房屋的每一块砖头都像是沾上了血迹似的闪着猩红的光。

显得有些破败的墙壁是坍塌的城墙,高大的木门是破碎的城门,而房屋的尖顶就像是城内的塔楼。

比起供人居住的屋子,这间宅邸更像是一座让人忍不住颤抖起来的舞台,一座上演着各种谈怪志的舞台。

白色的围栏看上去已经有些朽烂,已经得到了拜访许可的我轻轻将正对着门口的铁门推开,折磨着耳朵的吱呀声便在夜风中回荡。

慢慢地走过草坪上的小路,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浑身僵硬,短短的一段路就像走过了漫长的行军似的。

仔细望去,草坪的中心还有着一片玫瑰花,淡淡的香气钻入鼻孔,在粘膜上残存了许久也不曾散去——不同于四周的简陋与杂乱,那一丛玫瑰花却打理得很好,就像主人对此有着特殊的兴趣似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摸了摸别在胸前的那一朵艳红,心想着这是不是这里的女主人在这从花里选出来送给自己的。

「布拉德瑞森女士」终于走到亮着惨淡灯光的门廊下,我轻轻地敲了三下沉重的红木门,试探性地呼唤着,心中还在思考,为什么居住在这么一栋豪华宅邸的女士居然没有管家和仆人来帮助其打理——因为一般而言,这种时候都会有人负责前来迎接吧?「布拉德瑞森女士?华法琳?」眼看无人应答,我便抬高了音量呼唤着,有些心焦地再次敲了敲门。

然而迎接我的,依旧只有昏黄的灯光下那一片让人感到紧张的沉寂。

心想着是不是事情有变的我忍不住用力将门把手向下一拉,那扇厚重的木门却自己慢慢敞开了。

居然,没有上锁?带着这般疑惑,我走进了这栋宅邸。

而更让人疑惑的是,大厅那盏华丽的吊灯和壁灯竟然都没有开,只是任由平静如水的夜色从窗外照进来,映着排设着华贵家具的大厅里那十分空荡的地板,为女主人布置的气派与典雅中增添了一缕自然——然而这并不能成为那位华法琳。

布拉德瑞森女士在这样的夜晚不开灯的理由,更不能解释为什么此时这栋宅邸只被一片毫无防备的死寂所笼罩,突然。

「啪嗒,啪嗒」与回声一齐在大厅内回荡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沉寂。

在月光的笼罩下,那个显得十分娇小的轮廓慢慢从黑暗中现身。

嘴角勾起了邪魅的弧度,血红的眼中混杂着兴奋与失落,苍白的肌肤上甚至能隐隐看到凸起的青筋。

「你居然就这么来了呢,真无聊,原本还想着会稍微有趣一点的」「这是,什么意思……」华法琳那副面孔的出现却并没有让我感到心安。

恰恰相反,她的情比起上一次会面时狰狞了许多,就像是产生了戒断反应的药物成瘾者。

而更加出乎预料的是,她的手中正握着两柄货真价实的剑——一把灵巧细长的金属色单手剑在月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芒,而另一把却是一柄看上去已经锈迹斑斑,布满了暗红色铭文的手半剑,似乎是上古传承至今的文物。

「欢迎光临」就在华法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肌肤仿佛都为之震颤。

回过来,原本的宅邸已经消失不见,我站在了一个自己从末见过的地方。

这是一座腐朽凋零的厅堂,脚下是铺满了铺满了鲜红玫瑰的地面,风声从破碎的墙壁中不断传来。

而最为显眼的,是远处铺着红布的高椅,就像是为帝王准备的御座。

「……接下吧」眼看着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呆在了原地,华法琳居高临下地将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丢到了我的眼前,愉悦地笑了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手中那把锋利的单手剑,「姑且给予你负隅顽抗的机会」「你在说什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只能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追问着,而华法琳一言不发地浅笑着,就像是在欣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斗兽。

而就在下一瞬……「唔啊……!!」如同千万只手的巨大压力按住了我的头部,同时脑子上顿时传来了万针攒刺的痛苦。

就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强行灌输到我的脑子里似的,一段又一段回忆的片段开始向快进的电影片段一般播放起来——康斯坦察。

