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先吃点水果。”青叶柔笑盈盈地,将果盘放到茶几上。
“行,放这儿。”余生海让儿媳放下水果,手指继续敲了敲沙发,似乎在决定要不要开口。
“爸,苹果要不我帮您削好放这。”青叶柔去冲了冲水果刀,也放在果盘边。
“也好,不用太大,削个小点的就好。”出其不意的是,余生海竟然并未客套,并未拒绝,“那个……叶子啊,趁俊天在厨房忙,爸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
余生海到底还是开口了。
“爸,您说,我听着。”青叶柔稍稍怔了怔,似乎不明白公公有什么话还得趁俊天不在时说。
“跟自己儿媳说话,我也就不绕什么弯子了。是这样……”余生海开始说了起来。
厨房里,雷宇天正帮着忙,切着菜,扭头看向客厅,透过玻璃推拉门的阻隔,他看见妻子半蹲着在削苹果,父亲则向她说着什么。
隔着玻璃门,雷宇天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跟一周多前的钱款挪用有关。这事,吃饭前父亲就说了,不一定最合适,但是想想,迟说早说都得说,其实也都是一个样。
既然父亲有自己的告诫方式和处理办法,雷宇天也就不出去掺合了,专心在厨房中继续切菜。
“啊!”直到一声女人的尖叫突兀地穿透了厨房推拉门的阻隔,刺进雷宇天的耳朵。雷宇天切菜的刀都跟着忐忑了一下。
“怎么了?”雷宇天连忙停下切菜,拉开门,三两步跑往客厅。
“爸,爸他……老公,快去拿止血的绷带,快去找!”青叶柔尖声吩咐着。
“家里哪有止血绷带!”雷宇天急得直跺脚。因为他一眼便看见了客厅里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把带血的水果刀扔在锃亮反光的地板砖上,余生海弯着腰,整个身体都向前倾,就仿佛不愿意坐在沙发上,而要往地上滑似的。
他左手紧紧按压在右手小臂上。雷宇天定睛一看,沿着他左手的指缝,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手指被染红了,裤子上滴落了两滴,如同鲜血寒梅。
“找啊!爸割伤手了,快去找别的什么也行!”青叶柔急得花容失色,秀美的额角都渗出汗珠来。
“够了!少跟我假惺惺的了!青叶柔啊青叶柔,你真行,我说到你什么秘密了?你竟然对我动刀子!”余生海对青叶柔那番着急上火的模样真是目眦欲裂,突然爆发出一声暴喝。
“爸,您说什么呀?什么秘密,我刚刚不就是削着苹果,然后您伸手去拿樱桃,一不小心就把手碰在我水果刀上了?”青叶柔惊讶地看看余生海,又睁大眼睛望向丈夫。
“碰到刀子?俊天你看,这一刀有多长,这是能碰得出来的吗?”余生海见雷宇天找了几块纱布跑过来,愤愤地将右手伸给他看。
右手小臂的背部位置,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正从里面不停地渗出来。看起来,似乎有一条小血管被割到了。
第267章奸情败露的妻子谋杀?
还好不是像手腕处那条大动脉那么粗,血液也未像割腕那样四处喷溅,但比起一般的磕磕碰碰,血明显要多一些。父亲将按压的手指一松开,血便如一道小血泉一般,丝丝往外渗。
“爸,别松手!”雷宇天立即
冲上去,用厚厚纱布压住父亲伤口,手掌也用力压在纱布上,试图止住血继续流出。
“怎么回事?这么长的口子,真是拿水果时碰到的?”雷宇天一边按压,一边侧头问青叶柔。
“我真是……”青叶柔动了动嘴皮。
“别听她一派胡言!俊天,我本来还想好好告诫她一番,没想到她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女人!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走,血流光也不用你这儿子管。你要是信,我就一五一十说给你听!”余生海已是怒不可遏。
“爸您说,我当然信您的。”雷宇天眼见父亲一动怒,好不容易按住的血便又往外冒,纱布上已有了红色。
“我其实也不知她那笔钱到底卷给谁,一下子哪有那么好查。我刚刚就想诈一诈她,我说我已经查清楚了,她在偷偷卷钱给外边的人,而且是男人。她听了这个,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见一句就给说中了,就想继续诈她几句。我说她接近你,留在你身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我记得我早就警告过她,她有野心、有图谋都没什么问题,唯一一点,她必须一心一意爱俊天!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她是跟别的男人有勾结,我一定会逼你离开她!所以我警告她,她心里根本没有你,我要把她的阴谋,把她和那个男人的事告诉你!”
