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厮杀早已被弃之脑后,疯狂的咆哮与怒吼屏蔽在耳边,赤红的双眼唯有狠厉的杀意。
“喝——”
银枪刺向对方胸口,这对峙只有片刻,刑玦甚至没有多想,疯狂地把枪向前一送——
“噗!”
锃亮的枪头同时交错插进对方胸膛,刑玦一手握住刑天那杆枪,一手狠狠推出,向后急退的同时,刑天也唯恐被长枪穿透,有些许狼狈地向后避让,卸去大部分力道。
两人胸口分别被捅出一个血洞,热血汩汩涌出。
刑玦如若不见,斩情剑出,寒气如霜,却仿佛带着她的温度。
瞬间如恍然,面前掠过一幕幕,绝隐山上的相守,山洞里第一次接吻,还有密室中眼睁睁看着她被蹂躏直近乎凋零……
掌心翻滚的热气道道盘旋,刑天瞳孔一缩,一掌劈出——
“轰——”
在剧烈的轰鸣之中,两道身影自马上腾起,与半空中交战,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带起的罡风震得旁人眼睛刺痛,不敢再去细看当中的激烈搏杀。
狂狮怒吼,猛虎狠绝,拳腿道道加诸对方身上,宣泄着无尽的愤恨。
刑玦早已忘了一切,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刑天,今日,必有个你死我亡!
受伤也在所不惜,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伤,血,阻止不了他疯狂的进攻。
“疯子!”刑天怒道,抽身避开刑玦的辣手一抓,夺掌劈向他,又被刑玦生生挨下,却化抓为掌,狠狠送还一掌在他胸口。
两人分别被打得飞退,撞开数个士兵,半跪在地上。
不等刑天再想什么,刑玦已飓风般卷来,两腿分出叠影重重,直指他几处要害,快得看不清他的脸。
刑天勉强接下,却被震得后退数丈,口中吐出血来。
他抬起头,突然冷笑起来,笑得很是凄厉,眼中浮动着不出所料的得意之色:“好,很好——就这样恨吧。”
他抬抬手做了个动作,远处一员大将得了指示,十几骑兵押着一人从后方缓缓走来。
“这说明,朕手里这枚棋子,还有用。”刑天的笑容里带着狰狞。
刑玦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来人。
多日未见了……逝儿……
从两人离开密室,还是第一次分开。
许亦涵清瘦了许多,羸弱得仿佛看向她的目光都会令她承受不起。
刑玦怔怔地找到那双冷淡的眼睛,两人对视——
刹那间如周遭一切都被剥离,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平静的眸子彼此呼应,如长久以来的默契。
刑玦眼底的柔和转瞬即逝,骤然如离弦之箭射出,冲向刑天。
显然这举动出乎刑天的意料,他下意识地格挡一下,再想思考,却被刑玦凌厉的招式压制,被迫接下。
与此同时,就在这一瞬间,许亦涵被绑的半身罡风阵阵,刺骨的冰寒瞬间染遍四周,十来个骑兵即刻做出防御姿势,却见当中那女子腾跃至空中,数个旋身,如有上百刀锋在风中肆意来去,顷刻之间,绳索寸断。
修长的双腿一个横扫,许亦涵稳稳落在马上,冲出包围时夺过一人身上弓箭。
骏马纵蹄,紧绷的弓弦被拉开,三枚利箭架在指上,她冰寒刺骨的目光中恨意浮动,上半身却在颠簸的马背上平稳如初。
“咻——咻咻——”
箭出,白色的倩影紧随其后,杀向刑天。
刑玦受了刑天一爪,手臂上渗出鲜血。但他如同丧失了对身体的一切感知,指尖带着幽幽的冰蓝,轰在刑天身上。
倒飞的身体不受控制,三支箭狠狠穿透盔甲,射在背上。
刑天倒地的同时,许亦涵从天而降,纤白的手掌柔柔按下——
无声无息地,以刑天为圆心,冰寒刺骨的阴风四下卷开,不断扩散。
长河滚滚水流如在此刻凝固片刻,被这阴风卷过的所有人都微微怔愣……
“噗——”鲜血自刑天口中喷出。
他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许亦涵。
“这……不可……能……”
武功全废,筋脉寸断……那种伤势,不可能……
脑中闪过许多片段,顷刻拼凑出一切,刑天瞳孔轻颤。
“都是假的……都是……刑玦,戏演得很全啊……”
没错。建立在刑玦不可能再用许亦涵来冒险的基础上的猜测,都错了。
她的武功不但恢复,而且比从前更胜一筹。即便是与刑天单打独斗,也不会落于下风。所以在刑天的试探中,根本感觉不到许亦涵还有内力。
以刑玦对他的了解,知道哪怕有半分可能,都不会杀了许亦涵,而是作为最后的筹码,哪怕一败涂地,还可与刑玦谈判。
许轲也好,许亦雅也好,家人的感情,另一人的插入,都不能离间他们半分。反而在此时,给了他致命一击。
斩情剑闪着寒芒,一剑斩在刑天肩头,将他钉在地上,刑玦冷峻而幽深的目光凝视着他:“刑天,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他的话散发着凄厉的寒意,翻滚的仇恨化为烈焰同时自他身上狂啸而出。
一个百人小队围上来,刑玦冷然道:“抽筋剥皮,千刀万剐!”