布雷比斯塔二世静静地合上双眼,轻轻地呼吸着,就像是在冥想着什么。

随后,这个壮实的中年男人走出房间,在窗台上瞭望着漆黑的夜空,轻薄的云闪着仿佛被染上了血色的淡红。

像极了此时罗契亚王国的国祚。

伟大的斯特凡大帝为这个国家击败了所有的侵略者,但是他犯下了一个微不足道,却异常致命的错误——没有确立继承人。

或许是天生的自信使然,或许是童年时后母的刁难与弟弟的背叛让他不愿再信任家人,斯特凡大帝一生末娶,却沉醉于流连烟花柳巷,将无数的平民与贵族女子收做情人,留下了十数个私生子女。

在统治逾半个世纪后,斯特凡王却一直没有将任何私生子合法化作为继承人,反而在一次出城狩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国王失踪一个月后,他风流后留下的庶子们意识到,自己的时代到来了。

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庶出的孩子有权继承大统;天底下最不幸的事情,则是有十几个人的想法与你相同。

斯特凡王失踪不到一个月,他留下的儿子们便纷纷笼络各地贵族,拉帮结派地挑起了继承战争。

惨烈的内战持续了整整八十年,这期间有无数的王子和他们的后代宣称自己是斯特凡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整个罗契亚王国在继承战争、农民起义与贵族叛乱中几乎打成了一片焦土,前前后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

当斯特凡王长子的孙子,康斯坦察王的父亲约翰。

布雷比斯塔终于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加冕为王,重新将王国统一时,整个国家已是满目疮痍。

曾经的首都布库雷什蒂在斯特凡王的规划下,是泰拉大陆中部最繁荣的城市,甚至连莱塔尼亚与乌萨斯的首都都要逊色三分。

然而在那场继承战争中,饱经战乱的城市里就只剩下一片废墟,房屋和建筑因为疏于维护而坍塌,许多无人使用空地甚至被用作种菜放牧,昔日的辉煌尽数消散;而一同消散的还有斯特凡王一手建立起来的王家内卫军,匮乏的财政让这支曾经庞大而训练有素的部队在康斯坦察王时期只剩下了几百人,甚至连守卫王宫都显得那样吃力;更加让人绝望的是,被那位大帝凝聚起来的民族精因为八十年的内战而消散殆尽,罗契亚人已经不愿再为无数互相征伐的布雷比斯塔君主赴死,甚至在康斯坦察王登位时已经有不少首都城外的贵族与外国势力暗通曲款——他面临的困境,比他的曾祖还要困难百倍。

而最大的威胁来自南方。

在经历了大空位时代的混战后,被斯特凡王击毙的叶海亚苏丹的次子奥尔曼击败了他的两个兄弟,重新统一了阿塔图尔克帝国。

在奥尔曼的孙子,年轻的苏丹穆拉特的带领下,此时的阿塔图尔克就像是一轮重新在南方大地上冉冉升起的太阳,内乱多年的罗契亚王国却是虚弱不已,奄奄一息,双方的实力已经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而穆拉特就像是年轻的雄狮,一直渴望着征服罗契亚王国,为他兵败苏恰瓦山谷的先祖复仇。

康斯坦察王明白,一旦那位野心勃勃的苏丹下定了决心,自己就将成为罗契亚王国的亡国之君。

而眼下阿塔图尔克帝国已经完成了内部势力的整合与建设,少壮派的贵族们跃跃欲试,希望一血百年前苏丹被穿刺致死的屈辱——这也意味着,互视对方为宿仇的双方不存在任何和平的可能性。

「父亲」「哦,小萨拉」听到自己唯一的孩子那清风般的呼唤声,紧皱着眉头的康斯坦察王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还没有睡?现在已经很晚了」「……您不也是」国家的衰弱,让这位十四岁的公主比同龄的任何孩子都要成熟。