“她开始是不停地否认,装无辜,说让我听她解释。我给她一个机会,答应好好听她说出来。结果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挥起手中的水果刀就向我的脖子划过来!我想,她的目标一定是我颈部大动脉吧?要不是我反应快,直接就被她划到了。到时候我肯定还没到医院就失血死了,她一定会跟你解释是给我送苹果时,我的头自己不小心挨了上去,就像她现在解释的一样!”
“还好,我眼看不对,连忙伸手去挡,结果这一刀划在手臂上。儿子你看,这一刀划得多长,这是不小心碰到的样子吗?这是要你爸的命啊!我不能留这个女人在你身边!我话说在这里,她继续呆在你身边,这个公司最终一定不姓余,而会属于那个男人,属于她背后那个不敢见光的男人!青叶柔你说,你这个比蛇还毒的女人,我有没有说错你?!”余生海咬着牙,狠瞪向青叶柔,那目光,几乎将面前的她撕碎。
仿佛为了证明伤口不浅,雷宇天按压在伤口上的一整块纱布渐渐已红了近半。雷宇天不得不又掏出另一块厚厚纱布,压住伤口。
“不是的,不是的……老公,我怎么可能挪用得动公司的钱?我又怎么可能故意刺他?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胡说八道的不是我,是他!”青叶柔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看余生海,站起来,又艰难地望向雷宇天。那目光中似有乞怜,乞求丈夫信她。
“胡说八道,是他胡说八道!”青叶柔摇着头,手指指向余生海。
然而,她的摇头很快便嘎然而止。一记响亮的耳光结束了一切。
雷宇天就像生出另外的一双眼睛,静静地,像个观众一般看着尘世中挣扎的自己:
他看见自己从父亲的手臂上抬起头来。他看见自己那只染血的大手离开了父亲的伤口,离开了纱布,屈肘,抬腕。他的手掌像一只可笑的船桨,划动着空气中无形的水纹、无声的波浪,向着妻子那比天使还纯美的脸蛋划去。
整个客厅是那样安静,除了各执一词的一家人,除了电视中不知所云的文化节目,就只有雷宇天这只手切开空气、奔向她面容的声音。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个手势,就好像不是要去打她,而是伸出手,却摘取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某颗星辰。
所过之处,无波无澜,却又惊涛骇浪。
他的动作那样果决,又那样犹豫;那样迅速,又那样迟缓。快到,转瞬便是两重天;慢到,比三年还漫长,比安蓝市那温柔相守、耳鬓厮磨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加起来还要冗长。
他的手掌那样大,显得她的脸那样小,一巴掌打在上面,一整张脸都不够迎接他的手掌。
他的怒气那样大,仿佛不只是这一刻的盛怒,更承载了长久以来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忍耐,倾巢而出。以至于,掌心所落处,青叶柔没能够站稳,整个人都被脸上猛烈的力度狠推了一把。
一步踉跄,二步趔趄,三步摇摇欲坠,第四步,整个娇躯终于轰然坠落,摔在柜子的一只小金鱼缸上。金鱼缸晃了晃,猛然落地,一声尖锐的脆响,玻璃碎片四飞,一对原本成双成对的金鱼失了水,如同飞鸟没有了天空,在地上无望地垂死,就此一拍两散,就此各自零落。
青叶柔好不容易用胳膊撑着柜子,才费劲地站了起来。她清淡如百合的脸上,如今却妖艳如玫瑰。他那五个粗大的手指印,不是停留在她面容的表面,而是由于太过猛烈,陷入了她的骨肉里面去。
看起来,那个怪异的五指手印,不像是从外部强加上去的,而是犹如从她的脸部自然生长了出来,一朵此生再也开不败的五指花。
五指印上红红的,不是掌印的红,是鲜血的红。那应当是雷宇天手指上沾满了父亲手臂的鲜血,再打在妻子脸上,留下的斑斑血痕。但,似乎又不是这样,似乎就是青叶柔自己的脸中渗出了血来。
青叶柔伸出手背揩了揩嘴角,一缕血从她的樱唇中流出,出现在手背。
[eml protected]>第268章妻子的凄与艳
这一巴掌,打得青叶柔嘴中渗出了血丝,慢慢,流过嘴角。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耳光?!”她惊讶地、不可思议地抬起脸,望向雷宇天。