刑天的愤恨与颓然化为狞色,他张口大骂:“刑玦,你不过是仗着父皇偏爱!今日之败,我不服!你哪里比我好?你哪里比我好!”
说话时,身上伤口处处血涌不止。
刑玦狠狠一脚,踩在他脸上,近乎咆哮道:“我本不想再与你争!怪你不该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怪你为了皇位,对父皇下手!怪你咄咄逼人,赶尽杀绝!怪你对太后下手,令她重病缠身,逼她杀我!怪你——触我逆鳞!”
说罢,刑玦很快又冷静下来,唯有那凛然的威严,让人不敢侵犯。
“你嫉妒我什么都有,事实上呢?你曾拥有一切。只怪你太贪心,容不下我。”他淡淡地望着他,“如果有下辈子,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
偌大的战场,在片刻的凝滞之后,再度沸腾!
刑天被带走,敌军士气大落,反军士兵个个以一当十,战局瞬间倾斜。
许亦涵身子一晃,疲惫地倒在刑玦怀中。系统给她的身体恢复虽好,但要恢复武功,还是十分勉强。这数月来,她太累了……
“逝儿,委屈你了。”低哑的声音自刑玦喉中滚出,他一直紧绷的双肩松弛下来,却是更加用力地将许亦涵箍在怀里,沉稳的心跳贴在一起,如那一夜山洞里的偎依,彼此鼓舞,互相陪伴。
他轻轻抚着许亦涵柔软的长发,眼前闪过先皇、太后等人,种种思绪翻滚,最终归于平静,面色也柔和下来。
“玦,再也不要分开了。”许亦涵的双眼缓缓阖上,声音越来越低。刑玦却听得真切,双瞳流转着似水温情:“恩,再不分离。”
衮州一战,反军大获全胜,败军退守京城,连连溃散,不到半月,刑玦踏入皇宫!
两月时间,肃清京城,西部、江南两支大军各自退回,镇压刑天余党。
又半月,刑玦登基。百官朝拜,见证他牵着许亦涵的手,一步步踏上长阶,坐上皇位。二人龙袍凤衣加身,俯视群臣,并肩看天下。
这一日,他为帝,她为后,自绝隐山和泰宁之后,再度相守深宫。
许轲的确是刑天所布棋子,包括许亦雅。在星野时,许轲及许家其他在军中有职位在身的人,已被刑玦控制,顺着这一条线,拔除了刑天另一些棋子,却任由许亦雅与刑天通信。沧州之战后,刑玦以许亦雅等人性命相胁,软硬兼施,劝降许轲,并由他牵线接下西城二十万援军。
平定各地大小叛乱之后,在许亦涵的默许下,封许轲做了个无实职的文官。至于许亦雅,她本就倾心刑天,刑天死后,她便跟着自尽了。
至于刑玦与许亦雅同宿那夜,不过是披着长袍,发了一夜的呆。
如今时过境迁,天下安定。
许亦涵也听到系统久违的声音:“叮——无情杀手,任务完成!”</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