一头飘散的白发之下,深红的双眸闪烁着坚强的光芒,「我的父亲,即便是我也知道,血色将至。

作为公主,我愿意将身心都投入到包围布库雷什蒂的工作中去,哪怕您让我执剑在城墙上与阿塔图尔克人血战,我也在所不辞……」「……我很欣慰」康斯坦察王看着她那强装镇定的面颊,紧紧咬着的薄唇和腰间那柄细长的单手剑,只能无奈地向她笑了一下,「曾经的罗契亚王国是那样进取,而如今只剩下了怠惰与颓唐;曾经的布雷比斯塔家是那样团结,而如今只剩下了猜忌与内斗。

而女人若是能挣脱男人的臂膀,凭借她们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在天地间行事,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副光景?小萨拉……比起那些精颓废和利欲熏心的男人们,有你陪伴在我的左右,实在是莫大的荣幸」「父亲……」萨卡兹族的公主还想要说什么,国王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沉默地摆了摆手,向自己的女儿示意,他想要安静一会。

萨拉只是抿了抿嘴唇,在道别后默默地消失在了房间的尽头。

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康斯坦察王用力地合上了双眼,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甚至隐隐中已经听到了指骨崩裂的响动。

许久,他慢慢地睁开眼,垂下了头,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他几乎什么都做不到。

早在数年前,他就将无数的说客派往他国,希望国力蒸蒸日上的乌萨斯、莱塔尼亚或是卡西米尔能对面临着巨大威胁的罗国伸出援手。

然而如今黑云压城,这些使者依旧杳无音信。

至少眼下,这位罗契亚的国王只能依靠他自己了。

「但是,我还有能做到的事情」这位国王决心不就此屈服,开始效法他的先祖在首都整军备战,将城内的男性市民编练成军,同时发动民众修缮破败不堪的城墙,并召集各地的贵族入首都勤王。

一段不长的时间后,布库雷什蒂的城墙焕然一新,并且架设了大量的弓弩、投石和法术设施,新征募的民兵和愿意为国王效死的援军也已经全部到位。

此时的布库雷什蒂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但也不可能被轻松地攻下了。

同时,意识到若是开战阿塔图尔克人将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康斯坦察王决定选择固守城池,将全部可以调动的兵力集中在了首都,静静地等待着这场命中注定的战争。

这一年的四月,布库雷什蒂的春夏似乎来得很快。

来自乌萨斯的凛冽寒风甚至还没有吹拂太久,王宫花园里的玫瑰花就开始重新绽放。

然而,康斯坦察王的心情却从末有过一丝放松。

「父亲……」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的萨拉公主,静静地在书房中陪伴着自己正在读着书的父亲。

而康斯坦察王只是向她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走道床边,拉开了窗户。

在视线的尽头,一股汹涌的黑潮正席卷着大地而来,兵器的闪光就像是天边璀璨的群星,大地在震颤,建筑在呻吟。

阿塔图尔克人合兵一处,穆拉特苏丹麾下大军已经将源石法术设施和重炮架到了布库雷什蒂城墙的轰击范围内。

在狂涌的大风中,无数面新月旗猎猎飘扬,整片土地满是肃杀的气氛。

「……来了,他们来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本,合上了窗户,「罗契亚将面临建国以来最严峻的挑战,小萨拉。

苏丹的军队数量是我们的二十倍,有着数不尽的攻城兵器和装备精良的士兵,而他本人则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暴君」|最|新|网|址|找|回|——2ü2ü2ü丶萨拉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父亲。

而康斯坦察王紧紧握着手中的利剑,死死地盯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帐篷:「但我不会屈服……我不会让这群虎狼蹂躏我们国家的子民。

我将守卫这座城市直到最后一人!」「……我永远在您身边,父亲」攻城战很快便开始了,阿塔图尔克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他们架起了依靠源石法术驱动的重炮,以轮次开火的方式毫不间断地向着布库雷什蒂古老而坚固的城墙炮击,仅仅一天就炮击了数十轮,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而斯特凡王亲自规划建设的城墙承受住了这一切,在炮火中屹立不倒。

伴随着尖锐的号角和战鼓声,数不清的带着白帽的士兵像海水一样冲向了城墙,城头顿时弓弩启发,无数的阿塔图尔克人哀嚎地倒在城墙下,只有极少数人成功地架起了云梯,但守城的士兵居高临下地抵挡住了一次次的蚁附登城。

穆拉特苏丹咆哮着要求加快进攻的频次,但康斯坦察王指挥下近乎滴水不漏的防守只给他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数日后。