“好!你狠!没有人打过我耳光,真没想到,打我耳光的会是你!好笑,真是好笑!”青叶柔如同被那一巴掌打坏了脑中的某个部件一般,居然不哭不泣,也不去捂那火辣辣的脸颊,反倒露出凄凉的一笑。因为太凄,所以太艳,比她任何的时候都更加美艳。
“滚!你真当我傻吗?!我已经忍了你很久!”雷宇天哪会听她絮语。掌声初歇,犹有回音缭绕。紧接着,雷宇天的怒吼声便咆哮而起。
她听着那个粗暴的词从丈夫嘴中飞出,直奔她心脏射击而来。
“滚!你滚!你滚!你滚!”声音如一连串的子弹,向她点射,扫射,横与竖,线与面,扫得她一片狼藉。
“你真是叫我滚吗?”青叶柔摇晃着,双眼迷离,眼泪一直忍着,刚强着,却终究还是流落出来。仅仅只有两滴,左右眼一边一滴,像透明胶水一般,挂在她好看的弯弯睫毛上。
“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雷宇天不再去看她,而去看父亲手臂上的纱布。
“……你,决定了?”青叶柔那张委屈、凄艳的脸上有痛楚大作。
“还用我说几遍?”雷宇天冷冷道,“你已经骗了我太多。毫无疑问,你这次还在继续骗我。我只会信我爸的。”
“就是说,真的完全无可挽回了?行,我明白了!雷宇天,那么,请你也再听我说最后几句。”所有的凄艳,所有的痛楚,都渐渐从她脸上消失。不像是向外逸散而去,而像是向内,渗入了她皮肉之内。
转而,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铿锵的恨意来。仿佛一个青叶柔在隐去,另一个青叶柔在站立出来。那个刚强、绝决、不顾一切的青叶柔站了出来。那个身为弱草一株却足以推翻磐石的青叶柔站了出来。
“我爱你,但是爱不成,便是恨。我青叶柔做事,要么黑,要么白,没有中间地带。”
“我和你,做不成夫妻,那么就只能是死敌。从今天起,我跟你们父子俩的恨,解不开了。”
“我青叶柔对天起誓,你今天给我的这一巴掌,这份痛,我十倍奉还!”
“从现在起,我和你没有情义,只有怨恨。我依然不会放过你,但是,不是爱你、缠你,是要你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你等着后悔吧。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就是从今之后的你和我。”
“奉陪!”雷宇天看着那张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俏脸,渐渐冷酷,冷艳到离他很远很远,远若天边,远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还有,这个。”青叶柔走近桌子旁放着的一个淘宝大纸箱。那个看起来很重的纸箱,她却轻轻便提了起来。
她高高地拎起它,再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些被打碎的物件冲破纸箱,散落出来,是一些瓷质与塑胶组合成的部件。
“你不是问我上班时间上淘宝,在做些什么吗?你不是问我帮你买了什么东西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头痛,这个是绑在座椅上的按摩器。抱歉,一直不告诉你,本是想今晚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现在看来,真是太惊喜了!当然喽,你那么想要我滚,我的东西就算留着想必你也不会用。”
说完,青叶柔踢了踢地上的碎片,拍拍一双白净的小手,默默地转身进屋。她取了自己的包,取了手机,以及最贴身的两件衣,拖起皮箱。只是半分钟的事情,她没有任何的拖沓与犹豫,拉开大门,怦地一声巨响。她就这么甩门而去。
留下一股风夹杂着她身上好闻的、最后的气息,猛然倒灌进屋子里。一阵脚步声,她走了。
“你……不会怪爸吧?”余生海脸色变得有些白,仿佛青叶柔最后那绝决的举止与言行连他都被震撼了一番。
“为什么要怪?从她争着要当总裁那会儿我就看不懂她了。谢谢你才对,让我今天总算看穿她。”雷宇天继续按着纱布,尽量平静地回答。
“可……”
“没什么。是会痛。但是,迟早都要痛,迟痛不如早痛。”雷宇天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他一定说他是个太性情的人,把情义看得重,也就会伤得很重。但是,雷宇天想告诉父亲,他不是一个因为痛,就怕痛的人。痛和怕痛,是两回事。
“别说她了。”雷宇天像在回避,又像是在担心父亲,“您这伤口都压了这么一会儿,到现在还有血丝在冒。怕感染,咱们还是赶紧上医院吧。我去提包!”
