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小五暗暗扯了一下,又使了个眼色。
许长安只作不曾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她抬眸,想到今晚的种种尴尬,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情绪:“承志曾是我的枕边人。到底是不是他,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想到这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笃定皇帝是承志,她心里就窝火,太晦气了。但凡有一个人眼差点、或是记性差点呢?
少东家一向和颜悦色,很少有这等不留情面的时候。
秋生被她抢白,讪讪的,张张嘴却没出声。
许长安也知道自己强逼着他们说瞎话比较过分,但她只能板着脸,继续说道:“普天之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他是承志,他会不跟你们相认?”
几人一琢磨,好像的确有些道理,“沈三公子”看他们时,分明是看陌生人,气质也不太一样。
许长安又道:“这位沈三公子,身份尊贵,不是咱们能攀扯的。他今天没计较,是他心情好。你们下次若还这样,说不定性命都有危险。”
青黛低呼一声,和小五对视了一眼,苍白着脸问:“真的吗?认错人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许长安一是为了今日之事告诫他们,二也是想借机敲打一番,好让他们处处小心。
她色严肃:“我骗你们作甚?你们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沈是国姓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们了。”
青黛、小五、秋生等人垂下头,一声不吭。
许长安缓和了色,继续道:“我也知道,自打进京以来,大家一直都很勤勉,也很辛苦。可是,我还是那句话,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也不要去做。咱们人在京城,小心为上。”
“嗯嗯。”青黛用力点头,小五、秋生也随之附和。
“去吧!”许长安挥了挥手,“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先在心里想一想。”
小五应一声是,和秋生一起退了出去。
而青黛则留了下来,她看着以手撑额面露疲态的许长安,小声问:“小姐,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许长安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还好,也不能怪你们。毕竟真的还挺像。”
她自己打定了主意,不泄露分毫,是以连青黛一起隐瞒。
这也是为了青黛好。
“是吧是吧?”听小姐这么说,青黛立时有了精,“我一看就觉得跟真的一样啊!也不怪我们都认错嘛!”
说着她又一脸遗憾:“可惜了,他要真的是承志少爷该多好。”
许长安眼皮一跳,心想,真的不必,她倒宁愿不是。比起儿子的亲爹是皇帝,前途渺茫未可知,她倒更希望可以永远守着家人跟金药堂过日子。
但她也不想跟青黛细说太多,只胡乱点一点头,敷衍应和:“是啊,该多好。”
时候不早了,许长安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回卧房。
悄悄打开门,轻手轻脚进去。她生怕吵到已入睡的文元,可是,还没走到小榻边,就看到本该躺着的孩子,正端正坐着。
她习惯在文元小榻旁,放一盏夜灯。
灯光不亮,这会儿昏黄的灯光下,文元拥着小被子坐着,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许长安微惊:“文元,你醒了啊?是我吵到你了吗?”
文元摇头:“没有,我刚醒,娘就来了。”
许长安在小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轻轻蹭一蹭其脸颊,发现并无不妥,才略略放心。她轻声问:“怎么这次睡的时间这么短?是做噩梦了吗?”
文元年纪小,一向好眠,晚间睡的也踏实。现下还没到他醒的时候。
“没有,是好梦。”文元身子在母亲身上蹭了蹭。
许长安笑得温柔:“嗯?什么好梦啊?”
文元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想娘了。”
他想,还是不要告诉娘,他梦见爹爹回来了这件事吧?他不希望娘不高兴。
许长安让儿子重新躺下,又帮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轻轻拍着他,口中说道:“你想娘了,那明天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去济病坊吗?”文元记性好,还记得母亲曾带他去给人送药的事情。
“不是济病坊,是齐云寺。”许长安声音又轻又柔,“在山上呢。文元要不要去啊?”
“要!”文元大力点头。
其实去哪儿无所谓,只要是跟娘出去玩就开心。
“那就乖一点,早些睡。等你睡醒了,我们明天就去啊。”许长安哄着孩子,心里想的却是,或许真的该去拜一拜了。
她素来不信佛,但近一段运气实在是有些差。听人说齐云寺香火很灵验,她想去上上香,许许愿。
小孩子入睡快,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文元就沉沉入睡了。
许长安凝视着儿子的容颜,无声地叹息。
不让他们父子相认这件事,是她自私了。可她真的害怕皇帝得知当年真相后报复他们,也怕他把文元从她身边夺走。
皇帝将来肯定会有后宫佳丽,而她届时是生是死都不可知,一个庶出的皇长子是什么样的处境,参考皇帝那个大皇兄,她也不难猜出来。
听说皇帝兄弟几个,只活下了他一个。