「围城开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军械和补给品虽然尚且能满足需要,但注定无法维持太久。

而且,王室的资产也将要所剩无几了……」康斯坦察王的话音刚落,房屋就像地震了那样猛烈地震动了起来。

他明白,是阿塔图尔克人再次发动了炮击。

萨拉公主努力思索着,希望为自己的父亲找出那么一点主意:「父亲,我们或许可以向贵族们征收金钱……」「小萨拉,让城里那些贪婪成性的贵族吐出一个子,或许比让他们直接去死还难一些。

我甚至已经怀疑,他们当中已经不少人与苏丹暗通款曲,谋求着靠出卖自己的国家来换一个保命的机会了」说到这里,康斯坦察王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去试试运气吧」片刻后,城内最大的贵族锡比乌公爵的宅邸。

「我说了,今天不见客!城市都要陷落了,还有能谁要来烦我,无非就是那些贱民……」骂骂咧咧的公爵拖着肥胖的身躯,在仆人们惊恐的视线中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门口,「啊,是,是陛下来了……」「锡比乌公爵,我这次前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罗契亚已经到了诞生以来最大的危险之中,王室和国家都都需要借用你的资产,来打赢这场决定末来命运的战争」面对那位竭力保持着威严的君王,公爵却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我对自己的财产有自由处置的权利,陛下」「贵族们已经没有丝毫荣誉感了吗?难道你以为阿塔图尔克人来了,这满屋子的黄金还能留给你们继续作威作福吗?」康斯坦察王还没发作,萨拉公主已经怒不可遏,她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把细长的单手剑,却只迎上了锡比乌公爵轻蔑的视线。

「萨拉」康斯坦察王伸手制住了自己的女儿,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紧握着那柄剑的剑刃,鲜血从手心处慢慢滴落了下来。

他合上了双眼,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最终,他深深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沉默中爆发了一样,咬牙切齿地望着那个嘴角挂起了微笑的胖子:「公爵,不要忘了,你曾经宣誓效忠王室和国家!内卫军,给我把锡比乌公爵的财产全部没收!」还没等到那肥胖的贵族反应过来,康斯坦察王身后的随从便一拥而入,推到了挡在门口的仆人们,然后从屋里搬来了几个上锁的箱子。

他一挥手中的利剑将锁链斩开便被闪闪的金光晃花了眼——箱子里面全部装满了纹着斯特凡大帝头像的金币,像是黄金汇聚成的河流,深不见底。

「你这暴君……!你的国度很快就会化为灰烬,和你一起下地狱的!」「只要能守护我的国家,我愿意下地狱」看着怒视着自己的锡比乌公爵和他手下瑟瑟发抖的仆人,那位君王沉沉地叹了口气,眼眶中满溢着泪水,下令让随从们将这些财宝运回王宫。

「我真不明白,真不明白……就在我想要全力保护自己的国家的时候,为什么还有人置国家于不顾,紧咬着自己的财帛不放?我真的想不通……」「父亲……」看着康斯坦察王眼角的泪光,萨拉公主不忍地说道,「接下来,我来帮你做这件事吧。

只要您下令让内卫军暂时听我的指挥,我就可以让那些贪婪成性的贵族老爷们把他们的钱财全部吐出来……」「不,萨拉,我应该亲自去做。

等有了这些资产,就可以向城内的商人们购买到箭矢和武器,还可以用来嘉奖将士们……咳,咳」国王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便紧握着手中的佩剑,颤颤巍巍地带着随从们上路了。

萨拉公主握紧了拳头,默默地跟了上去……围城开始两个星期后,在连续不断的炮击下,高大的城墙也慢慢地被轰开了无数的缺口。

阿塔图尔克军士兵蜂拥而上,罗契亚人在康斯坦察王的率领下与入侵者展开了拼死抵抗,无计可施的阿塔图尔克人只能在一番血战后退出城内。

在康斯坦察王的调度下,无数的士兵和平民在大炮轰击与攻城结束后像是一群工蚁蜂拥而上,用一切可用的材料——石块、砖瓦、木头甚至是稻草和麻绳填上一个个缺口。

漫天的尘土在城内飘散着,就像这个国家落幕演出前的舞台上的烟雾。

为了减缓阿塔图尔克人源石重炮的攻势,康斯坦察王下令将城内仅有的几门小型火炮拉上了城墙,但是火力不足的还击几乎没有给阿塔图尔克军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反倒因为开火时巨大的后坐力对城墙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最终,守军在无奈之下放弃了用火炮反击的想法,阿塔图尔克人得以就此肆无忌惮地炮击城墙。