雷宇天说着飞快捡起血纱布,一边跑往里屋去找包。
一会儿,找来包,雷宇天提着,过来吩咐父亲自己按着手上伤口,他则扶着父亲出门,下楼,进车库开车,赶往医院。
余生海躺在了医院病床上,雷宇天飞速地交了费,看着医生帮父亲处理伤口。他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说,脸色却是一片恍惚。
“孩子,你说得对,迟痛不如早痛。实在难受,就找个地方哭一下吧。哭过之后,就把她彻底忘了,再也不要去想。”余生海从医生的胳膊上方抬起眼来,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心绪。
“那……医生你们帮我照顾着。我一个人出去走走?”雷
宇天也不再强作掩饰,有些哽咽地道。
“去吧去吧!男人嘛,一生总会痛一两回的。”余生海用那只未受伤的手向他挥了挥。
雷宇天提起包,踟躅着,徘徊着,如丢失了魂魄的孤影,缓缓走出医院。一直向外走去,孤清落寞地向远处走去。
他每走一步,所行之处,夜幕便被他的身躯撕开一点点。但,他一旦走远,夜幕便重又弥合,如同黑沉沉、坚不可破的铁幕。
一处健身房,于白驹却正在对着沙袋挥动着拳头,暴雨般的拳,点点倾泻在沙包上。
“怎么了于哥,有谁惹你了?”一个同在远处挥击着拳头的肌肉男走了过来,裸露的手臂肌肉发达得像是野牛的肌腱。
“你过来。”于白驹向对方招了招手,附过去,低语一番。
“你的意思,我帮你出手?”野牛腮帮咬了咬。
“哪能呀,我能让你去做这种公然冒险的事?我做事,一向既把事情给漂亮做成了,又找不出破绽来。你不是认识社会上的人多吗?帮我找帮混混,装成起纠纷,打群架,余俊天刚好路过被搅和进去,乱棍打死,算是不小心。没法知道是谁打死的,一群人每个坐几年牢而已。钱我会付,几年牢绝对坐得不亏!”于白驹玩味道。
第269章侥幸一命
“这个……就看你愿意出什么价了。价钱够,大把人愿意干。”野牛眼珠转了转。
“价钱不是问题。”于白驹报了个数。
“还过得去。包在我身上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野牛似乎对价钱满意,他本人还可从中间捞笔大的。
“时间地点还没定,得看情况来。不会那么快,这次不能失手了,所以我会根据余俊天的行踪,确定一个最理想的时间地点。你先把人给我找好,行动给我预演几遍,到时我一个通知,直接出动,必须万无一失!”于白驹强调。
两人商量好,于白驹扭了扭脖子,重又挥拳如雨,向着沙包狂砸起来。
他凝视着晃动的沙包,把沙包当成了雷宇天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笃定,这一次的谋杀不会再给对方任何生机。雷宇天,必须死。
雷宇天片刻后回到医院,父亲的那位司机兼保镖已经来到病床前。当然,关于受伤的原因,余生海只说是被红酒杯的玻璃不小心划伤的,自是不会说在雷宇天家刺伤的真正过程。
等到司机走开,余生海才特意叫住雷宇天:“现在好些了吧?”
“没事爸,我没那么脆弱。”雷宇天笑笑。
“是吗?”余生海看了看儿子有些发红的眼皮,知道他似乎跑到一旁真哭过。只不过,是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就像野兽躲得远远的独自舔伤。
“那就好。俊天,从现在起,重新开始。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是余家唯一的栋梁。整个余家,需要你撑起来。来,把背挺直了给爸看看!”余生海还特地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拍拍儿子。雷宇天真就挺直了背,坐在他身边。
余生海并没有住多久的院。第二天早上,雷宇天便同他一起回了公司。
上了四楼,余生海与雷宇天各回自己的办公室。
那个鼻梁高挺、双目如鹰的司机却并未离去,而是随余生海一起走进办公室的最里间,并且特意反锁了门。
虽然门反锁了,但办公室与外间相隔的墙上,却有半米来宽镶嵌的是玻璃。那玻璃并非普通,从余生海所坐的位置向外看,可以将外间看得真真切切。只要有任何人靠近他办公室的门口,他便能一清二楚。相反,从外间想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却看不到余生海在办公室里的任何动静。
如此一来,任何人若想要靠近他的办公室偷听点什么,都是自暴形迹。
“董事长,还要启用那个计划吗?”高鼻梁司机小声问。
“取消吧。阿虎,你要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给自己手上徒添人命。”余生海说得好像多仁慈似的,可是脸上却并无半些慈色。
“明白,董事长。”阿虎听罢,当即不再多话,很快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只留余生海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靠在椅子上,半天不动。
他对阿虎所说的话,其实算得上是真心话。
前段时间,向阿虎交待那个计划时,余生海就只是把它当作一个以备不测的后手方案而已。
青叶柔万万不可继续留在余俊天身边,这是毫无疑问的。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青叶柔太聪明,又太捉摸不透,这让余生海束手束脚,百般防范,自然是必须赶走她的原因之一,但却不是最大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才是她必须离开的主因。为了那个原因,他不惜使用任何手段让她消失。
无论她当不当上总裁,即使是作为一个普通员工,她也不可能在余韵园如此平静地呆下去。
她当不成总裁,便提出要去账务部上班,同时做余俊天的助理。或许,她真的只是想证明自己在财务管理与企业管理方面过人的潜质,想迂回实现自己高高在上的职场理想;又或许,她是受别的竞争对手所托,想要窥伺余韵园的某些秘密。
到底是其中的哪一种?这,其实并不重要。反正最终的结果都一样,她必须
从余韵园消失。更准确说,从余俊天身边消失。
余生海之所以能答应她去财务部上班,除了自信她无法接触到任何机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自然便是将计就计,给她安上挪用钱款、试探公司财务漏洞的罪名。
原本,余生海还担心,他这样做,余俊天却未必信,离间也就未必能成功。然而,也不知算不算老天相助。余俊天与妻子之间,并不是那么的天衣无缝。
他能看得出,回归砚市的那次接风家宴上,余俊天逼青叶柔当不成总裁,这,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作假。只能说,那就是余俊天的真实心理反映。余俊天与青叶柔之间是有裂隙的,只不过,这个裂隙一直没有扩大,没有爆发而已。
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栽赃,再去离间,便会变得非常可行。
让挪用钱款之事看起来像模像样、有根有据,那是技术上的事情,谭经理就能处理好;
利用余俊天与青叶柔之间的现状,借势而为,这是余生海该考虑的。
逆水行舟很难,顺水行舟则易。利用夫妻已有的裂痕去发力,因地制宜,哪能不事半功倍、马到功成?栽赃加离间,便成为最能短时间见效、最能迅速赶走青叶柔的办法。
是青叶柔自己不小心给他创造了机会。
本来青叶柔离他坐得挺远,因为要听他说话,青叶柔便主动靠近了一些,手中的水果刀也变得离他的手背很近、很近。就算正常情况下,她的刀子都一不小心就极易碰到他。
他只需装作突然去拿水果,将手臂用力向前一送,便有了后面发生的那一幕。
如果夫妻俩没有裂痕,余俊天心中没有那些积怨,也就不一定会当场暴怒。这一幕,只不过是在火药堆上猛然擦亮的火星,点燃了旧怨,迅速扩大了猜疑与裂痕。
或许很久之后余俊天冷静下来,会有后悔,会有弥合,但那是需要时间的。余生海有这段时间,已经够了。
可以说,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270章疑她信她
为了达到这一半的成功,余生海首选的是栽赃离间,在他看来这最仁慈的手段。要是栽赃离间不成功,青叶柔依然长期缠着余俊天,以她的聪敏,接下去的事情必定很快便被她窥见。为保证计划得以进行,也为除后患,那么,余生海便不得不选择第二个方案去解决她。
那就是跟阿虎所交待的,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的事,他余生海连对自己的亲侄儿余坚恺都能做,那么付诸于青叶柔身上又算什么?