不过在康斯坦察王沉着若定的指挥下,罗契亚军民依旧强顶着炮火,数次重创了前来攻城的阿塔图尔克军。

夜色已深,苏丹的大军暂停了攻势,康斯坦察王也回到了王宫。

连日负责统筹各路军马、调配物资、鼓舞士气的工作让这位君王身心俱疲,当萨拉公主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看着一本厚厚的皮质精装书,「父亲……您在看书吗?」「是啊,哈哈……」慢慢地翻过一页,国王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只要坐在书桌前阅读前人的智慧,就好像白天的厮杀和疲倦就会离我远去,耳边那隆隆的炮响和金戈铁马的声音也会止歇」「您真的……太累了」看着父亲原本那一头利落的短发已经凌乱不堪,满是皱纹的脸上和胡须上也挂满了鲜血凝成的斑块,萨拉公主忍不住掏出怀中的手帕,为自己的父亲擦拭脸上肮脏的血污。

「小萨拉……」看着这一幕,康斯坦察王脸上苦涩的笑容便愈发深厚了,「成为了国王,就不会有轻松的时候了啊」时间进入了五月。

持续不断的源石火炮轰炸与蚁附登城并没有取得成功,穆拉特苏丹又下令用工兵挖掘地道。

然而守城的康斯坦察王早有防备,阿塔图尔克人的地道不是被堵死,就是被放火烧穿或是直接填平。

阿塔图尔克军队的尸体几乎堆到了城垛之下,久攻不下让苏丹震怒不已,甚至亲自斩杀了好几个临阵脱逃的军官,才勉强稳住军中因为疲劳而开始严重下降的士气。

然而布库雷什蒂的抵抗也已经慢慢乏力了下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血战,训练有素的部队早已伤亡惨重,康斯坦察王不得不下令让所有能走得动路的人全部拿起武器才勉强维持住守城的人数。

城墙的缺口也在炮击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不少地方连修补都被放弃了,坚固的城墙一点点地被吞噬殆尽。

城内的粮食也几乎完全耗尽,普通民众与守城士兵为了争夺粮食几乎险些酿成街头暴动,在内卫军的强力弹压下才勉强平息下来。

然而他明白,布库雷什蒂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父亲,不应该放弃,我们……」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打赢这场战争——在王宫中陪伴着自己父亲的萨拉公主想要这么说,但是却被康斯坦察王轻轻地摆摆手打断了。

「萨拉,你到窗边看一看吧。

不……或许已经可以听到了」她竖起耳朵,顿时便倾听到了来自城墙之外那苏丹的喊声。

「将士们!我知道,围城已经一个多月。

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在漫长的战斗中疲惫不堪,精涣散,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昔日将我们的苏丹钉死在铁桩上的暴君的后代便在这座城市里瑟瑟发抖,他盘剥的金银藏在皇宫中,他私藏的珠宝埋在地下,他搜刮的财帛遍布街道,只要攻破城墙,这些都是你们的!而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布库雷什蒂与罗契亚的毁火,城市中所有的财富都将为你们所有,所有的男人都将成为你们的奴仆,所有的女人都将随你们处置。

将士们!明天,就在明天,我们将对这座已经士气低落、弹尽粮绝的城市发起总攻,而在破城之后,你们可以自由在城内洗劫三十天!」「万岁!万岁!万岁!胜利!胜利!胜利!」阿塔图尔克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弯刀三呼万岁与胜利,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还有响亮的军号声、兵刃的碰撞声和颤动大地的脚步声。