没有第三个方案。
要么栽赃离间成功,她能侥幸而活;要么备选方案,她唯有一死。
这女人,还真是幸运啊。那么幸运地有一个对她疑怨久积、裂隙在心的丈夫。那么幸运地,能够在一记怒不可遏的猛烈耳光中,逃出生天。
接下来,她去哪儿都不重要了。青叶柔已经落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余俊天该有一个新的,听话的心理治疗师了。
同一时间。余俊天也上了四楼,走进自己的总裁办公室。虽然步子还是以前那么稳健,那么大步流星,然而,进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眼睛却下意识地望向外间的那张办公桌,目光一滞。
平时,每次进进出出,总会有那个养眼的倩影,坐在那儿,冲他投来柔柔的一笑。现在,整个位置空下来,就像心脏的某个地方缺掉了一角。
进了里间,坐在那张皮椅上。皮椅的高度,还是青叶柔前两天帮他调过的,与办公桌的高度刚好适合。他只能靠在那张皮椅上,头往后仰。眼前,仿佛出现她时而站起时面蹲下,替他默默调试椅子高度的情形。
明明是温柔椅,坐起来却成老虎凳,五味齐涌。
交错。妻子三年来的一幕一幕,像胶片在眼前划过。
时而,是他躺在治疗室中,妻子守着他,看他入睡;
时而,是在叶子心理会所的办公室,他温柔而莽撞地将妻子按压在办公桌上,妻子又羞又惊的一声娇嗔,几道吟哦;
时而,是在佳缘坊的办公室,面对中年女人的指斥,妻子百口莫辩,只从背后猛抱紧他,却终究什么也不愿说,不愿正面回应他的所有疑团与盘问;
时而,是在河边,妻子的小轿车中。车后排,他压过去,太重太莽撞的爱,几乎将她揉成团,娇喘不已;
时而,是办公室柜子夹层的暗格中,那撂苦瞒了他三年的、触目惊心的转账单,每一串惊人数字的背后,都悄然联结着一个男人,汤姆摩尔;
时而,是他悄悄买来那款女式手表,放在妻子桌上,用笔粗重地写下“爱你”;
时而,是她不约而同两心相应,买来了同款的男士手表,温温柔柔地替他戴上手腕;
时而,是她转过身去,从来不让他看她的电话通讯录,不让他看她的微信朋友圈,不让他看她的qq,不让他听见她跟其他谁谁谁的通话。整整三年至今,除了他在现实中能够咫尺看见的她,她的其他一切,全都笼在雾中,不令他有任何接近,有任何撩开面纱的机会。
是的,一切就是这么矛盾。点点滴滴的温情是她,掩饰防范的心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回避诘问、秘密叵测的,还是她。
愿意掏心掏肺,告诉他一部分秘密的,是她。然而,有一些秘密至今死咬不松口的,还是她。
有些事,她说的都应验了,那样对。这让他不得不信她;
有些事,她说的跟背后实际的,又如此表里不一。这又让他不得不疑她。
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半,而另一半,靠猜。
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却注定在满怀疑窦的情形下,依然选择信她。当然,也是信他自己。
……
她说:“这两只手表是一对,对吗?真希望,它们永远在一起,而不会有一天,天各一方……”
是啊,会不会真的天各一方?明天的路,虽然心中有数,但走起来,却依然明暗未卜。他也不知道,他与她最终会怎样。
他更不知道,她虽总算离开了危险是非之地,可是,有些新的漩涡,或许才刚刚开始而已。她,好吗?
闭上眼,眼中看到的却全是她;睁开眼,却又一眼落在桌旁的那个大淘宝纸箱上。
昨天青叶柔在电话中说过,她上淘宝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宝贝,其实就是两件绑在座椅上的按摩器,用来按摩他的头颈。一件在家,昨晚她已亲手摔成破碎支离。一件还完好,就在眼前。
这或许是他与她之间,暂时还算完好的一件东西?
雷宇天提了提,份量不轻,连他都这么觉得。然而,昨晚妻子却高高拎起了它,轻得就像幻觉。
雷宇天取过裁纸刀,飞快地划开纸箱上面的胶带。里面的部件与昨晚被打碎的一模一样,很快便显现出来。
雷宇天看了一眼,突然却又叹息一声,放下了裁纸刀,重新掩好纸箱,放回一旁。
好似,再多看那东西一眼,眼便会痛,心便会伤,人便会两茫茫。
在办公室呆了一小会儿,雷宇天便拎着手中包,又去了外面,走他该走的路,跑他该跑的事。
私下做完那件重要的事,他便静静等着,如同等着一个宣判。
夜来临,雷宇天从没像今天这样,好想回家,却又一点也不愿回家。
车开到离家很近的地方,却又犹豫了。他难以想象家里那种突如其来的空。
他无法确知,这次她的离家而去,是否就是永不归来。有些事,连他和她自己也无法掌控。
车调了头,转了方向,如游魂,在街头散漫,穿梭过流淌的霓虹,穿梭过街头那些红男绿女。
最终,停在一家酒吧门前。雷宇天并不嗜酒,但此刻他发现错了,自己是那么渴望酒。渴望一杯杯红的啤的,浇向他的五脏六腑。
走进酒吧,声潮在起伏,人潮在涌动,年轻的都市动物们,任错落的霓虹招展着他们的歌酒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