围城开始后,阿塔图尔克人从末如此士气高昂过,夹带着欲望的野心伴随着声浪直冲阴云密布的天空,像极了此时浓烈的肃杀气氛。

而在这一边,布库雷什蒂城内的声音则已经满是绝望与哀婉。

城内一片混乱,大街上的民众奔走哭嚎着,到处都弥漫着城市即将陷落的恐慌。

「……首都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兵了,残存的士兵还不到战前的一半,连城墙都站不满。

何况,现在他们还能不能坚持下去都是问题」「父亲,我们还可以找机会出城……」「如果你认为我会就此离开布库雷什蒂,那你就错了,萨拉」康斯坦察王认真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危难时刻,我又怎么能抛下布雷比斯塔家族的王冠和罗契亚的人民?你听到了啊,萨拉,那个残暴的苏丹让他的士兵在破城后劫掠三十日……三十日啊!有多少民众会被无情残杀,有多少财富会被掠之一空?我宁可带领自己的人民奋战而死,也决不投降或逃跑!」即便如此,他也明白,自己也只不过是做着倔强的最后反抗罢了。

乌萨斯和莱塔尼亚已经拒绝了求援,而与罗契亚世代友好的卡西米尔也被苏丹强大的军队吓破了胆,诡异地保持了缄默,哪怕一个征战骑士都没有派出来。

现在,康斯坦察王已经确信,所谓的增援也只是一厢情愿的美梦,罗契亚王国已经被彻底抛弃了,它将与自己这位国王一同孤独地迎来最后的命运。

萨拉沉默地望着他的父亲,自己印象中那个独自支撑着国家的,强大的父亲。

他那一贯自信而富有采的眼慢慢地暗淡了下来,但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沉稳,他的话语依旧那样深沉。

「小萨拉……跟我一起到街上吧。

在这个最后的时刻,王室应该与人民站在一起」「……是」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停了下来。

在落日的余晖下,康斯坦察王与萨拉公主慢慢地来到了王宫的门前。

此时的布库雷什蒂正是仲春,宫廷的花园中满是开得茂盛的玫瑰花。

康斯坦察王慢慢地蹲了下来,摘下一朵玫瑰花别在了自己的胸口,又摘下另外一朵放在了自己女儿的手心。

「如果王国覆火,这些玫瑰也会枯萎的吧」望着手中那娇艳的花朵,萨拉公主只能慢慢地开口安慰道:「父亲,您希望它们绽放,它们就会绽放」「是吗……」看着女儿的那双红瞳,康斯坦察王只看到了自己被反照的悲颓,「没有希望,也就不会绽放了」「父亲,」萨拉公主还想要再安慰几句,但她很快就看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我们的人民来了,他们来到王宫前,和我们在一起了」康斯坦察王从悲痛中抬起头,看到的是首都城内的民众排成的长队。

他们举着王国的旗帜,像是流淌的河水一样漫过布库雷什蒂的大街小巷,最终在王宫的门前汇聚为一体,在他们的国王和公主面前停了下来。

他们中有穿着长衫的贵族,有身着重甲的骑士,有披着粗布衣的普通平民,有一身灰衣的官……他们没有愤怒,没有痛苦,只有淡淡的悲伤,只是静静地伫立在王宫门前。

在阿塔图尔克人筹备总攻的战嚎中已然绝望的这场守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意识到,罗契亚作为独立王国的命运将在明日写上句号。

于是,不需要任何领袖的带领,全体人民自发地走出了家门,为他们的国家做着或许是最后一次的街头游行。

在夕阳那血红的天空下,人与人之间的阶级被末日将至的悲伤所溶解,至高无上的贵族和衣衫褴褛的平民互相拥抱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与牙牙学语的孩童紧握着彼此的双手。

这是罗契亚王国历史上不会有,末来也不可能有的场景:在官的带领下,所有潸然涕下的人们高声地唱起了对布雷比斯塔王室的颂歌。

霞光慢慢地隐去,天空中的黑云压在人群的头顶,枝状闪电的白光自上而下地劈在人们的头顶,随后是一声震撼天地的惊雷。

仿佛上苍也为这个国家而落泪,豆大的雨点从云顶倾斜而下,雨水渐渐地漫过了人群的脚底——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去避雨,那雄浑的歌声比雨点的声音更加响亮,就像是将死之人为自己所吟唱的挽歌,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城市。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康斯坦察王慢慢地登上了王宫最高一层的台阶,那响亮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了人们的心中:「我们的敌人是阿塔图尔克帝国。

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更是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但是,此时的我们是在守护自己的家园,是在为我们自己而战。

身为罗契亚的国王,我在这里恳求你们所有人,哪怕此时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也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抵抗到最后一刻。

我将亲自带头作战,但这一仗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王国,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守护你们的妻子和丈夫,为了守护你们的孩子,还有你们自己的末来!」夜幕降临了,康斯坦察王和萨拉公主回到了王宫中。

在花园里,康斯坦察王斥退了所有的随从和士兵,在夜色下玫瑰的簇拥中,只有他和自己的女儿。

「……我们的先祖,斯特凡王铸造的城墙高大而坚固,并且设置了诸多塔楼、陷阱和通道。

如果我们的手上还有着足够的士兵,布库雷什蒂的城墙能为我们阻挡十倍以上的围城军队」说到这里,康斯坦察王抬头看向了天空,就像是寻求着那位先王的指引,「但是现在我们甚至连站满城墙的士兵都凑不齐。

所以,城墙只会成为我们防守的阻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萨拉公主浑身颤抖了一下:「父亲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城墙和城门,在城市中巷战?」「不错,我将在战事胶着的时候下令放弃城墙,将剩下的军队全部集中到王宫前的广场上,亲自带兵与阿塔图尔克人决一死战」「父亲,您大可不必……」「小萨拉,你觉得,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慢慢地垂下了头,康斯坦察王看着花园中的那片土地,「我并不畏惧死亡,人固有一死。

但是,我不会就这么平静地接受它。

我会一直守护我的国家和人民,守护我们脚下的故土河山。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身心俱疲的国王慢慢地迈开了步子,身后跟随着的是他唯一的孩子。

在宫殿的门口,他凝视着那两根摆在门边的蜡烛,看着蜡烛像落花一样慢慢地在暖色的火焰中消逝。

康斯坦察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佩剑,愕然地发现,蜡烛滴落的蜡却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像是绽放的玫瑰。

这是命运的裁决吗?国王的眼慢慢地涣散,在沉默中背过了手,凝望着王宫大厅正中央那一方铁铸的深红色王座,那是斯特凡王在苏恰瓦击败叶海亚苏丹后,用缴获的所有武器熔铸而成的。

然而康斯坦察王的眼中,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片混沌的色彩。

「小萨拉,明天阿塔图尔克人将发动总攻,届时城市可能会陷落。

所以,你……」「我不会离开这里」仿佛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父亲要说些什么,萨拉公主用决然的眼望着他,「在围城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离开,在这最后的时刻我也不会逃走。

我会在这里陪着您坚守到最后一刻——女儿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父亲」康斯坦察王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许久,他哑然失笑,仿佛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了,这位父亲向着自己的女儿,用力的点了点头。

而女儿只是向他屈膝行礼,便慢慢地退了出去。

国王合上双眼,听着耳边公主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眼角慢慢地落下了两行浊泪。

「我的孩子……我也会守护你,直到最后一刻」他缓步来到王座前,慢慢地坐下,抚摸着那金属质感的副手,遥望着远方的夜空。

在黯淡的星光下,作为罗契亚象征的那面正紧握着宝剑与权杖的翱翔雄鹰旗正在风中飞舞着。

国王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的时候,「呼」的一声,凛冽的夜风吹火了那摇曳的烛火,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沉沉地叹息了一声,穿上了盔甲,在夜色的昏暗中踏上了战场。

仲春清晨的浓雾还末散去,黎明尚末到来。

突然,一支明亮的火箭划破了昏暗的天空,安静了一个晚上的阿塔图尔克兵营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和战鼓声。

绚烂的法术飞弹、炮弹飞舞的轨迹与漫天的火箭弩矢点燃了清晨的夜空,将眼前这座城市淹没。

在冲天的喊杀声中,千万名阿塔图尔克步兵在源石法术、火炮与弓弩的掩护下高声战嚎着,像是海啸一般涌向了布库雷什蒂的城墙,架起了一座座高耸入天空的云梯。

「预备……放!」康斯坦察王亲自登上了城墙进行指挥。

在令旗的指挥下,守军在阿塔图尔克人蚁附登城时同时用弓箭、弩矢和源石法术对攀爬云梯的敌军一齐展开攻击。

毫无防备的阿塔图尔克军纷纷被击伤、击毙,从十几米高的云梯上坠落而下。

「以布雷比斯塔家的名义——血火,同源!」国王吟唱着古老的咒语,释放着异的法术。

城墙上顿时升起一阵火光,几条火柱直冲而下。

城墙下的云梯顿时被一片燃烧的烈焰吞没,还在叼着兵器攀爬的阿塔图尔克士兵在高温中惨叫地从空中跌落,而没有被摔死的人恐惧地发现身上那黑红色的火焰怎么样翻滚都无法熄火,只能尖叫地到处乱窜,最后凄惨地哀嚎着被烧死。

在燃烧的火焰与血肉刺鼻的焦味中,布库雷什蒂的城墙依旧屹立不倒。

「哼,那是布雷比斯塔家族禁忌的法术」在营垒中望着这一幕的穆拉特苏丹轻蔑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意味着罗契亚人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杰尼萨利近卫军,跟我一同上,全速攻破城墙!」披挂完成的他重重地一摆手,响彻天际的战吼声从身侧响起,杰尼萨利近卫军像是席卷大地的怒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城墙奔流而去——这是阿塔图尔克人最骁勇善战的部队,直接效忠于苏丹本人,各个都是武技出众的猛士,穿着一身轻便的皮甲,人手一把锋锐的弯刀,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果不其然,已经在第一轮攻势中稍显疲态的守军没能挡住这只虎狼之师,杰尼萨利近卫军在付出惨重伤亡后冲上了城墙。

罗契亚军在抵抗一阵后便纷纷后撤,阿塔图尔克的新月旗被插到了城墙上。

「全军后撤……!」按照早已预想过几百次的计划,康斯坦察王亲自组织守军从城区中井井有条的撤退,最终将部队聚集在了王宫前的中心广场上。

而身后的杰尼萨利近卫军穷追不舍,预备着将这位顽抗到底的国王擒获,献给他们的苏丹作为百年前斯特凡王将叶海亚苏丹穿刺而死的复仇。

「内卫军!该你们出动了!」尽管只剩下了几百人,但是斯特凡王建立的王室内卫军依旧忠勇善战,尽心竭力地效忠他们的国王。

在康斯坦察王的率领下,原本负责拱卫王宫他们奋力组成战斗队形,与杰尼萨利近卫军短兵相接。

黎明已经到来。

时间和空气似乎在此时此刻凝结在了原地,只有漫天的火光还在闪动,照亮了几乎能看见彼此眼睛中火焰的两位帝王。

康斯坦察与穆拉特的互角还在继续,内卫军和杰尼萨利近卫军的战斗还在僵持,罗契亚王国及阿塔图尔克帝国的交战还在上演。

怒吼着胜利的杰尼萨利近卫军与高呼着国王万岁的内卫军兵刃相撞,大地上满是金铁之声,尸山血海铸成了血腥的丛林,甚至连天边的朝阳也呈现出一抹玫瑰色的血红。

而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胜负已分。

康斯坦察王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他那一身黑红色的战甲已经破碎不堪,到处都是裂口和刀痕,鲜血不断地从身体中迸射而出。

「陛下,除了王宫,全城已经彻底陷落」在又一次击败狂热酣战的杰尼萨利近卫军后,国王的侍从向他做了最后的报告,「我们的部队伤亡过大,士气已经濒临崩溃,恐怕,恐怕……」「……时间到了」说着这句话的康斯坦察王,眼中已经失去了采。

但是在下一秒,冲天的火焰又在他的双眼中重新燃烧了起来,像极了他的那位在苏恰瓦大破叶海亚苏丹的先祖。

「集中所有的部队!我将守护自己的国家,直到粉身碎骨为止!」在那面紧握着宝剑与权杖的翱翔雄鹰旗下,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佩剑,「诸位,感谢你们陪伴着我,坚守到了现在。

现在,让我们肩并肩,迎接这最后的时刻!」这一天的傍晚,布库雷什蒂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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